Chapter 6 故人心不易

  颀长的他拖着一个小小的行李箱,在地面拉出一个长长的身影,平白多了几分孤单与落寞。看着他缓缓入闸,一个人只身前往美国,于蔚然心里也不自觉地同情,关于他的种种“劣迹”,心下也释然不少。容易心软是她的优点,更是她的缺点,何况他做的那些事情并非十恶不赦,对于他“女朋友”这个称呼,于蔚然总觉得是不劳而获,纵然也不算什么“收获”。

  林允泽躲开检票口的屏障,看到她仍然在那里,没有转身离去,他难以言喻地开心。以往父母送他出国时,他也没这么难分难舍过,毕竟血缘中的亲近让那种送别理所当然。她见他回头,缓缓抬手挥别,面上虽无过多的表情,却没有了之前对他的那些不满与尴尬。

  “于蔚然,我对你是认真的,等我回来!”林允泽大喊,顾不得体面,在闸内放肆大喊,惹来不少注目。

  于蔚然挥在半空的手停住,她尴尬地愣在原处,转身拉了哥哥便急急忙忙离开。不远处,繁忙的机场,重重人影相叠,林允泽依然看的一清二楚。

  “蔚然,”刘念曾很少这样称呼她名字,于蔚然不禁正色,“我认识的林允泽,高傲冷僻,不过从来都是说到做到,专心无二的。所以,”他停下脚步,握住妹妹的手,“别担心他是一时兴起,好好把握。”刘念曾从小没崇拜过身边的人,林允泽是例外,所以对于妹妹被大神相中,兴奋地简直不能自已。

  于蔚然以为他有什么金玉良言,未曾想也是“走狗”一枚,不禁白了白眼,独个儿往前走去。她不高傲,却有自己的坚持,这坚持说到底,无非是“喜欢”。对于不喜欢的人,如何熟络地聊天,于蔚然确实做不到,他对她好,她心内了然,但她并不信任这种“好”,没有根基,怎么成长,徒然一梦罢了。时间,自会解释一切,将所有自以为是的泡沫,一个个击破,最终剩下的,还有什么?于蔚然最怕最终剩下的,是她自己。那种被晾晒在烈日下的感觉,像极了一尾濒死的鱼被搁浅在沙滩,一呼一吸都觉得难以自抑,好想把呼吸用到的器官全体移除,死,要痛快一些才人道。

  回程两人搭了机场快轨,首都机场到三元桥,不多时就到了。兄妹俩从小被教育省吃俭用,蔚然更是自爷爷身上耳濡目染,行动上自然也是。刘念曾说白了也是打工族,平时坐地铁是最多的,逢年过节时父母经常劝他回家,一个人在北京漂着刘妈妈十分心疼,而刘爸爸则主要是担心儿子远了管不到,学坏了。其实刘念曾看起来吊儿郎当,但主意还是拿的正,当然品质也是没问题的,父母总是担心过多。

  天气闷闷的,让人浑身不舒服,黏黏糊糊,透不过气。

  念曾先送了妹妹回校,放假期间校门没有全数开放,两人自西门进来,稀稀落落的学生闲闲地走着,蔚然把刘海拂至耳后,额前几绺头发黏在了一起。

  “哥哥,你回去吧。”她漫不经心地说。

  “你那儿太热了,要不去我那儿吧,再说了,学校周围的店好多都还在歇业,你吃什么?”学校周围的店铺随着暑假的到来,零零散散地关了门,这一片都是为了学生服务的,也可以说是都是为了赚学生钱的,所以要等开学后才陆续重新营业。

  “我耐热。食堂过两天就开了,我到食堂去吃。”蔚然自小跟爷爷在一起生活,尤其是爷爷年纪越来越大,不能受凉,所以自己也练就了耐热的本领。

  刘念曾不忍心让妹妹受苦,他知道蔚然这家伙不愿麻烦别人,可自己是别人吗?他租的是一居室,蔚然过去,他睡客厅就得了,正好有个折叠床。

  “于蔚然!”刘念曾挠头的功夫,身后突如其来的一声大喊,吓得他手一哆嗦,不由着恼,回头望去。

  于蔚然听到,心脏突然跳漏了一拍,像一部看了无数遍的电影,每一句台词她都记得一清二楚,绝不错位,而听到这个声音,就犹如此。不必回头,她不敢回头,脚下加快了步子,于蔚然独个儿往前走去,刘念曾马上明了,随着蔚然脚步走去,毕竟个子高步子大,马上变为拉着妹妹手往前走。

  “于蔚然!喂!”周景森气急败坏了,大踏步跑过去,片刻便挡在了于蔚然面前。

  刘念曾把蔚然拉向自己,右手揽在她右肩:“什么事?”眉头一副不耐的神情。

  周景森脸颊挂着汗,一颗颗滚落,英挺的五官不由黯色,颜色多彩的双肩包背带就要滑落下去。他的眼睛随着刘念曾的手流转,但躲在其中的于蔚然脸自顾垂着,不说一字。

  “于蔚然,我有事要跟你说!”仍然是呼之则来的态度跟语气,委屈写在脸上,于蔚然忍住并不看一眼。

  “有什么事,就在这儿说。”刘念曾并未见过他,但隐约知道蔚然曾经为什么人伤心,现下蔚然如此紧绷的神情他从未见过,眼前这男孩儿就算不是伤她心的人,也绝不是蔚然想见的人,至少是现在。

  “于蔚然,你跟我走。”周景森抓住于蔚然的右手,就要挣着她而去,依他的性子,怎么可能受得下刘念曾的气。

  于蔚然未使力气,刘念曾已经顺势把周景森握蔚然的手给挣开了:“有事说事。”

  在陌生的人面前如此失面子,又是扯住蔚然的男人,周景森就要发作,一双经常无焦距的眼睛瞬间变得透澈起来。

  “你有什么事?”毕竟,蔚然是不想周景森如此难堪的,她不由开口。曾经喜欢的男孩,就算关系怎样劣迹斑斑,都不忍心看他在自己面前受半点的气。于蔚然并不觉得自己没骨气,让她断的一清二楚,她做不到,说是心软,终是仍眷恋着。

  周景森瞬时平静下来,他看她看向自己,像是得了最喜爱的歌手的演唱会门票一般。于蔚然从没见他如此容易满足过,在一起时总是他说了算,她迁就他,不如说是时时照顾他,蔚然从小独立,身边只有爷爷一个亲人,父母远得像定时探亲的陌生人,童年刚结束,便深深懂得了不麻烦他人的道理,尽力让年迈的爷爷省心。

  “蔚然,我饿了。”周景森笑起来,嘴角弯弯,像个顽皮耍赖的孩子,全然不顾旁边刘念曾的在场,后者不禁感叹现在的小孩儿竟然这么没脸没皮。

  于蔚然叹一口气,转身对刘念曾道:“哥哥,你先回去吧,我没事。”眼底是深深的自责跟懊恼,于蔚然啊于蔚然,你又堕落了,终于还是放不下,他一示软你就又投降了。

  现在刘念曾眼中的于蔚然,褪去了以往的干脆利落,眼睛里透出不忍心。有些事情没有为什么,就像太阳和空气的存在那么自然,不能寻根究底。

  两人默默走着,蔚然在前方带路,周景森眼睛似要刻在前面的人身上。他默默咬唇,她从来都是这么云淡风轻,在一起的时候就不悲不喜,现在又是这么一副样子,不由生闷气。年少的周景森自负且意气,他不懂有些人的感情是放在心里的,如古树的根不知道有多深,汲取营养慰藉枝叶,才得茂盛。

  于蔚然记得西门大街拐过一个街角,就有一家还算好吃的餐馆,周景森一向食不厌精,而几家好吃的店都还没有营业,她暗自皱眉角。

  “喂!”周景森实在受不了这样的沉默,一个踏步到于蔚然面前,再次扯住她的手臂,这次于蔚然没有立即挣开,反而凝眸看向了周景森的双眼,这样的目光让周景森败下阵来,顿时垂下了眼,弱弱地说,“我跟岳瑧没什么的……”

  “周景森,”于蔚然开口,心头暗暗发皱,叹了口气,“你不是饿了么?”手指向一家店,“到了。”

  周景森乖乖把手放下,感觉到她固若金汤的淡漠,心下一凉,难道再也回不到过去了吗?

  两人坐了下来,于蔚然自顾点了几道菜,百合西芹,红烧肉,家常豆腐。客人不多,所以菜上得很快,看到桌上的菜色,周景森喜上心头,因为这些菜都是自己喜欢的。他吃海鲜类的过敏,所以她从来都避开这些,上心久了,就自然成为习惯了。也许于蔚然自己都不知道。

  “于蔚然,”周景森嘴角上扬,“我来北京工作了。”

  “啊?”于蔚然终于抬起头,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消息。

  “我在这边找了份工作,刚搬过来。”突然感觉胜券在握,他不由笑得大了一些。

  “你不是在家吗?”于蔚然仍然一头雾水,记得当初刚上大学的时候,周景森就告诉她,将来在家乡J市找一份工作,据说是他爸妈早就安排好的。

  “工作哪里不都一样。”周景森玩世不恭起来。

  于蔚然不想继续说下去,默默道:“赶紧吃吧。”

  周景森一直说着什么,于蔚然淡淡地回应,让周景森越说越没了底气。

  “喂!”他用筷子敲着碗,“你有没有听到我说什么啊?”

  于蔚然搁下筷子,她并没吃多少,脸色很不好看。

  “周景森,其实,我们没多大关系了,我们……只是同学,”她轻轻吐出一口气,“把你当成朋友我做不到,我们就这样吧。挺好的。”

  说到这里,于蔚然站起身,差点带倒椅子,仓皇间她跑向门口,剩周景森一个人呆坐在原处,她停了一下,给了服务员钱,指了指他们的位子,眼角看到他恍然若失的背影,没等到找零就跑出了店。

  从学校一角的门走进去,于蔚然终于在一处长椅坐了下来,刘海遮下来,给了她些许的安全感。她动也不动的坐着,眼泪顺着脸颊滑落,这是完整的告别了吗?傍晚的蚊子活跃起来,露在外面的胳膊上被叮了一片的包,她都不曾察觉。

  不远处,一个身影也是立了很久,才离去。

评论
  • 时光的静 作者

    见倾心,思钟情,泽畔伊人融冷冰/小无疑,草没地,水边蔚然林阴翳。 同学用词给总结了下,感觉我白写这么多,不及几十字


  • 加油!


    时光的静 作者

    回复 @杨泽昆: 谢谢!一起努力!


  • 作者大大,更新的太慢了。哪里可以打赏?哪里可以崔更?


    时光的静 作者

    回复 @一如: 好的,我尽快。看到第一个读者,真开森,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