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如果那天郭洪波不到桃源酒店吃饭的话,就不可能遇上宁明远,如果没遇上宁明远的话,也就不会发生后面的那些事情了。
其实郭洪波遇上宁明远也没什么,可不巧的是,那天宁明远偏偏带着她的情妇文莎莎去,带着文莎莎去也就算了,文莎莎的额头上也没写有她是宁明远的情妇之类的字样,他完全可以找个其它借口搪塞过去的。可糟糕的是,文莎莎的孩子却叫宁明远爸爸。就这样,那孩子的一声爸爸,把整个事情搞糟了。
宁明远在外面怎么玩女人他可以不管,可是他玩出个小孩来,那是万万不可的。宁明远现在所有的财产都是他郭家的,他郭家的财产是不能落到别人的手中的。因此,郭洪波对宁明远动手,那是不可避免的,后面发生的那些事情,也是顺理成章的了。
那天郭洪波和几个朋友在桃源酒店里的仙人阁包房里吃饭,电话响了,里面太吵,听不清,他就拿着手机到包房外面的走廊接听。正在他接听电话的时候,从另外一个包房里走出来一个女人,从他面前经过,那女人身材高挑而苗条,很有女人的韵味,手里拉着一个两岁多的男孩。
郭洪波睃了那女人几眼,觉得有点面熟,他把脑袋歪过一边,企图看清那女人的脸面。在他还没有看清那女人是谁的时候,里面走出来一个男人,那孩子一见那男人就挣脱那女人的手走过去,口里爸爸、爸爸地叫喊着。
郭洪波见那男人的身影觉得熟识,就仔细打量起他来,当那男人侧过脸来时,他看清了那男人的面目,那男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妹夫宁明远。他足足有两分钟呼吸不过来,而且有半边身子麻木得失去了知觉,移动不了脚步。当他看到那男人抱起那男孩亲了又亲的时候,他的全身热血奔腾,失去知觉的半边身子也恢复了正常。他觑眼看着宁明远,把手机关掉放进口袋里,快步跨上去,抡起拳头,不容分说,当着宁明远的脸就是一个拳头。
宁明远一下反应不过来是怎么回事,他身边的女人惊呆了,孩子被吓得哇哇大哭。足足过了两分钟,宁明远和他的女人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女人从宁明远手中抱起孩子,风一般的走掉了。这时,郭洪波也看清了这女人的面目,她就是两年前在他妹妹的酒店里做收银员的文莎莎。
宁明远的鼻孔缓缓的流出了红色的液体,他自己闻到了一股腥味,他知道流血了,从口袋里拿出面巾纸擦了起来。
郭洪波双手抓住他的双肩,大声的吼道,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宁明远把手中的纸丢到旁边的垃圾桶里,双手把郭洪波的手掰开,口里说着,是怎么回事,你不是都看见了吗?说完,悻悻地走了。
郭洪波还是非常的生气,他指着宁明远的后背恶狠狠地骂道,你别嚣张,我要让我妹妹跟你离婚,你休想从这场婚姻中得到一丁点好处。
宁明远回到家里的时候,郭晓菲在家里三楼的大厅里对着窗外在画画,她在画外面的池塘、农田还有远处的山。郭晓菲整天说,她一定要画出一幅世界上最美的田园山水画。宁明远对于她的话从来都是不屑一顾的。他想不出,她能画出什么美丽的田园山水画来,因为,窗外的景物没有什么值得一画的,那池塘的水面垃圾浮满池面,那一片农田因为政府征地,早已不种庄稼,已经像一片废墟,那山上光秃秃的没的一颗树。可是郭晓菲不顾丈夫的冷朝热讽,她仍然在忘我地画画。现在,她把山画好了,水也画好了,田也画好了,山顶上的蓝天白云也画好了,可她觉得画还是不够完美,她想在山脚下画一颗大树,可是应该画一颗什么树呢?她在认真地琢磨着。就在她在琢磨着画什么树的时候,郭明远从楼下上来,她看了他一眼,见他鼻青眼肿的,就问他,你这是怎么回事?
宁明远低着头,不看她,悻悻地说,被狗咬了。
郭晓菲正在绞尽脑汁地想着那颗树的事情,没有功夫理他,只是说了一句,狗怎么会咬鼻子呢,真见鬼!
宁明远不理她,只是直径上了楼。他们家住的是自己起的六层楼房,他们和孩子的卧室在五楼。一楼是车库,二楼是客厅和厨房,三楼是她的画室及书房,四楼是保姆和客人住的,六楼是活动室。
郭洪波打完宁明远之后,没有心情应酬,早早回家去了。回到家里,坐在二楼的客厅里一根接一根地吸烟,他的妻子杨琳泡了一杯茶放在他前面,在他的旁边坐下,问他说,今晚怎么回来这么早,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杨琳是一个入得厨房出得厅堂的女人,她不但长得漂亮,而且非常能干,和郭洪波结婚前,她在一家国营公司做会计,与郭洪波结婚后,她辞职回来帮郭洪波管理公司,她不但把公司管理得井井有条,把家里也打理得有头有尾,还为他生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
郭洪波把手中的烟按在茶几的烟灰缸上熄灭,伸手去捧起茶杯,慢慢地喝了几口茶,喝完,把茶杯放回茶几,吐了一口气说,宁明远这个鸟真不是个东西,他居然敢背叛我妹妹,在外面养女人,还生了孩子。
杨琳拿茶杯去帮他加水,边接水边说,我早跟你说过,宁明远不是个好东西,我早就听人说他在外面有女人了,可你就是不信,你说你们是一起长大的,又是同学,他不可能做出对不起你们郭家的事,现在你信了吧。
郭洪波没有哼声,只是拿起一支烟又抽起来。
杨琳把倒满水的茶杯放在丈夫的面前,在他旁边坐下,拿起遥控器按了一下,把音量调小,看了丈夫一眼,小心翼翼地说,我就说你妹妹也是的,整天就懂得画呀画的,连自己的老公都看不稳,又整天不打扮,穿得土里土气的,像个乡巴佬……
郭洪波是不能让人说半句他妹妹的不是的,他盯圆了眼睛看着妻子骂道,你才像个乡巴佬,我妹妹是这个世界上最高贵,最美丽的女子,她不但气质高雅,而且才华横溢,是宁明远这个浑蛋有眼无珠,不懂珍惜。
杨琳不敢再哼声,只是在心里骂道,好像你妹妹是什么公主一样。
宁明远的母亲从楼上扶着栏杆一步步的蹭下来,她看着儿子和儿媳问道,你们在吵什么?
郭洪波和杨琳愣了一下,他们担心刚才的话是否被老太太听到。为了安抚老太太,他们只是笑着说,没吵什么,没吵什么,在讨论电视里的事。
老太太没再问什么,走近沙发旁边拿起她那个用竹子做的“不求人”,转过身又慢慢的爬上楼梯。
郭洪波倒抽了一口冷气,他叮嘱杨琳,这事千万不能让老太太知道,如果让她知道了,她会被气死的。
杨琳瞟了郭洪波一眼,娇嗔道,你以为我是二百五呀,这个也用你嘱咐。
郭洪波不再说什么,只是在闷闷的抽着烟,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宁明远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又是同学,俩人好得跟一个人似的,他怎么能背叛我妹妹做出这样的事来呢。
郭洪波和他的家人一直都是很信任宁明远,才把妹妹放心的交给他的。他一直以为他不会看走眼的,可是事实摆在了他的面前,他确实看走眼了,难道人性真的就这么不可靠吗?他感到寒心,彻骨的寒心。
(二)
半个月亮挂在空中,半明半暗的光照在窗前,宁明远和郭晓菲背靠背的躺着,他们在各想着各的心事。宁明远在想着如果真的离婚的话,他真的会一无所有,和郭晓菲结婚前他就一无所有,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郭家给他的。可是他不甘心,这么多年来,郭晓菲的父母给郭晓菲的酒店都是他辛辛苦苦在经营。他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自己和文莎莎生的孩子着想,那个毕竟是自己的亲骨肉。自从前几年他偷偷地拿他和郭晓菲生的儿子的头发去做亲子签定,结果表明孩子不是他亲生的之后,他就再也不把那儿子当儿子了。郭晓菲一直在想着那颗树的事情,对于宁明远在想什么,她一点也不关心。他们两个就这样翻来覆去的躺着,直到月亮渐渐的隐去,他们的双眼还是无法闭上。
因为睡不着,郭晓菲早早的就起来了,她那天没课,吃完早餐后,她又站在那幅足足有两米宽和一米五高的画前开始冥思苦想。
宁明远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起床后,草草的刷了一下牙,洗了一把脸,连早餐也没顾得上吃就出去了。
大凡做贼者都是心虚的,宁明远也不例外,他在想着办法怎么对付郭洪波。他要去找文莎莎,和她商量怎么对付郭家,他还得去找个律师,让律师给他指点迷津。
昨晚想了一个晚上,郭洪波还是想不出一个头绪来。他觉得婚姻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是极其重要的,他觉得让妹妹离婚除了出一口恶气之外,对他的妹妹没有丝毫的好处。他想找宁明远好好的谈谈,只要他肯放弃那个女人和孩子,诚心诚意的对他的妹妹,其它的事,他也不再追究了。他一直觉得,宁明远的本性是不坏的,他之所以这样,也许是因为自己的妹妹和他结婚前,曾经跟她的美术老师私奔过,他觉得委屈,想报复她,才这样做的。他是一时糊涂,才做出这样的事的。他得给他机会,让他改过自新。谁都有犯错误的时候,只要改过了,还是个好同志嘛。更何况,宁明远曾经是他那么好的朋友,又是她妹妹的丈夫,还是他外甥的爸爸,他得给他机会。这么一想,郭洪波心里感觉轻松了许多,上班的时候,他在公司里给宁明远打电话,宁明远不接。他没生气,一直不厌其烦地打,可是宁明远还是不接。
宁明远觉得自己受了很多窝襄气,他不想再受郭家的气了。他曾经跟郭晓菲结婚,有一半是真的很喜欢她,有一半是为了她家的钱。她跟那个男的事,他已经不想计较了,他也想跟她好好的过日子,真心真意的爱她。可是,郭晓菲和他结婚七个月就生下一个儿子,郭家人都说是早产。这让他起疑心,他觉得那孩子是那个男人的,因为郭晓菲从那男人那里回来刚好两个月就和他结婚了。有了这个想法之后,他越看那孩子越觉得不像他。他觉得郭家人在合伙骗他,把他当傻瓜,在孩子三岁的时候,他拿了一些孩子的脱落的头发跟当时还是他饭店的收银员的文莎莎一起去省城一家医院做亲子鉴定。结果让他非常痛苦,安安居然不是他的亲生儿子。他一定得有个自己的亲生儿子,于是,和文莎莎好上了,并且生了一个儿子取名乐乐,他越看越觉得乐乐像他。有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宁明远心里多少踏实了一些。他要让郭家欠他的全部讨回来。那天在律师的指导下,他顺利地把所有的财产安全的转移给了文莎莎。有了亲生儿子,又有了那么多的财产,他已经不怕郭洪波了。
一连几天,郭洪波给宁明远打电话他都不接,郭洪波生气了,他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他开车到宁明远经营的酒店,他要找到他,和他面对面的谈。可是,宁明远不在。他向酒店里的员工打听,酒店里的员工告诉他,宁明远已经把酒店卖给了一个叫文莎莎的女人。听到这个消息,郭洪波的每根神经像被剪断了一样,有种崩溃的感觉。这个酒店是他父母辛苦了一辈子才买下来的,为了让他的妹妹能过上幸福的日子,他父母把这个酒店给了她。他父母只给了一笔钱他开公司,给了这个当时在他们那个县城算是最高级的酒店给了妹妹。他很爱他的妹妹,他从不跟妹妹计较这些。他只是希望这个酒店能让妹妹衣食无忧,过上幸福快乐的日子。可是,目前,这个酒店落到了别人的手里,他岂肯罢休呢。他下决心,就算挖地三尺,他也要把宁明远找出来,让他把卖酒店的钱给回他妹妹。他在心里开始埋怨妹妹从来不管钱,不管酒店的事,让宁明远给卖了也不知道。
他打电话给妹妹,问她宁明远是否在家?郭晓菲说宁明远出差到外面去了。郭洪波感觉到情况不妙。他知道,宁明远是故意在躲他的。他派人四处打听他的下落,可宁明远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无影无踪。
文莎莎不是本地人,她的家乡在另外一个省的一个县城。文莎莎读过一些书,是中专毕业,学的是财会。前几年到宁明远的酒店做收银员。两年前离开了酒店,做了宁明远的地下情人,并帮宁明远生了一个儿子。目前,宁明远和文莎莎一起到了文莎莎家乡的那个县城,他打算和郭晓菲离婚后,到文莎莎家里那个县城去发展。他想利用这段时间好好的考察考察那边的市场。
郭洪波知道,一切都已经无可挽回。他觉得这件事情应该让他的妹妹郭晓菲知道了。他们应该通过法律来解决这件事情。那天,他和杨琳在客厅里嘀咕着如何把这件事情告诉郭晓菲。他的母亲从楼下上来。郭洪波两夫妇又是马上的住了嘴。
老太太在他们的旁边坐下来,从容地说,你们刚才在说什么?怎么现在突然不说了?
郭洪波和杨琳互换了一个眼色说,我们刚才也没说什么呀?
老太太用手边揉膝盖边说,你别以为我眼睛看不清了,耳朵也不好使了,其实我心里明白着呢,有什么事,你们也用不着瞒我,我走的桥比你们走的路还多,什么风浪都经历过来了,没有什么能让我倒下来的。
郭洪波见母亲都这样说了,也觉得没有什么必要隐瞒了。于是,他就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一的告诉了母亲。他想,也许母亲会有办法,姜毕竟是老的姜嘛。
老太太听完郭洪波的话后,表现出来的是异常的镇定,她只是从容地说,这样的婚姻还有什么可惜的,你们还是劝她离婚算了,可一定得把我们的酒店拿回来,那可是我和你父亲一生的心血。。
母亲都这样说了,郭洪波也不再犹豫了,他决定劝妹妹离婚。可是,这件事由谁去说呢?他们讨论了一番。让老太太去吧,她肯定不听,她从小就爱跟母亲顶撞,不肯听她的话。让郭洪波去吧,又觉得男人和女人不好沟通。最后决定让杨琳去说,尽管她很任性,可是对杨琳,她还是很客气的。
(三)
经过几天的苦思冥想,郭晓菲终于有了一些灵感,尽管她还想不出该画颗什么树,但她想出了那颗树的根部,她开始画树根,她想通过画树根找到灵感,把一颗完整的树画出来。那天的黄昏,对着夕阳,她又在画那颗树的根部。正当她画得入神的时候,保姆上来告诉她说她的嫂子来了。如果是家里其他人来,她是不会理会的,她画画的时候,最讨厌别人打扰。可是嫂子毕竟不像家里其他人,得对她客气一些,尽管她心里很不情愿,可她还是放下了手中的画笔,脱掉那件宽宽大大的牛仔衣,下楼去了。
杨琳穿得整整齐齐的,头发也打理得一丝不苟,她端端正正地坐在郭晓菲家里的客厅里,很优雅的品着刚才保姆给她泡的铁观音。看到郭晓菲下来,她站了起来,向小姑子点头问好。
郭晓菲有点像刚从黑暗的地方出到阳光下,睁不开眼晴的感觉,她只是对着杨琳客客气气地问了一句你来了?就在杨琳的旁边坐下来,不知说什么。
杨琳是一个能说会道的人,她不会让这个场面冷下来的,她把手中的茶杯放下,看着郭晓菲说,你又在画画了?
郭晓菲点点头说是的。
杨琳打量了一下四周问,安安是不是跟他爸出去了?
郭晓菲说没有,安安去他同学家玩去了。
杨琳又问,那宁明远去哪了?
郭晓菲说我只知道他出外面去了,但具体去哪了,我也不知道。
杨琳说,我说你也是的,老公去哪了也不知道。她的语气中有点责怪的味道。
郭晓菲不知说什么好,只是双手相互搓扭着,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杨琳做事很讲究效率,她不想再转弯抹角,于是直奔主题说,听说你家的酒店卖掉了,你知道吗?
郭晓菲张开嘴巴哦了一下,说了一句卖掉了?好象在说别人的事似的。
看到她那样子,杨琳有点生气,可又不好发作,只是尽量的克制着自己说,宁明远没跟你说吗?
郭晓菲有点怯怯的,摇摇头说,没有,我从来不过问酒店的事。
杨琳看着她说,酒店是你父母辛苦了半辈子打下的江山,不能落到别人的手里,你明白吗?
郭晓菲没说话,只是点点头,她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只希望杨琳能快点离开,让她继续画她的画,她刚刚才找到一点灵感,她要抓住这点灵感的火花。
杨琳看见她那一副傻傻的模样,真想扇她一记耳光,可是她不敢,尽管郭晓菲从来不大声说话,可她是一个很有威严的人,就算她穿着破旧的衣服在高级的场合里,也没人敢小视她,她从内在里透出的那股气质,是很能压人的。
杨琳喝了一口茶,试控性地说,如果宁明远在外面有了女人并生了孩子,你会怎么办呢?
郭晓菲不知杨琳为什么要问她这个问题,她觉得很无聊,因此有点不耐烦地说,这个问题我没想过。
杨琳看出了郭晓菲的心思,怕她说她无聊,于是就开门见山地说,你知道吗?宁明远和你们家洒店以前那个收银员文莎莎好上了,并且生了一个孩子,他现在把酒店也转到了她的名下,我们都觉得不能把自己家里的财产落到别人手里,我们都希望你能和他离婚,我们把他告上法庭,让他把原本属于你的一切归还给你。
听到这些话,郭晓菲觉得宁明远特别的恶心,她以前嫁给他,是觉得他忠厚老实,能让她过平静的日子,可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离婚是必然的选择,她只是想尽快的和他解除婚姻关系,越快越好。于是有点不耐烦地说,他干的这种破事我懒得去管,离婚我是赞成的,希望能越快越好。
杨琳说,好的,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们就要把他付注法律,让法律给我们讨回一个公道。
郭晓菲实在是不想再在这些无聊的事情上耽误时间了,她站了起来,看着杨琳说,这一切,就拜托你了。
杨琳知道郭晓菲要下逐客令了,她知趣地站了起来说,我会为你请最好的律师的,那我先走了,说完,转身下了楼。
郭晓菲又上了三楼,她拿起画笔,想继续把那颗树的树杆画好,可是,站在画夹前,她头脑一片空白,手中的笔也不听使唤。她的心里像有把火在燃烧一样,火烧火燎的,那颗画了一半的树杆,怎么也画不下去,她丢下手中的笔,打翻了桌面的颜料盅。她拿起一包烟,坐在椅子上,头靠着靠背,一根接一根地抽起来。大概抽了半包烟,她心中那股火焰渐渐熄灭,她捡起打掉的颜料盅,拿起画笔,继续的画那颗树,天色渐渐的暗下来,她还在投入的画,保姆一次一次的叫她吃饭,都被她骂了回去,直到天黑了很久,她才把那颗树的树杆画完。
(四)
杨琳找的律师已经代理郭晓菲提起了离婚诉讼。接到法院的传票后,宁明远火速的回到了家里,他不能让律师抓到他一点点的把柄。回到家里,郭晓菲对他视而不见,她不想见到他,她希望他尽早在她的生活中消失,越早越好。她只是希望法庭快点开庭,快点宣判,这一切都快点结束,她能平静的生活,安心地画她的画。
法院开庭那天,郭晓菲还在绞尽脑汁的想着那颗树的事,那几天她一直在想那颗树,可是一点灵感都没有。法官问她很多事情她都是茫茫然的不知所措,幸好有代理律师,要不,真不知该如何收场。第一次开庭没有结果,宁明远说酒店一直是负债经营,现在把酒店卖掉,不足以抵债。他还拿出了很多借条,那些借条有具体的人名,是具有法律效力的。
郭洪波对宁明远的所作所为非常的生气,可又拿不出什么证据来,因为酒店一直都是宁明远在经营,郭晓菲从未插手管理过,最要命的是,酒店的法人是宁明远。
法庭外面,郭洪波和宁明远开始了激烈的斗争,郭洪波的律师到处找证据,宁明远在四处找证人。
第二次开庭的时候,郭洪波的律师说宁明远在外面包有二奶并且生有孩子,并说那二奶就是文莎莎,宁明远把酒店转给她,属于财产转移。宁明远死不承认和文莎莎有关系,更不承认文莎莎的孩子是他的。郭洪波的律师要求他们做亲子签定。宁明远死活不肯。最后法庭采纳了郭洪波这边律师的提议。二审还是没有结果,要等到亲子签定下来。
对这一次两次的开庭,郭晓菲已经是厌烦至极。这段时间里,她一直在想那颗树的事情,她怎么也想不出画一颗什么样的树才合适,她有点灵感枯竭的感觉,她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绝望中。第三次开庭的时候,宁明远和那孩子的亲子签定下来了,宁明远和那孩子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法官读完签定结果之后,郭洪波呆了,宁明远也呆了,法庭上,有足足三分钟,没有了声音。三分钟过后,郭洪波大喊起来,他说这份亲子签定是造了假的。宁明远说他没有造假。可他真的很希望那是假的。一时间里,法庭闹得不可开交。郭晓菲的头在轰轰的响着,有种炸裂般的疼痛,她双手抱着头,哭着,喊道,不要再吵了,不要再吵了,我把全部财产都给你,都给你,我只要安静,我只要安静!
这时,法庭里的吵闹声停了下来,他们都把目光转向郭晓菲。
郭晓菲有点精神崩溃的样子,只是在不停地哭喊着,审判没法继续,法官只好宣布休庭,择日再审。
郭晓菲在哥哥和嫂子的陪同下,送回了娘家。
宁明远没有回家,从法庭回来后,他开车到离家有点远的河边停下来,在静静的发呆。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文莎莎生的孩子怎么不是他的。他不知道是鉴定部门搞错了,还是 文莎莎欺骗了他。他想肯定是鉴定部门搞错了,文莎莎不会欺骗他的。乐乐是他的亲生儿子,不会错的,自从乐乐一生下来,他就觉得孩子长得像他,怎么看怎么像。可是,签定结果怎么是这样呢。他得回去找文莎莎谈谈。他发动车子,调转了车头。一路上,他的脑袋里好像有一团乱麻,怎么也理不出一个头绪来。
来到酒店,没见文莎莎在大厅里,他问服务员文莎莎的去向,服务员告诉他说文莎莎在酒店办公室里。
宁明远来到办公室,只见文莎莎把裸露的双腿摆在办公桌上,拿着指甲油在仔细的涂着指甲。对于宁明远的进来,她视而不见。
宁明远觉得文莎莎今天好像和往日不一样,他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看着她说,孩子真的不是我的?
文莎莎抬起眼睛,瞟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地说,什么孩子?
宁明远尽量克制自己的情绪说,就是乐乐呀。
文莎莎不看他,继续涂她的指甲,冷冷地说,我什么时候跟你生过孩子了?乐乐当然不是你的孩子,乐乐的父亲叫何东凌,你是认识的,你还欠有他20多万呢。
宁明远站了起来,有点气急败坏地说,乐乐真的不是我的亲生儿子?而是那个你所谓的表哥的?
文莎莎把脚放了下来,把指甲油收好,爱理不理的说,废话!亲子签定书上不是写得很清楚吗?我什么时候说过何东凌是我表哥了?他是我的合法丈夫,是乐乐的亲生父亲!
宁明远知道自己受骗了,他恼怒起来,指着文莎莎的鼻子,咬牙切齿地说,你居然敢欺骗我,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
文莎莎站了起来,用力的把宁明远的手拨开,正色道,谁不要脸了?你给我放尊重点!现在不要脸的人是你,我又不是你老婆,我的儿子凭什么得是你的儿子呢!说着,她从抽屉里拿出和何东凌的结婚证丢在桌面上说,你自己看吧,这是法律上生效证件。
宁明远用颤栗的双手拿起那个红本子,他在结婚证上看到了乐乐的亲生父亲,那个一直称是文莎莎的表哥的男人何东凌,他还给他写过一张20万的借条。宁明远知道自己中了文莎莎的圈套,他一下子茫茫然的不知如何是好,一脸痛苦的表情。
文莎莎把结婚证放进了抽屉,又顺手拿出了一张纸给宁明远说,你也不必太难过,其实郭晓菲生的儿子是你亲生的,上次为了骗你,我换了安安的头发,后来为了证实安安究竟是不是你的亲生儿子,我又拿他的头发去做了亲子签定。
宁明远接过那张纸,认真地看了起来,并慢慢地琢磨着文莎莎的每句话。
文莎莎看着宁明远的眼神,捉摸着他的心思。
宁明远慢慢明白了一些其中的道道,他把那张纸折起来放进口袋,看着文莎莎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文莎莎用鼻子哼了一下,废话!这还用问吗,如果一开始你就知道安安是你的亲儿子,你还会千方百计的想着跟我生个儿子吗?
宁明远又问,那你后来为什么还拿安安的头发去做亲子鉴定?
文莎莎笑道,这是相当有必要的,如果安安是你的亲生儿子,你迟早都是会知道的,所以,我要心中有数。现在真相已经大白,你可以走了!
宁明远裂开嘴巴,用抖动的手指着文莎莎骂道,你,你,你这个骗子,你把我的酒店给回我!
文莎莎双手叉在胸前,走到窗前,对宁明远说,酒店是你卖给了我的,现在已经属于我了,你真想要回的话,也不是不可能,如果我卖给别人的话,可以拿到400万,如果是你的话,我可以打个七点五折,300万就行了。
宁明远被气得七窍生烟,他向文莎莎扑去,捏住她的脖子,口里喊着,我要杀了你这个贱人,我要杀了你这个贱人。
文莎莎挣扎着喊救命,她的丈夫带着几个男人进来,把宁明远拉开,并狠狠的给了他一句耳光,骂道,你给我滚开,要不我就报警了!
宁明远摸了摸自己被打红了的脸,有点恼羞成怒,他指着文莎莎夫妇说,你别得意太早,我要到法院去告你!我要把我的酒店拿回来。
文莎莎摸着刚才被宁明远捏疼了的脖子说,你去告吧,我最怕你不告,如果你告了,我还可以拿回我们借给你的那些钱。
文莎莎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宁明远,他曾经给她家的亲戚写了两百多万的借条,如果文莎莎那些亲戚把他告上法庭的话,他家里那幢房子也保不住了。宁明远想,他不能蛮干,他要找个律师咨询好后才行动,这样比较保险些。宁明远向文莎莎哼了一声说,我们走着瞧吧!说完,就灰溜溜地走了出去。
在回家的路上,宁明远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借女人的肚子生孩子,是世界上最不保险的事情。这可是他宁明远实践出来的真理。可是,有什么办法呢?男人自己又生不出孩子来。
(五)
为了不让安安看到他妈妈这个样子,郭洪波夫妇把郭晓菲带回了自己家里。回到家后,郭晓菲的情绪还是没法平静下来,她一直哭着,喊着,又不吃不喝。郭洪波夫妇和他的母亲怎么哄她都没用,他们费尽心机也没法让她安静下来。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他们只能请来医生,医生说她精神上受到了很大的刺激,需要注射安定剂。注射完安定剂后,郭晓菲渐渐的安静下来,接着就沉沉的睡去了。
医生背起药箱准备离开,临走时,他对郭洪波一家说如果郭晓菲醒后仍然哭闹,几天如果都不恢复正常的话,就必须送到精神病去接受治疗。医生的话,好象给郭洪波一家扔下了一颗重量炸弹,让他们头里响起一阵阵的轰隆声。
宁明远头重脚轻地回到了家里,一进门,他第一个想见到的就是他的妻子郭晓菲,他太对不起她了,他要跪在她的前面,请求她的原谅。上了二楼,没见到郭晓菲,只见自己六岁的儿子安安在玩一个淡绿色的气排球。见他回来,安安迎上去问了一句,爸爸回来了?听到儿子这一句爸爸回来了,想着过去自己的所作所为,宁明远惭愧难当。他过去摸了摸儿子的头,问他妈妈在家吗?安安告诉他说妈妈在外婆家,可能今天不回来了。
宁明远突然想起今天在法庭里发生的事,他得过去看看她,他放开抚在安安头上的手,准备转身离去,他一抬起眼睛,就看到了墙上挂着的那面大镜里的安安和他自己的脸,他在镜子里仔细的端祥着自己和安安,他觉得安安和他是那样惊人的相似。他后悔当初自己给猜疑迷住了眼睛。他对安安说了一句在家里要听话要乖之类的话就下了楼,开车直驰郭洪波家。
到了郭洪波家里,宁明远按响了门铃,过了片刻,门开了,开门的是郭洪波。
宁明远做好了被郭洪波毒打的准备,他决定让郭洪波怎么打也不还手,他要接受惩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因此,见到郭洪波,他就双膝一屈,跪了下去,口里说着,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你打我吧!
郭洪郭此时心乱如麻,他没有心情去理会宁明远,只是斜着眼睛瞄了宁明远一眼,转身上楼去了。对于郭洪波来说,现在什么都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他的妹妹。金钱没了,可以再挣,如果妹妹没了,就再也没有了,他比妹妹大五岁,他是那样的爱他的妹妹,他的妹妹是他寂寞童年的全部。小时候,父母忙着生意,没时间理他们,他很多时间是和妹妹在一起。自从妹妹生下来那一天起,他就觉得自己不再孤独了,他的生命也从此有了意义。
宁明远见郭洪波不理他,他觉得很没趣,站了起来,灰溜溜的跟着上了楼。楼上的客厅里,坐着脸色灰暗的杨琳和老太太,她们不说话,只是呆呆地坐。郭洪波在母亲的旁边坐下,宁明远东看西瞄了一会,也在另外一张沙发坐了下来。见大家不说话,他开口问起郭晓菲的情况。大家不理他。宁明远有点尴尬,不懂说什么才好,只是不停地搓着双手。沉闷的空气像快要下雨一样,宁明远的呼吸感到有点困难。这时,老太太开了口,她向宁明远说了郭晓菲的情况及医生所说的话。说完,她叹了一口气,说我们都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听了老太太的话,宁明远的鼻子一阵发酸,内心感到极度的惭愧,他哭着,咕咚一声在老太太的面前跪了下来,不停地打自己的嘴巴,骂自己该死。
老太太看着宁明远,只是平静地说,现在说什么都太晚了。说完,她起身下楼去了。她在祖宗的灵位前烧香,请求祖先保佑她可怜的女儿快点好起来,不要被送进疯人院。可是祖先并没有帮她的忙,郭晓菲醒过来后,还是哭闹个不停。一连三天,还是没法平静下来。他们一家坐下来商量是否要把她送进精神病院去接受治疗。杨琳和宁明远的意思是把她送进精神病院去治疗,他们觉得只有这样,才能把她的病治好。可是郭洪波不同意,他不相信他的妹妹是真的疯了,他怕把她送进疯人院只是毁了她。
见他们在吵来吵起,老太太最后出了声,她带着几分无奈的语气说,我们现在已经把她毁了。
最终,大家还是把郭晓菲送进了精神病院。
把郭晓菲送进精神病院后,大家都在各想着各的心事。宁明远觉得是他害了她,他不应该怀疑她,在外面找女人,更不应该转移财产。郭洪波觉得是自己害了她,他不应该为了财产让妹妹上法庭去折磨她。老太太也觉得是自己害了她,如果当初不是她留给她那一大笔财产,就不会引起今天的悲剧。杨琳觉得郭晓菲今天有这样的结局都是她自己造成的,是她自己太傻,是她自己害了自己,她对郭晓菲除了恨铁不成钢,还有些许的妒意。她一直觉得郭洪波爱他的妹妹,胜过爱她。可杨琳是个聪明的女人,她从不跟郭晓菲争这个宠,因为她知道,爱情是永远战不胜亲情的,亲情就如江河的流水,是永远无法割断的,而爱情就如一根细细的线,脆弱得很,一扯就断了。
在从精神病医回来的路上,郭洪波开车,杨琳坐前面的位置,宁明远坐后坐,大家都没说话。到了一个商店门口,杨琳说要买点东西,先下了车。郭洪波和宁明远仍然没说话。
郭洪波已经很累了,他想休息一下,车子穿过闹市后,在一片长满荒草的废墟上停了下来,他把车窗打开,想吸一口清新空气。
外面一阵冷风吹进来,郭洪波意识到已经进入冬天了。他把头靠在后背,闭上眼睛,心像被抽空了一样,头脑一片空白。
坐在车后的宁明远心里除了内疚还是内疚,除了悔恨还是悔恨,他希望一切都能重来。
闭了一会眼睛,郭洪波坐直了身子,从口袋里取出一包烟,弹出一根,点燃火,不紧不慢的一口一口吸了起来。看见他抽烟,宁明远也不自觉的取出烟,跟着抽了起来。
抽完了一支烟,郭洪波恢复了一点元气,他用手摸了摸那刚长出来的胡子,静心气和地说,事已至此,我们下去好好的谈谈吧。
他掀开车门下了车,宁明远也跟着下去。他们在一块草地上坐了下来。
郭洪波随手拨起一根草说,你说,我妹妹有什么不好,她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你要这样对她?
宁明远觉得应该是对郭洪波坦诚相待的时候了,他熄了吸着的那根烟,内疚地说,我一直怀疑安安不是我的亲生儿子……
没等他把话说完,郭洪波就狠狠的把手中那根草一甩骂道,安安不是你的儿子,还能是谁的儿子!
宁明远有点怯怯的说,我一直怀疑他是那个人的儿子,你妹妹刚从他身边回来,两个月后就和我结了婚,七个月后就生了安安……
郭洪波大骂,你真晕,安安怎么可能是那个人的儿子呢,那个人根本没有生育能力,我们家里当初反对她跟他主要是这个原因,你真浑蛋,你没脑子的吗,就算是傻瓜都看得出安安是你的亲儿子,他长得几乎跟你是一模一样,简直就是缩小的你!
宁明远怯怯地说,我,我知道,是我傻,我,我,才上了文莎莎的当。
郭洪波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吐了一口气说,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一直把你当成我的好兄弟,我以为你了解我的妹妹。其实她是一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人,她跟你结婚,就证明她是真心爱你的,她对那个人是彻底的死了心的,就算真的怀上他的孩子,她也不可能把他生下来。
郭洪波站了起来,鄙视的看了宁明远一眼说,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说完,他向车子走过去,上了车,发动车子,车子蠕动着开始爬行。宁明远追在车后,口里喊着等等我呀,等等我。
郭洪波没有停车,只是加快了车速,车子风驰电掣般的走了。
看着远去的车子,再看看自己站着的这片荒漠的草地,宁明远的心里感到无比的悲凉。他一屁股坐在草地上,接着,面朝天空趟了下来,看着天上的蓝天白云,想着和郭晓菲的点点滴滴。想着自己曾经是那么的爱她,可他从来不知道她是否爱过他。她曾经那么疯狂的爱过她的美术老师,她不顾家里的反对,跟他私奔了去,可是,他不明白,她后来为什么回来了,并且答应了他的求婚。他记得他结婚前问过她这个问题。她当时没有正面回答他。她只是说,以后不要再提那个人,那是一个我做梦也不想再梦见的人,你只要知道,我跟你结婚,是真心真意爱你的就行了。
宁明远从草地上爬了起来,他决定去找律师咨询一下要怎么样才能摆平文莎莎,从她手中夺回属于他和郭晓菲的一切。他的脑袋慢慢的清醒,思路也渐渐清晳。他一步一步地走出了这片荒芜的草地,来到了公路边,等了好一会,才等到一辆出租汽车。他直接来到了一所律师事务所。律师告诉他,要想打赢这场官司,他必须拿到跟文莎莎的谈话录音。而且一定要文莎莎在谈话中承认那些债务是假的,还有那个酒店是他为了转移财产转移给她的。有了律师的指点,宁明远信心百倍起来。从律师事务所出来后,他直接去了一家大商店,在大商店里买了一支一次能录三个小时的录音笔。他不相信,凭他的聪明智慧,他从文莎莎那里拿不回自己的财产。
(六)
郭晓菲住进精神病院后,她的哥哥和母亲沉浸在无限的悲伤之中,尤其是她的母亲,一天到晚目光呆滞,精神恍惚。她一直在想她一辈子省吃俭用为那般,为了能给儿女们留下一大笔财产,他们夫妇两没享受过一天,她的丈夫是给累死的,直到死时,也从来没穿过一件衣服超过一百块钱的。而她自己,一条几块钱的内裤烂了也舍不得丢,补了又补还是继续穿。她以为,给女儿留下这么多的财产,她就会过上幸福的生活,可没想到,却是惹祸上身落得今天这样的下场。
那天上午时分,酒店里没什么人,只有几个服务员在悠转。文莎莎坐在柜台前打着算盘算帐。宁明远口袋里装着录音笔进来。见到莎莎,他本来很生气,可他忍住怒火,像平常一样,跟她打了一个招呼说,你在呀?我正好有事找你。
文莎莎抬了一下眼皮看了他一眼,有什么事,快点说,我正忙着呢。
宁明远拉过来一张凳子在她旁边坐下,静心气和地说,我想跟你好好的谈谈,我以前在你和孩子身上花的那些钱就算了,可是这个酒店你得给回我。
文莎莎放下手中的活,站了起来,指着宁明远骂,放你妈的狗屁!我跟我孩子什么时候花过你一分钱了?你要脸不要脸呀!这个酒店我已经从你手中买过来了,这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的,我凭什么要给回你!
为了达到目的,宁明远还是努力的在按住自己的情绪,他有点低声下气起来,几乎是乞求的说,文莎莎,做人得有良心,你心里比谁都清楚,这酒店不是你花钱从我这里买的,我是为了跟我妻子离婚才把酒店转移在你名下的。
文莎莎好像看到宁明远口袋里装着录音笔一样,说话滴水不漏,她指着宁明远骂道,我说你不要脸,你就真的是不要脸,你说出去,也不怕别人笑掉大牙,我跟你无亲无故的,你凭什么要把酒店转移给我呢?
宁明远还是低声下气地说,文莎莎,你难道都忘记我们曾经在一起的那些时光吗?一直以来,我是那么的疼爱你和乐乐……
没等他把话说完,文莎莎就暴跳起来,把桌面上自己喝着的那杯茶拿起,照着宁明远的脸泼过去,恶狠狠地骂道,我什么时候跟你在一起过了?你别在这里撒野,你马上给我滚!说完,她冲着里面的几个打手喊,来人,把这个疯子给我撵出去!
宁明远气得说不出话来,只是用双手不停地擦着脸上的茶水。他万万想不到,背着老婆在外偷情,竟然偷出这样的结果。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里面就冲出来几个彪形大汉,不容分说,把他的双手扳在背后,簇拥着,把他撵了出去。
被撵出了门外的宁明远,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尽管心里很不服气,可慑于文莎莎的嚣张,他不敢久留,只是气哼哼地骂了几句,就悻悻地走了。在回去的路上,他突然想起郭晓菲曾经跟他说起那个男人时说过的话,她说他是一个连做梦也不想再梦见的人。他想,对于文莎莎,也是他这辈子做梦也不想再梦见的人。原来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死了心,就是这个样子的。他终于理解了郭晓菲。
把宁明远撵走之后,文莎莎浑身轻松起来,她拿着空了的杯子,走出柜台,到茶柜去取出一些茶叶放入,再回到柜台,拿起保温瓶倒进了开水,一副翛然的样子。
宁明远绞尽脑汁的在想着如何才能力挽狂澜,他又几次去酒店找文莎莎,希望能从她的谈话中找出一点破绽,可他一到酒店就被文莎莎养着的那几个打手撵了出去。他想到法院去告她,可律师告诉他,胜诉的可能非常渺小,如果把文莎莎惹恼了,她拿他给她及她的家人写的那些借条去告他,他会吃不了兜着走。宁明远有点到了天涯末路的感觉。可他还是不想放弃,他还是在想办法,如何才能把酒店拿回来,有时晚上睡不着了,他很想去把文莎莎给杀了。可是转念一想,就算是把文莎莎给杀了,酒店依然是回不到他的手中,他只会背上一个杀人犯的罪名死去。他常常摸着他那头发有点稀薄的脑袋想,我这么个绝顶聪明的人,我肯定能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来的。
郭晓菲在精神病院里接受治疗已经一个多月,她不再哭闹和大声的叫喊,她变得很安静了。那天郭洪波和宁明远一起开车去精神病院看望郭晓菲。他们进入病房的时候,郭晓菲在捏着手指数着,桃子树、杨梅树、龙眼树、荔枝树、桉树、大榕树……,什么树呢?应该画颗什么树呢?郭晓菲用手不停地抓着头皮,口里喃喃地说着。对于宁明远和郭洪波的进来,她是一点都没觉察。
郭洪波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看着她说,妹妹,你在说什么呢?
郭晓菲抬头看见了郭洪波和宁明远,没有说话,只是把脸转向了窗外。看了一会窗外,她把一个手指放到嘴巴,又开始喃喃的念哆着,应该画一颗什么树呢?什么树呢?
看到她那样,郭洪想起了她小时候的样子,就伸手去把她放进嘴里的手拿开,温和地说道,妹妹,不能把手放进嘴巴里去的,不卫生。
郭晓菲把手放了出来,嘻嘻的笑了起来,像个孩子似的。
宁明远心里一阵阵的酸,他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坏了,居然用这么狠毒的手段来伤害这么单纯的她。他看不下去了,转过身,进卫生间去哭了起来。
郭洪波用手抚摸着妹妹的头,说了句傻丫头,眼泪就流了出来。
郭晓菲用手去帮他擦眼泪说,哥哥,你为什么哭呢?
郭洪波又摸摸妹妹的头笑着说,我没有哭。
郭晓菲又是一阵嘻嘻的笑,笑了一会,突然停了下来,她双手紧紧抓住哥哥的手,狂喜的叫了起来,哥哥,我知道了,我想起了,我应该画一颗玉兰树,开着洁白的花儿,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什么?玉兰树?郭洪波莫名其妙。
是的,玉兰树,哥哥,你赶快把我那幅没画完的画拿来给我,我要画完那颗树,我要画完那颗树,快点,哥哥……
郭洪波觉得妹妹好象已经正常了,他一阵狂喜,口里说着,好的,好的,我马上回去拿画来给你,马上就回,马上就回……,宁明远――宁明远――你死哪去了?你赶紧带我回去拿画,赶紧……
宁明远拿着面巾纸擦着眼睛出来,郭洪波拉着他,向郭晓菲和医生告辞后急急的回去。
在回去的路上,宁明远想想可怜的郭晓菲,又想想可恶的文莎莎,他一方面是惭愧,一方面是憎恨,他觉得不能让文莎莎得逞,他要让文莎莎把吃进肚子里的东西全部吐出来。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就是绑架文莎莎的儿子乐乐,勒索她,让她把酒店交出来。车子到了宁明远家门前的时候,郭洪波停了车。宁明远正在入迷地想着如何去绑架文莎莎的儿子,因此忘记了下车。郭洪波看到他那副傻愣愣的样子,生气地嚷起来,还不下车,在愣什么!
宁明远回过神来,看着郭洪波神情诡异地说,我想出了一个办法,你跟我一起去绑架文莎莎的儿子吧,只有这样,我们的酒店才能拿回来。
郭洪波瞪着他,轻视地,不留情面地骂道,宁明远,我跟你说,愿赌服输,你输了就是输了,别他妈的不服气,如果这次赌输了,你输掉的不仅是金钱,而是性命!你赶紧上去给我妹妹拿画吧!别在发痴了!
对于郭洪波的教训,宁明远怎么也听不入耳,他气哼哼地下了车,心里想着,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我都得把酒店拿回来,他决定背水一战。下车后,他开了家里的大门,闷闷地上了三楼,到了那幅宽大的画架前面,伸手把那块盖在画上的藏青色布块拿开,当他的目光触及到那幅画的时候,他一下子惊呆了,展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宁静、优雅而美丽的世界。他想,如果不是一个心灵一尘不染的人,怎么能画出如此优美的画呢?他怎么也想不明白,郭晓菲怎么能用她的笔把窗外那些景物画得如此的美丽。他看到的那张池塘是那样的龌龊,而在郭晓菲的笔下画出的池塘不但水是绿的,而且旁边长满葱郁的芦苇,池塘中间还开着几朵红色的荷花。那些荒芜的农田,她画出的是一片充满生机,绿油油的庄稼。还有远处光秃秃的山头,她画出的却是长满松树的,一片青绿的,起伏的山峦。还有,山顶的上空,是一片蓝色的天空和流动的白云,给人一种流动的美感。那幅画美中不足的是山坳里那颗树只有树杆,没有树枝和叶子,如果把这颗树画完整,这幅画简直就是完美无缺了。宁明远深深地被这幅画所震撼,此刻,所有的钱财之争,恩怨情仇,在他的心间都一点点地消失,直到今天,也直到此时此刻,他才真正地读懂了郭晓菲。原来,美好的东西不一定非得来自固有的物质,也可以来自虚无的心灵世界。宁明远连想都没有再想过要去绑架文莎莎的儿子,他只想快点把这幅画拿去给郭晓菲,让她快点把这幅画画完,只有把那颗树画完了,这幅画才会完美无缺。他扛起那幅画,一步步地下楼,此时,他感觉自己肩上扛的不是一幅画,而是一个美丽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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