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云飞扬

  庄霁云被困在人群中央,此时已是午夜时分,抚仙湖上月色皓美,但林中却是人间地狱,黑衣人如潮水般不知倦怠,庄霁云已明显有些气喘,握着长剑的手不自觉抖了起来,大概知道此时已是非常不妙,若要全身而退,只能企盼上天垂怜了。

  一阵疾风吹过,夹杂着血腥味儿,庄霁云左手按着右手,奋力将剑挥出一个圆弧,额间沁出几滴汗,黑衣人被他的剑气震住,面前是一身血衣杀红了眼的庄霁云,身后是如狮子般发号杀令的尝羌,安静的抚仙湖泛起丝丝涟漪,乌戌在湖底看着这残忍的杀戮画面,但却无能为力,一个是王族后裔,一个是滇国之王,救谁都有违他的法则,但是总不能眼看着庄霁云就这样死于非命。

  夜风突然强劲起来,空旷四野骤然响起一声诡异笛音,凌空一道蓝色光影闪过,天空被映射出一片光亮,地上大片尸骸面上狰狞不甘的神情被映得清晰,迎光望去,一个身穿蓝色长袍的男子手执一支绿玉长笛,面色白皙五官俊秀,即使面对这样残败的修罗场,也并未有半丝动容,仿佛那只是人间一条寻常的生死路。

  尝羌大叫一声:“取庄霁云性命!挡路者死!”

  黑衣人不明就理,半晌不作回答,只眼睁睁盯着那蓝衣男子,只见男子将手中长笛幻化成一柄绿玉镶嵌的蓝铁剑,剑身上蜿蜒嵌出一个北斗七星形状,只看造剑的工夫便知道这不是寻常人能驾驭的剑,握剑的手随风画出一个扇形,地上剑气范围内的黑衣人登时口吐鲜血倒地毙命,男子双目微微低垂,冷声道:“阎王殿中,便将这笔枉死债算在你们主子头上。”

  男子翩然落在庄霁云身边,定睛一看,说出“是你!”两个字。但身上无数条伤口互相撕扯着,剧痛之下他觉得脚下似踩了棉帛,而后便再无知觉。黑衣人畏惧男子手中蓝铁剑,领头的黑衣人怯生生问了一句:“你是谁?”

  还未等话音落下,人头便已落了地,连嘴都没来得及完全闭上,眼神里尽是恐惧和难以置信,“叫你们主子来!”

  人群迅速向两边退让,尝羌沿中路而来,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走到人群最前端时,身后的黑衣人再次聚集在身后,男子看了他一眼,冷冷道:“王者之道我不懂,但以数千人攻一人这样的道义却让人唾弃,你若非要取他的命,今天这里所有人都得为他陪葬,包括你!”

  “大胆!你是何人?竟敢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来!”说着,他扬起手招呼身后黑衣人,“拿下!”

  黑衣人不知从何处来的勇气,再一次齐声应下,但双脚却不听使唤地原地站着,寸步难移。

  男子笑笑:“就凭这些人?”

  尝羌知道人心不可失,和他硬碰硬不是良策,尤其不知面前这男子究竟是何来路,他思忖片刻,沉声道:“你究竟是何人?”

  “你不配知道我是谁。”男子将庄霁云拉起,跃身消失在茫茫月夜之中。

  尝羌看着遍地尸殍,眼中怒气的火焰越燃越烈,他抬手喝道:“回府!”

  男子将奄奄一息的庄霁云带回府时媛溱还在昏迷中,柳青吓得面色铁青,惊声问道:“公子这是怎么了?”眼泪随之簌簌滑落,“公子平日最爱干净,如今怎么会变成这样!”

  “快带他进屋更衣吧,我为他调药。他受的只是皮外伤,要及时诊治才会不留伤疤,你家公子是风雅之人,总不至让他满身伤疤过活。”男子将手中药袋放在桌上,柳青安排人将庄霁云抬进屋子,因自小就侍奉庄霁云,所以此时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忌讳,亲手为庄霁云更了衣,看着他满身的伤疤和那件被血渍沁得殷红的长袍,眼泪自始至终没停过,心中的痛楚犹如被千刀万剐。

  “媛溱,媛溱。”昏迷之中庄霁云一直念着媛溱的名字,断断续续,萦萦绕绕。

  “媛溱媛溱!到了此时还只顾着她!”柳青娇嗔的推了他一把,庄霁云痛叫一声,睁开眼睛,眼前朦朦胧胧倒映着一个女子的身影,“媛溱,是你吗?”他虚弱地问道。

  “她还在睡呢!她哪知道你为她受了什么罪!”柳青怨道。

  庄霁云疲累地笑笑:“你到底给她下了多少药,呵呵。”

  “对!终是我粗鲁!我不懂疼惜她!”柳青赌气地看着他,泪水却一直不断滑落。

  庄霁云无奈地摇摇头,此时,门外有敲门声,方才的蓝衣男子翩然走了进来,看着躺在床上的庄霁云和正在一边悄然抹眼泪的柳青,微微笑了笑,对庄霁云说:“受了这么重的伤还有本事惹哭人家?”

  柳青刷地一下红了面庞:“才不是被他惹的!是风沙进了眼!”说完将手中为庄霁云擦血的布巾放在桌上便跑了出去。

  男子冲庄霁云笑笑,庄霁云只是满脸无奈,欲抬手,却觉得全身都被拉扯的生疼,自顾自叹口气道:“小女子。”

  “难得你有这样的小女子和你争争闹闹,是你的福气!”男子说这话时眉眼间浮过一丝失落神色,“就算这只是一厢情愿的赌气吵闹,也是福气。”他神色黯然,默默将手中药膏涂在庄霁云伤处。

  药膏处有些刺痛,庄霁云额上沁出汗滴,双手紧紧握着床褥,面上却浮出暖暖笑意:“她也是这样,经常和我这样闹别扭,但若没有她这样吵吵闹闹,那该是怎样的无趣。”

  男子坐在窗边看着恬静月色,轻声叹息:“我懂你为何为了她不惜大造屠戮之孽,但若今晚我不来,你性命堪虞啊!”

  “我认得你,你是前几日来救媛溱的公子,上次你走得匆忙,还未及言谢,这次又救了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谢你,我却连公子姓名都不曾知道,公子,你究竟是何方奇人?”庄霁云看着他问道。

  “草草几个轮回,名字早已被遗忘于红尘之中,你估且叫我云飞扬吧。”男子洒脱地笑起来,“尘世之间因果难料,今日之种种都是昨日所种下,庄公子,这一世你我究竟是谁欠了谁还未可知,且莫言谢。”

  “究竟你我之间有什么渊源,你会两次出手相救?”庄霁云凝神看着他。

  云飞扬并没有回答他,而是斜睨了他一眼,笑道:“我与你有何渊源以后再说,你可知今日差点将你置于死地的是谁?”

  庄霁云冷笑一声:“分明是尝羌无疑。”

  云飞扬却笑着摇了摇头:“他不是尝羌,他用了幻术。一般人根本无法辨识。”

  “他不是尝羌?他究竟是谁?”庄霁云从床上弹起来,混身的药膏灼的他生疼,云飞扬偏头看他:“你若想从此以后全身伤疤的话,劝你还是乖乖躺着。”

  庄霁云原地躺了回去,脑子里一直在想,除了尝羌,究竟还有谁这么想要他的命,云飞扬苦笑一声:“明日你自然会知道,今晚你便安心将养,这里有我守着,他们不会再来。”

  “庄氏两万多将士,若我不护着他们,谁还能保他们周全。他们将性命交给我,我又怎能弃他们而去。”庄霁云长叹一口气,幽幽道。

  “尝羌又岂会不知道这个道理?他怎么会用他辛辛苦苦培养的将士来为了你送死。”云飞扬一语点醒梦中人,庄霁云抬脸看着他,问道:“是他?他竟恨我到这个地步?”

  “他没资格恨你,他是怕你。”云飞扬起身往屋外走去,不知为什么,从他的言行中觉得他很像一个人,这种傲然的不可一世,这种全不顾旁人想法的帅气洒脱。是的,他像花林美。

  花林美傲气是因为她的幻术、培植术都是天下无二,若不是她甘心赴死,恐怕没人能取了她的性命,而云飞扬的傲气他才刚刚有所见识,他的风度气息都不似凡人,反而越是这样想,他越觉得他与花林美相似,但花林美却从未提过世间还有一个如此与众不同的男子是她所认识,他究竟是谁?

  因身上伤口太多,再加上药膏的镇痛凝神之效,他昏然睡去。

  再次醒来之后,媛溱焦急地坐在床边,哭得红肿的眼眶和一张惨白的脸,庄霁云笑了出来:“不要哭,我这不是好生生活着吗?”

  “你醒了!”媛溱喜出望外,“云哥,你终于醒过来了!都怪我不好,不该喝酒的。”

  “好了好了!不要哭,这根本与你无尤,我不喜欢看你这样,我喜欢看你笑。”庄霁云欲伸手去为她擦掉眼泪,但却觉得混身乏力,像是昏睡了很久,又像是被抽去了所有气力。

  媛溱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面庞,阳光斜斜地照进来,映在她乌黑长发上,她未施粉黛,未绾长发,就如当年母亲坐在父王身边时那样干净纯粹,庄霁云挑起一缕青丝,将这一幕永远地刻在了心上......

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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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略略游览下,其语句流畅,其动作流畅,如扫落叶松哈,棒棒哒


    叶蓁 作者

    回复 @麋鹿美丽: 谢谢麋鹿姐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