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桔色的朝阳自灰色层层云朵之后透出温润的光,这是今日的第一缕阳光,披着这样的阳光,梦瑶独自入宫,这一路虽然只有不到两里的路程,但却不知道为什么,每走一步都想再退回去一步,时至今日,她有些分不清楚究竟在陵县时是真实的还是如今才是真实的,若是可以的话她真情愿能够帮花林美和百里雾都各自了了心愿,哪怕会为此送上性命,也不如现在这样煎熬。
不知走了多久才远远看到王宫巍然立于眼前,她理了理鬓发,深吸了几口气,守门的侍卫引她入宫,这不是她第一次入宫,但却是第一次在宫中的石板路上仰面眺望天空,尖顶的宫楼围出的是一片不规则的天空,偶尔有不知名的飞鸟划过,宫中是重重的守卫,心中却缚着重重的枷锁,若不是因为上祖寄托,这个大祭司做不做又有什么关系呢?若不是不想大祭司府从此成为茂云的傀儡,也不必非要争那个官符回来。
这是一个晴好的有些诡异的春日早晨,往日仿佛从未用心留意过宫中的早晨,这一次,她却分明听到了久久回荡于宫中的啜泣声,久久、久久不绝于耳边,她环顾四际,心中暗自念道:“原来,这就是宫中的戾气,原来,所有的情绪都有自己的声音。可是,这个宫中的男人听不到,这个宫中的女人也不敢听到,这便是宫中的生活。”
不觉间,议政厅赫然出现在面前,大厅的尽头,高高在上的王座之上坐着尝羌,他的面色非常淡然,看不出喜怒,梦瑶行礼,尝羌准坐。宁静了片刻,尝羌开口问她:“大祭司此行可还顺利?”
“回大王,神龙乌戌转世的情人未曾带回来,此行,败了。”梦瑶颔首答话,心中平静得出乎自己的意料之外,真没有什么比承认自己的失败更勇敢的事情了。
尝羌“嗯”了一声,接着说:“大祭司府无主已久,我看你府中如翎倒是有几分头脑,只是性格太过暴躁。大祭司,想来没人比你再清楚大祭司府在本国的重要性,本王也向来属意掌祭司与王室成婚,我已问过茂云的意思,他倒愿意与如翎成亲,若这门亲事能玉成的话,这大祭司官符......”话未尽时,典宁自门外进来。
尝羌抬眼看了看他,笑意自眼底溢出:“恐怕要交由如翎掌管了。”尽管笑着,但他还是将话说完,继而静静看着他们。
梦瑶心中明白此行定是为了这件事,但没想到尝羌倒真是直白,这分明是告诉她,此事他已定了主意,官符不由得她交不交,她默然,没有抬眼看任何人。
“父王,”空荡的大厅中响起典宁低沉的声音,“大祭司官符向来由瑶姬后人掌管,怎能凭借与王族通婚便轻易改了祖上的规矩。”
尝羌抚了抚额头,沉声道:“世子之位必是你的,同意茂云夫妇接管大祭司府,也是为了让他能够安心辅佐于你,当日孤王曾多次有意搓合你与大祭司,但你总不肯,总不至于让大祭司府如此重要的部族落入外族之手,这点心意你们总该明白。”
典宁拱手道:“父王,您的苦心儿臣自是明白,只是当时尚未意识到此事重要,如今父王若是主意已定,儿臣也无话可说。”
“孤王是有这个意愿,但若你与大祭司能通婚,那是父王再乐见不过,到时我自会为茂云另寻一门亲事,也一定能助你治国。”尝羌笑着看看他们,继而转了脸色,“近日大汉皇上派人来我国送了信,你们猜,那信中说了什么?”
典宁和梦瑶互相看了一眼,摇摇头。尝羌高高在上,眼中透着看不懂的情绪:“他说想与我族交好,时日就在整个西南地区昌平之后,但这西南地区的昌平,谁知道是怎么个昌平法呢!若我再不替你们兄弟二人铺平后路,怕是日后的事端,远非我们所想的那么简单。”
典宁寻思了一会儿,想起与皇上见面时的情景,他的一言一思都活生生印在他脑中,此时,一直未言的梦瑶低声道:“皇上的心思极难揣测,手段也非同寻常,若他真想取滇国而治,怕是各种狠厉办法都会用上。”
看着梦瑶完全陷入过去的神思表情,尝羌细细打听了他们在长安的经历,梦瑶便一五一十将为什么没能完成此次任务的原委向他全部讲清,尝羌捋了捋胡须,幽长地叹了一声,他看了看典宁:“孤王一生最大的心愿便是治理好滇国,为此,也容忍了你们许多的胡闹,可事到如今,即便是我可以装做看不到,滇国上下子民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容忍,我只给你们三日为限,三日之后若你们还是不肯成亲,那父王只好将大祭司府托付给茂云掌管,典宁,梦瑶,你们先行退下。”
二人齐齐行礼退出议政厅。一路上,二人无话,愁眉深锁。宫中里里外外透着各种肃穆和不绝于耳的啜泣声,梦瑶下意识地看了看典宁,他,还是不肯娶我吗?但若他真娶了我,于我而言就真的是好的结局了吗?
此时,她一边盼望着典宁能够答应尝羌,另一边又惧怕深宫生活带给她的注定的命运,想要开口问典宁,却终是没开得了口。
出了宫,典宁走快了几步,立于梦瑶面前,正色问道:“若是我现在娶你,你还肯答应吗?”
梦瑶愣怔了半晌,凝神望着他,那样玉树临风的一个人,那样风姿飒爽的一个人,此时却不是为了钟情于她才娶她,这究竟是她的喜还是她的悲呢?她愣愣地站在那儿,典宁又问了一次。
“你,是为了自己的世子之位才肯娶我?”明明知道答案是什么,却偏偏问了出来,终究是要嫁了,却总是要弄个明白才算舒了这口气。
“若你觉得不愿意的话,我也绝不勉强你。三日后,我等你回话。”他一如往常的笑笑,面色上是猜测不透的神色。
“你当真能放下媛溱?”梦瑶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就那样望着他,她心里装满了惧怕和寒凉,但若此时不问明白,日后便不会再有机会问了。
他依然那样若有似无的笑笑,看着她:“三日后,给我你的答案。”
“可我想知道,若我嫁你,会不会如深宫里其他女子一样,饮恨而去?”梦瑶耳中回响的是那无边无际的啜泣声,眼前浮现的是花林美和百里雾死时的凄厉模样,越是这样便越忍不住哭了出来,眼泪簌簌落下,眼中的典宁渐渐模糊起来。
“若你肯嫁我,我答应你,此生只娶你一人,只要你能容得下我自幼的那两个收房丫鬟,此生便不会再有别的女人与你分宠。”典定拿出一方丝帕,拭去她脸颊的泪水,郑重地、一字一顿地说,“生在王侯家便早该明白,婚姻大事向来不由自己,若我能早日参透这个道理,便不会劳烦父王为我的婚事费神了,梦瑶,但若你不肯嫁,我也绝无二话。”
梦瑶握住他停在她耳边的握着丝帕的手,红着眼圈道:“我是怕你终归想要的是媛溱,我不想如同那些深宫中的女子,一生至死都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我怕,怕那样的生活。”
“媛溱有她的宿命,终不是我能解救得了的,我若成亲,对于她来说,是一件好事。”典宁的语气中的落寞那样熟悉,是每当他提起她的时候都会有的落寞。
梦瑶将手停在他的手上,紧紧握住,多愿时光就这样的凝固在此,没有家仇国恨、没有神龙、没有瑶姬,只有他。
如翎得知典宁居然同意娶梦瑶时,只恨恨地对梦瑶说:“别以为他比茂云好多少,他也只不过为了保住他的世子之位,你当你嫁过去便有什么好日子过?”
梦瑶看着她,悲凉地说:“那你知道我和你有什么不一样吗?”
如翎自信地说:“我不会做梦!你像你那样!你当和王室结亲是什么好事!你也只是为了保住你大祭司的位置!”
“我从不会和什么人斗,而你,却输给你自己,你以为永诺是为了我才拒绝你,可你为何不问问他为何不接受你?这么多年,你和我明争暗斗,自以为机关算尽,可实际上你只为了一个男人的心,你忘了身为祭司的首要是什么,我问你,新来的学徒曲红尘是什么身份来历你知道吗?”梦瑶说话间从衣袖里抽出一卷极薄的书简递给她。
如翎看后双腿一软,险些从矮凳上跌落下来,惊悚地瞪大眼睛道:“她是曲剑的女儿?”
“如今大祭司府内忧外患,你倒不曾想想如何解救,心心念念只是那些你以为你懂的感情,府上自上而下多少漏子要补,你可知道?”梦瑶的诘问句句掷地有声,如翎收拾了方才的失色状态,又回到平日里的冷傲表情。
“韦通是俞元首富的儿子,他与曲红尘走得很近,怕是生性单纯,根本不知道曲红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些事若我不一一厘清,你何时才能有所知觉?你有何德何能可以接管大祭司府?你以为找到茂云便是有了靠山?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想必你我心里都清楚!”
如翎从未想过梦瑶竟心思缜密到如此地步,曲剑,当年正是因她而死,如今,曲红尘却找上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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