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终于停了,心情很好,兴奋之余喊出了自己的宣言,咕呱!咕呱!池塘的水面,飞来飞去的是最美早餐,长舌随便一卷就有收获。我的视力不太好,且只对动的东西感兴趣。人类把我当作朋友,说我吃蚊子和害虫。其实对我来说,没什么区别,活着可不就是为个吃么?到了嘴里的都是肉,我不想告诉他们,除了蚊子我也吃给植物授粉的昆虫,毕竟蟆无完蟆。人只根据自己的需要来给别的物种定好与坏,他们的标准不足为凭。
这天我吃饱了坐在莲叶上看风景,菡萏花开惹蟆醉,鱼戏莲底按摩来,低头可见天上的蓝,一群白鹅从远处成一字出现在视野里。我不喜欢白鹅,甚至有点儿怕。我曾经亲眼看见它们分食我的同伴,两张大嘴各自咬住同伴的一条腿儿,往不同的方向扯,我听到了肌肉分离的咔嚓声,吃蟆的鸟儿都不是好鸟!当时我就想报仇,我要吃它们的肉。现在,机会来了。我躲到莲叶下面,看着这一群蠢蛋自以为是的在那里显摆自己的羽毛,还立起来抖啊抖的。岸上的人们在用相机拍照,更增加了这些白鹅的气焰,它们竟然一起曲项向天歌起来!其实,我也蛮喜欢相机闪光的样子,可是哪个镜头会对准一只蛤蟆呢。哎,想什么呢?报仇要紧。我潜到水下,拉上来一根水草,然后悄悄地把它缠在一只被拍照最多的白鹅腿上。只要它动不了,就会落单。只要它动不了,就会饿死。只要它动不了,我就有机会吃它的肉。我越想越美,越缠越带劲儿。怎么了?我飞起来了。不知被什么惊扰,这群鹅开始逃跑,而我还衔着那根被拔起来的水草。离开水面我感觉到很多相机的闪耀,明天的报纸肯定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现实版头条。我有点晕高,迷迷糊糊觉得,我不能死在嘴上,摔死也胜过被鹅吃掉。于是我张开了嘴,空气灌进来,腮和肺都很难受,我看见了太阳一晃而过,蓝天一晃而过,大树一闪而过,还有就是墙壁压过来,扑通一声响,接着就是黑暗。我感觉到在下沉,多么舒服的下沉阿,难道到了天堂?不对,怎么有些凉?我张开有膜的鼓眼睛,哈,我在水里,我没死,我回到了家。伸展开吓得麻木的四只短脚,努力升到水面。四周围是直直的墙壁,高到天上,与天相接的地方有圆盘大小的亮光照进来,妈的,我掉井里了!早就听说井底之蛙,总以为那是别人的事情,谁想到居然自己就是那样的人,不对,是那样的蛤蟆。
浮在水面,我转动一对鼓眼看周围的情况:水面不大也不小,直径有两米,对我来讲足够了。其实在池塘里,我的活动范围也不过如此。 一些杂草、树叶横七竖八的漂着,总体上污染还不算厉害。最让我满意的是一段树枝,爬上去可以当作睡觉的床。井壁是砖砌的,绿苔布满表面,还时不时地滴下水来。 空中的蚊蚋以及水中的孑孓,足够填饱肚皮。尽管报仇没成还误入樊笼,毕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事已至此还是随遇而安。
不得不承认,井底的生活是枯燥的。吃了睡,睡了吃,衣食无忧却也无聊透顶。我每天数着井壁上掉下来多少水滴,基本上到五百的时候那碗口大的亮光就会变得黑暗。之后,我再通过声音来数,基本上到三百的时候,那盘子大的亮就会发出光来。有时候,会有尘土落下来,那是刮风了。有时候会有水流下来,那是下雨了。我还见一只狗,探头往下看。我在下面和它打招呼,咕呱。狗吓一跳,汪汪的冲着我叫。哈哈,有本事你下来?对自己说过的话要负责,信口雌黄易遭报应,即使自言自语也难免出问题。我的蟆言蟆语就遭到了报应。那是一天晚上,我在数水滴,当数到第二百,哗啦啦上面掉下来一只动物。凭直觉那是一只狗,肯定是口渴了想来喝水,不知深浅就掉下来了。我迅速的潜到水里,在水下面透过眼膜看见它奋力的施展狗刨功,把我睡觉床都给压断了。但那不是一条狗,而是蛤蟆的死对头——黄鼠狼。人类都以为它是偷鸡贼,可谁知道我们才是主要的受害者呢?该!看到敌人挣扎的样子,真是爽阿。我浮上来,绕着它蛙泳、仰泳,可它只能在那里伸腿瞪眼走向死亡。过了很久,黄鼠狼一动不动了,肚子浮起来,脑袋埋进水里。又过了很久,我才敢靠上去。爬到它的肚皮上,哈,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木床没了,却有一张皮床。人类在形容刻骨仇恨的时候常说要食对方的肉,寝对方的皮,真是有道理。或许,还不止如此呢。黄鼠狼的皮毛是人类喜欢的,看到这里有只黄鼠狼,肯定又会有人来捞,那我就有出井口的机会了。想着想着我忍不住笑出声来。
张老师,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