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清晨第一件事，就是到阳台上看花。被去年的两场雪覆盖过的生命经过漫长的冬天，终于枯萎下去，叶片成了泥土的颜色，看情形，是没有复发的可能。

　　到了春天，想过要将这些没有生命的东西扔掉，却迟迟没有行动，就因为曾经在种花的时候满怀着激情，把它当作女儿一般。又过了数日，有一天清晨到阳台上，突然发现干枯的叶丛中，有新芽浅浅地冒出来，在风中舒展着身姿，绿意昂扬。心里竟有了份感动，是怎样一种顽强，让生命如此美丽地再现。

　　我喜欢花，更喜欢养花的过程。曾经养过的一株水仙，天天呵护着，终于开花了。不料有一天回到家，水仙从浅浅的花盘里翻出来，倒在茶几上，透出经不住时光流逝的心情。后来有过一株桂花，从夏天一直到第二年的春天都在开花，开了三个季节，却不知什么原因突然就枯萎了。再后来又有过一盆菊花，花期过后，同其它花们经历了雪天，然后便留下枯枝在风中摇曳。

　　那时我家阳台上正养着四只鸡，有两只是女儿随外婆到乡下玩时带回来的小鸡仔，正渐渐地长大。隔着鸡们，这些花便被搁着过了一个冬季。我也因为季节的缘故，很久都无暇顾及。有时候女儿会要我扶着她到阳台上看她的小鸡们，给它们撒上一把碎玉米。我们还养过几次金鱼，小乌龟，以及螃蟹，每当它们死掉，女儿都会伤心一段时间。就像她听《海的女儿》的故事，每每会难过得泪水盈眶，她听懂了小公主不灭的灵魂。在成长的过程中，女儿对生命就有了自己的理解。

　　我上班的时候，便将女儿送到外婆家由外婆带着。有时候我回家很晚了，就让女儿在外婆家里睡。女儿其实很想回家，她总是说，妈妈，雨儿会想我的。雨儿是我从北京带回来的洋娃娃，按下隐在手心内的开关，小脸上就会有一些表情，还会发出声音。女儿对她非常珍爱，把她当做自己的妹妹。我说，我回家将雨儿抱过来陪你吧。女儿立刻说不行，她说雨儿从家中抱出来路上会着凉的。接着女儿要求我，先回去哄雨儿睡着了，给她盖好被子，再回到外婆家陪她。

　　有一次我试探着对女儿说，我送你到乡下吧，等我读完书再来接你。女儿非常难过，眼里全是泪。我又说，那我让雨儿去乡下陪你，好不好。女儿哇地一下哭出声音，她说妈妈，你就让雨儿留在你身边吧，她还是一个小婴儿。

　　有时候我为了照顾女儿，就忘了照顾花们鸡们和鱼们，很久都不给它们水和食物。但是每天清晨看到那么鲜活的生命，我都会有一种好好生活、珍惜生活的想法。

　　记得几年前，我和一群文友在花溪开会，临别时姚晓英送我一本她的作品集，扉页上写着“好好活着”。我看了别的朋友的书上，也全是这四个字。那年我还年轻，并不懂得这句话的意义，现在当我逐渐从生活中一步一步走过来，才终于明白，它不知包容了姚晓英多少的沧桑岁月。

　　我一直将大自然中的万物都看作是有灵性的，花开，有花开的灵性；草长，有草长的灵性。但凡大自然中的一切，没有一样不暗含着生命的状态，没有一样不蕴藏着审美的感受。即便柔弱如女儿，也有她善的美和智慧的美，在点点滴滴中赋予生命饱满的意义。

　　正如养花，不一定指望它开出最美的花，但生命的过程如期而至。用养女儿的心情养花，用养花的心情养女儿，花有花期，是生命意义最美的阐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