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节:纷繁

  回到了家里,暂缓一个休息。

  “欣儿,快吃苹果!”刚放下背包,就听见爸爸这样说。

  恰好有点渴,随手拿了一个。哇,一整箱苹果。看那光滑的肌肤,红韵的面颊,一个个水灵灵的。平日里整箱买苹果,在我家是史无前例啊!我边洗苹果边问爸爸:“爸爸,你怎么买这么多苹果啊?”

  “买给你吃呀,初三是很辛苦的,下自习后让你甜一甜。”爸爸笑着说。

  我很感动——爸爸对我这么好,在家庭经济这样拮据的情况下,买一箱苹果是一种奢侈,而这竟是为了我。

  吃午饭时爸爸对我说:“欣儿,快十七岁了,你已经长大,要有理智的认识、想法和做法。”我已习惯了爸爸这样抽象的表达,知道他是在说我的学习态度,便点头应允,记得这是爸爸第二次对我说同一句话,有那么一点沉重的意味,望女成凤啊!

  很强烈的阳光下,我和妈妈一起下地劳动——拔花生。我们一边做事一边交谈。

  我问妈妈:“妈妈,你小时候有交得最深的朋友吗?”

  “有呀,当然是有的。”我的发问把妈妈拉回记忆中,她似乎有些自豪和甜蜜,脸上的皱纹慢慢舒展开来,妈妈说:“我小时候很优秀的,做事速度快,又做得好,无论做什么都得表扬和奖赏,这样,就有很多人喜欢我。特别是我们村里的两个女孩子,我也喜欢她们,我们三个约定一生做好友,出嫁后像走亲戚那样来往不断。”

  “啊,这样天长地久的友情真好!”我很羡慕她们,我想起我和敏儿、蝶云、梦月及玉雯,我们也可以这样。

  “后来呢?”我急于想听下一步。

  “后来呀,我们出嫁后还真的走了几年亲戚,我嫁给你爸时她们还送过礼呢!”

  似乎有种异样的结局,我急忙问:“再后来呢?妈妈长叹了口气,皱纹又回到她的脸上,说:“后来呀,你爷爷家底子簿,我们结婚后又两次搬迁,很穷的,有一个女孩嫁了富有的男孩,她便不和我们来往了。”

  “怎么会这样?”

  “另一个呢,她公爹去逝的时候来我家报信,恰逢我和你爸不在家,你二伯没有传达(当初没有分家),我不知道所以没去,她生气了说我看不起她,就这样断了关系。”

  “什么一生做朋友,成家之后都虚伪了,是假的。”妈妈说这句话的时候很痛苦很无奈,我看见她眼睛湿润了,“说什么一生做好友”,永恒竟是这样短暂的承诺,成人的虚伪。

  “妈妈,我想认赵敏儿做永远的小妹,你说可以吗?”我满怀期待地看着妈妈。

  “怎么行得通,广东省与湖北相隔那么远。”妈妈一脸狐疑。

  “距离不是问题。等长大了,我们可以穿越省城,真实的沟通。”我望着蓝天阳光地说。

  “但能不能保证两情相悦呢?”妈妈还是有些担心。

  “那当然了,我和敏儿都承诺友谊天长地久。”我满脸自豪地说。

  “唉,但是人心会变的啊!”妈妈无奈地说。

  “不会的,我拿我的人格担保,我和敏儿都不会变心,我们不是成年人,不虚伪。”我辩道。我是真的要和敏儿“海枯石烂做姐妹”,真的,我太喜欢她,也很信任她。

  “唉,你这个伢真天真,总有长大的一天啊!既然你如此执着,那我只好祝愿了。”妈妈心疼地祝福我。我却很甜蜜,我认敏儿做小妹,我将视她为一个甜美的秘密,幸福的公开。

  敏儿,友谊天长地久,海枯石烂不变心,我是你湖北的姐姐。

  怀着一路欢快的心情上学,这一程不孤独,因为有好友欣月的相伴,我们边走边谈话,沉重的背包,成了轻松的装饰。

  欣月告诉我,由于家庭战斗的硝烟火药味过浓,她爸爸毅然选择了南下广东打工,他怀着满腔的愤怒与怨恨,走的时候他甚至说:“我再也不管你们了,不管这个家了。”重述这句的时候,我看见欣月在抹泪。她接着说,“爸爸走后,妈妈每天骂我们。心中很难过,这个凌乱破碎的家啊,叫我们姐妹三人怎么受得了。”

  我握紧欣月的手,一阵疼痛的偎依,我说:“欣月,不要太难过,一切都会好的,你爸走了,我想随着距离的遥远和时间的流逝,会使他们彼此内心的伤口愈合的,你要坚强地挺着,好好过,你爸说‘不管家了’只是气话,不会是真的。”

  欣月点点头,眼里闪着泪花。

  我们都是可怜的孩子,却还要承受这样繁乱的纠纷。

  我说:“欣月,我们换一个话题,谈点别的吧,这样可以冲淡忧伤。”

  欣月拭干泪,点点头说:“欣雨,那我给我说两则新闻报道吧,是我今天上午在奶奶家电视里看到的。”

  我静心聆听着:

  有一个十五岁的少女,上初二,叫田甜,人如其名,她长得也很“甜”,圆圆的脸蛋上嵌着一对酒窝,笑起来特迷人。有一天放学回家,由于做值日,回得比较晚。她一个人,边唱歌边往回家的方向走去。忽然,有一双手从后面抓住了她,她受惊地回头一看,“糟糕,遇到歹徒了!”田甜看到陌生的面孔,出自本能的地挣扎着,并大叫:“你想干什么?”

  歹徒说:“不许叫,将身上的钱拿出来,否则……”

  田甜只在书本上见过这种抢劫的情景,那想到今天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她一面挣扎一面大声喊:“救命、救命呀!……”

  但年少柔弱的田甜哪里是歹徒的对手,歹徒人高马大,身强力壮,对田甜的反抗尤其恼火,便更加用力地捏着田甜的胳膊,一边拖着田甜往一个胡同里走,一边大吼:“给我老实点,小心老子奸了你!”

  看见到了居民区,田甜更不放过求救的机会,仍“救命啊,救命”地叫个不停。旁边有居民听到了,打开窗户看了看,又将窗户关了,大概是被强悍的歹徒吓住了,田甜看见有人探出头来,便眼睛一亮又叫起来,“叔叔阿姨,救救我呀!”她以为会有人报警或出来帮她,使她虎口余生,但直到田甜喊到声嘶力歇,没有一个人出来,只看到人们打开窗户看了看又关上窗户,田甜的喊叫彻底触怒了歹徒,他本想将田甜毒打一顿,然后搜身,但一看少女的几分姿色,淫心骤起,他淫笑着撕掉田甜的衣服,然后恶狼似的扑上去……直到歹徒离去,仍然没有一个人出来救田甜。

  等到公安人员赶到时,可怜的田甜已奄奄一息了,面目狼狈。得到公安人员的援救之后,田甜已有好转,从田甜那绝望的眼神中,女公安读出了十五岁少女面对社会丑恶残害的那份无助和对旁人冷漠的那种悲愤。良久,才听到从田甜嘴里喃喃传出:我呼救时,有人打开窗户看到但没有一个人出来帮忙或者报警,没有一个人……

  我听着听着,觉得脚步越来越沉重,不对,沉重的应该是心情。我为这样的一个花蕾过早凋零而发出悲鸣。欣月也是,她不无感慨地对我说: “欣雨,田甜命运多么悲惨,我想社会是有很大责任的。”

  “是啊!如果当初有人挺身而出或者早点报警,那田甜的灾难不就可以避免了吗?”我应道。

  那么,是什么原因促使我们的社会变得这么冷漠呢?我和欣月是困惑的。

  稍后,欣月接着讲了第二个新闻报道:

  有一位青年男子,大概是情场失意,时值正午,他站在了某大厦的楼顶,正欲往下跳,但看着十层路底下的马路,有些踌躇——毕竟这一跳不是在演戏,而是在作生命的终结。他也许是在想:生命里到底还有没有值得他留恋的东西。他沉思着,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这时候,大厦旁的马路上挤满了人,行人越来越多了,把马路围了个水泄不通,有知情人放话:“这个人是被女友抛弃了,正欲寻死呢!”大家一传十,十传百……一下就爆开了,路人皆知。

  突然有些年轻人大声喊起来:“跳呀,快住下跳!是男子汉就不应该踌躇!”

  “跳下来,表演一下给你鼓掌!”

  “……”竟真有人鼓起掌来。只见楼顶那人,站到了围墙边上,闭上眼睛,面无表情,然后他真的往下跳了……

  说时迟,那时快,从十楼到马路的垂直距离,仿佛一瞬间就能到达,那简直是一个传奇的飞越……再看时,那人已躺在血泊里,不再动弹,想必 已是永远的休克。

  大概一刻钟后,警察已赶到现场,叫来救护车,但是抢救无效。据有关人员调查,警务人员一致认为此人非自杀,而是他杀,凶手便是那些叫过好、鼓过掌的人……但是当问到是谁叫“往下跳”和鼓掌的时候,全场鸦雀无声,无一人承认。

  又一个悲剧的诞生。当生的信念走向死亡的时候,那个可怜的人得到的不是阻止,而是怂恿。作为社会公德的旁观者,人们在悲剧发生以后又能说些什么?

  “好像以前社会不是这样的。”听完这两个新闻报道,我不禁感叹。

  “是啊,什么时候人心的冷漠会热情起来呢?”欣月看着天空问道。

  一程不快的上学路终于结束,我和欣月回到各自的教室里。许久,我的心都不曾轻快过,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但愿欣月的家庭好起来,但愿田甜的伤口能够愈合,希望那些怂恿别人跳楼的人受到良心的遗责。”我双手合一,向上苍祈祷。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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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想菊 作者

    回复 @冉乔峰: 谢谢!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