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黑猫与白鹭

  猫猫是勤快的小猫,到了南山村,夜夜不停息,很快就把村里的老鼠吃光了。于是洋洋得意,居功自傲,以为没有活干了,每天就在太阳底下晒太阳,在花园里荡秋千。肚子饿了怎么办呢?他就问主人要吃的。主人看他一天到晚不干活,心里不痛快,于是,每天盛一碗剩饭,放院子里给他吃。小猫走过去一闻,饭白生生的,一点油水也没有,最起码也应该有点鱼虾呀?这样没滋味的饭他怎么吃得下?于是决定绝食,一口也不吃,干脆跑到一边儿睡觉去了。

  睡了半天,肚子饿得咕咕叫,他醒了,想想没办法,有点东西填肚子也不错。于是,他走到自己的饭碗边,一看:院子里地上只有一只空碗,我的饭哪里去啦?他看见小狗欢快地从外面进来,就问他偷吃没有,小狗说:我今天有肉骨头吃,我才不吃你的饭哩。他听见小猪在哼哼地唱,就问小猪吃他的饭没有。小猪说:我在猪圈里面也出不来,怎么能吃你的饭呢?小猫气得乱跳:谁把我的饭偷吃了?柳树上站着几只麻雀,看他气急败坏的样子,叽叽喳喳地在树上笑个不停:谁叫你不吃饭呢?还不是天上飞的鸟,地下跑的老鼠帮你吃了。

  “胡说八道!”猫猫气得吹胡子瞪眼的,“地上的老鼠都被我吃光了,一定是你们偷吃了。”

  麻雀叽叽喳喳地笑话他,说他睁眼瞎,老鼠怎么会被吃光?看不见就说没有,这个瞎猫,饿死活该。说完,一窝蜂飞走了。猫猫气得胡子翘,决定对他们报复:好,你吃我的饭,我吃你们的蛋,也换换口味,正好,嘴里淡出个鸟来了。

  他东游游,西逛逛,终于发现一棵大树上有个鸟窝,里面一定有麻雀蛋。仗着会爬树,猫猫轻轻地爬上去,几根树杈中间,一个鸟巢如浅浅的草盆,里面躺着两个椭圆的东西,发出淡蓝色的荧光,哈,好漂亮的蛋呀。可是,这两个蛋不小,有麻雀的身子那么大,她们那些小东西怎么生得出来?自己也吞不下去呀。

  正想着如何处置他们,就听到“嘎嘎”的叫声,跟着感受到一股风扑来,全身的毛竖起来了,扭头一看,一只长翅膀长腿的大鸟飞来,边飞边叫:“可恶的家伙,原来是你偷了我们的蛋呀,找死啊——”

  话未说完,大鸟就煽动翅膀,对他发起了冲锋,尖尖的喙专门对准他的眼睛戳来。不好——猫猫低下头往树下滑动,没忘记问他是干什么的?

  大鸟说:“我是谁?我是这大树的主人,我是白鹭,窝里是我妻子生下的四个白鹭蛋。”

  “哪里有四个?明明只有两个。”猫猫争辩着。

  “两个?”白鹭对猫猫穷追不舍,一边嘶哑地大喊大叫,“就是四只!”

  对自己妻子下的蛋,他怎么会分不清数量?白鹭夫妻是共同孵化小白鹭的,一个在窝里孵蛋,另一个就去找食物。昨天,妻子肚子饿了,丈夫还没有回来,耐不住性子了,飞出去找他。丈夫回来一看,窝里蛋少了两只,就怪妻子没看好,妻子怪丈夫不赶快回来,两人大吵一顿,妻子气跑了,白鹭又要孵蛋又要自己找吃的,格外辛苦,见了偷蛋的,还能不生气吗?气得眼睛都红了,大声叫道:“别的鸟搬不动这么大的蛋,别的动物也爬不上来,只有你会爬树,今天被我抓了个现行,你还狡赖?赔我的白鹭蛋——”

  小猫在地上跑得快,在树上却无还手之力,只有申辩着不是自己偷的,一边往树下滑。白鹭的大翅膀一扇,他仰面朝天跌倒在地上,来不及停留片刻,看见白鹭的尖嘴又向他啄来,一个滚翻身爬起,转身就跑。地下跑得再快,也没有天上飞的快,他无处躲闪,看见山坡侧面一个石头缝隙,仅仅能容下他的身子,赶紧钻进去,幸亏最近没东西吃,饿廋了,才能钻得进去。

  看见白鹭的长喙在洞口捣鼓了一阵,会不会把洞挖大了?洞里不小,猫猫往里面躲得更隐蔽一些,一直听到外面没声音了,他才停下来喘了口气。虽然黑洞洞的,但猫猫有一双夜光眼,很快看清楚了洞里的情况:咿呀,怎么有两个蓝莹莹的圆东西?与树上鸟窝里的东西一样啊,这不是白鹭蛋吗?怎么到这里来了?

  他高兴了,被白鹭当小偷一样追赶,这滋味可不好受,只有自己把老鼠当小偷的,哪里有猫被别人当小偷的?不是坏了黑猫警长一世的英名吗?赶快叫白鹭来看看,他们的蛋在这里哩。可是,他跑出洞口一看,白鹭已经飞走了。就是不走,也进不来洞里呀。一只白鹭蛋,就是一只白鹭的小生命,应该还给他们才好。

  可是,蛋圆溜溜的,大大的,怎么搬出去?他试着搬起来,后腿却不能直立地站起,村主任家那只哈巴狗厉害,会站起来作揖,猫猫做不到,只有滚蛋了!想到这个词,猫猫笑了,,那是骂人的话,但实用,用爪子滚动白鹭蛋吧。但是,一次只能滚动一只,快出洞口是上坡路,推起来很费劲,还没出洞,就听见外面有声音向这边传来:“慢点拖,我的背都要磨破了——”跟着,猫猫闻见了鼠味——但是与村里的老鼠味道不同,没那么臭,还有股田野的土腥气,心想:麻雀说老鼠并没有灭完,难道是真的吗?他赶紧溜下去,放好蛋,藏在洞里的石缝中。

  洞口突然一黑,两只老鼠进洞了。奇怪的是,前面一只是退着走的,嘴里叼着另一只老鼠的尾巴。后面的老鼠仰面朝上,四肢抱着一个麻壳的蛋,看不出是什么蛋被拖进了洞里。前面的大鼠嘴里松开了小老鼠的尾巴,小老鼠才侧了身子,小心地把蛋放到白鹭蛋一起,问:“妈妈,我们已经有三只蛋了,可以吃掉一只了吧?”大老鼠说:“别贪吃!趁现在正是大鸟下蛋的季节,我们多运回几只,留着慢慢享用。”

  “不嘛,我背都磨破了,也该吃一只蛋补补身子了。”小老鼠向妈妈要求。

  大老鼠只得答应:“好吧,那就先吃才弄回来的大雁蛋吧。”

  “不,我要吃蓝色的大蛋。”小老鼠扭动着身子。

  大老鼠说:“两只大的是白鹭蛋,不容易偷到,等你妈妈回来一起品尝吧。”说完,使劲推了麻壳蛋一下,蛋咕噜噜往一个凹坑滚,落地便“啪”地一声破了,蛋白蛋黄流出来,流进另一个更小的凹坑,浅浅的小半坑。小老鼠刷地一下溜过去,趴在凹坑边哧哧地喝起来,喝了一口就抬头对他妈妈说:“好鲜美的味道呀,人们说的琼浆玉液,不会比这更好吃吧。”

  躲在暗处的猫猫这才发现,这些老鼠体型圆些,四肢短些,皮毛褐色,尾巴也短,眼睛与耳朵都小,这就是传说中的田鼠吧,没有及时赶出来,已经让大雁的蛋毁灭了,大坑里还有许多蛋壳,这些该死的东西,糟蹋了多少未来的小生命啊。猫猫先下手为强,冲出去一把按住大老鼠:“你们这些坏家伙,害得我背黑锅!”

  大老鼠回头一看,是条大黑猫,三魂丢了两魂半,吓得哆哆嗦嗦,话都讲不周全:“猫大哥,我们没有……”

  “怎么没有?”黑猫指着大坑里的碎蛋壳说,“你们偷吃了多少鸟蛋,伤害了多少生命?怎么偿还?”

  大老鼠趴在地上磕头:“猫大哥,我,我把他们都还回去——”

  “你们怎么还过去?”猫猫厉声质问,“吃掉的蛋还得回来吗?,先给我把这两个蛋还回去!”

  小老鼠吓得跑过来叫妈妈,大老鼠拉他躺下,放一只蛋在他怀里,就要拖着走。猫猫把他叫住了,命令他也仰面躺下,把另外一只白鹭蛋放到他肚子上,让他叼着小老鼠的尾巴,恶狠狠地命令道:“给我抱紧了,打碎了要你的小命!”猫猫自己叼着大老鼠的尾巴,再倒退着往后走,两个白鹭蛋就在老鼠肉车上稳稳当当地前进了。小老鼠原来背部就已经被磨破了,现在疼得吱吱叫。

  大老鼠心疼,也知道,就是白鹭蛋没有打碎,他们的小命也不能保的,遇上黑猫这个对头,他们田鼠就活不下去了。如果舍弃自己的性命,放小老鼠一条小命也是好的呀。于是,他有意松开了咬住的小老鼠的尾巴,她儿子还没反应过来,猫猫觉得拖住的大老鼠松了一些,脖子一伸,又咬住了小老鼠的尾巴,一个拖着两辆“车”倒退着出了洞口。阳光下这么奇怪的队伍怎么不引人注意?到处乱飞的麻雀首先发觉,乱哄哄地飞过去给白鹭报信。

  雄白鹭正万般无奈地伏在剩下的两个蛋上,为妻子迟迟不归郁闷,听说白鹭蛋找回来了,扑闪着翅膀飞过来,看见两只“老鼠板车”上装着的白鹭蛋,大叫一声冲下,一口一只,先叨回窝里,孵到蛋上,然后仰天嘎嘎嘎大笑,没完没了。

  黑猫目瞪口呆,这个白鹭才不讲道理啊,为他的蛋背了黑锅,差点把我的眼睛啄瞎了。好不容易把蛋找回来,他居然也不道歉也不道谢,真是岂有此理!就要讨个说法,口一张,嘴里的老鼠尾巴脱落了,大老鼠一骨碌翻身要跑,黑猫警觉过来,两爪子猛扑过去,紧紧按在身下,一肚子气撒向老鼠:“都是你们这些强盗败坏了我的名声!”

  黑猫几口吞下大老鼠,再看小老鼠,早就死翘翘了。他的余恨还没消,麻雀叽叽喳喳的叫声又像云朵一样飘来,眼前一黑,又是一双白白的长翅膀在眼前闪动。

  “我呀呀——我死定了——”黑猫正要跑,眼前却是一亮,纵身跳起来,“刀来了——”

  他没有跳起来,却趴在地上了,“刀”拍到他头上,掉下来几个半圆不圆的片片,还有一股他非常想念的鱼腥味。

  鱼?果然是鱼!黑猫定睛一看,一条白亮亮的长江刀鱼像是匕首一样,掉在自己的面前。有用鱼杀人的吗?抬起头来,看见的不是原来追赶自己的白鹭,也不是刚才取走白鹭蛋的,这是一只雌白鹭,用亲切的语气说:“我听麻雀说了,是老鼠偷了蛋,是你帮我把蛋宝宝送回来了,感谢你。”

  树上的白鹭听到树下的声音,伸出脖子,大喊:“亲爱的,你终于回来了,快来孵蛋,换我吃饭去。”

  雌白鹭扭着脖子,看也不看他,说:“你这个没良心的,别人把蛋给你找回来,你怎么不谢谢人家?”

  雄白鹭说:“我要赶回来孵蛋啊。幸亏我们的蛋才开始孵,就被老鼠偷去了,还不赶紧给他们加热,小宝宝怎么孵得出来?”

  雌白鹭不听丈夫的,还是强调:“那也得感谢人家,不能光顾自己家的事情。”

  雄白鹭赶紧认错,说只要妻子回窝里来,以后天天抓鱼给黑猫吃。黑猫知道他们夫妻的诚意了,赶紧要雌白鹭回去,对他们说:“老鼠就够我吃的了,我才这才知道,田鼠还多得很,我的任务很艰巨。”

  雌白鹭飞到窝里去了,雄白鹭这才飞下来,恭恭敬敬对黑猫敬了个礼,对他说:“对不起,我不该错怪好人。以后,你就是我们全家的朋友,要换口味一定对我说,我给你抓鱼去。”

  天上的麻雀也来凑热闹,唧唧喳喳抢着问:“我们呢?”

  “你们也是我的朋友!”这回黑猫抢着回答了,“我们齐心协力对付田鼠。”

  以后,麻雀飞得高,白鹭站得高,看见田鼠就对黑猫报告,三天两头,白鹭还给他抓鱼换换口味,黑猫的日子越来越滋润了。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