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降央卓玛涨红了脸

　　捏得阿多的奶子疼

　　格桑花从白脸唱到了红脸

　　扎西多吉的情歌袅袅升起

　　变作了朵朵白云

　　有一朵顺着山坡滑下

　　冲破了牛粪和着泥土砌成的墙

　　阿爸一声怒吼

　　震碎了那误闯进来的云

　　降央卓玛的脸贴着阿多的肚皮

　　阿多哞哞叫

　　肚皮里有一片野花秾华的草原

　　阿妈熬的的奶茶飘出浓香

　　阿多是头奶牦牛

　　二

　　两张脸

　　一张在哭，一张在笑

　　降央卓玛的嘴张得很大

　　能吞下整所房子

　　口腔里，扁桃红肿

　　眼角，泪水如注

　　酒红白花的地毯大口吮吸着牛奶

　　和她汩汩留下的泪水

　　牛奶雪白，泪水咸热

　　阿妈把牛粪送进火炉

　　弟弟阿旺久是未来的一家之主

　　他有理由淘气

　　三

　　扎西多吉解下衣袍

　　一颗奶渣落进降央卓玛的嘴里

　　高原红柳在微风中浮动

　　皎洁的月光打在他的胸膛

　　他的身体结实

　　泛出酥油的铜光

　　有几颗星星落进他眼里

　　又有几颗落入他嘴里

　　她咬住他嘴角那一颗

　　又呻吟着将它送回天际

　　她在他肩上尝到白日的沙尘

　　他在她发丝里吸进阿多的一根细毛

　　四

　　降央卓玛的心跳，随着阿爸的脚步起伏

　　左一脚、右一脚

　　深浅不一

　　阿爸的手心发着烫

　　降央卓玛的右脸发着麻

　　阿旺久咯咯笑

　　阿妈碗里的糌粑捏成了云的形状

　　五

　　癞蛤蟆是世上最可怕的生灵

　　扎西多吉牵起降央卓玛的手

　　那力度刚好捏碎了她心中的恐惧

　　夜黑如墨

　　野草没过他的双膝

　　两双黑色眼睛的微光

　　照不出未来的光景

　　一顶黑帐篷结束了一日的逃离

　　应大地情人的召唤

　　天空俯下了疲惫的身躯

　　六

　　降央卓玛思念阿多的好脾气

　　像彩虹思念夏日的草地

　　扎西多吉的妻子常出现在她的梦里

　　她左手抱着孩童，右手牵着狼群

　　梦醒，降央卓玛会哭泣

　　扎西多吉就连夜不见了踪影

　　黑色的帐篷上面，总有一顶无辜的天空

　　每晚准时放出月亮和星星

　　有时，降央卓玛会看到流星雨

　　她不知道这许愿的道理

　　只觉得那滑走的是扎西多吉，也是她自己

　　七

　　扎西多吉把酒瓶抛向天空

　　砸碎了空中的愁云

　　碎成片的云朵

　　化作倾盆大雨

　　降央卓玛拽住扎西多吉的衣袍

　　像拽住这雨不安的魂灵

　　她一松手

　　扎西多便吉腾空而起

　　也变成了透明的雨

　　八

　　泪水

　　一半从阿妈眼里流出

　　一半从降央卓玛的眼里流出

　　今天是她出嫁的日子

　　帐篷外的白马载着她

　　缰绳由新郎牵着

　　新郎不是扎西多吉

　　阿爸把洁白的龙达撒向遥远的天空

　　那龙达片片落下，像雨

　　像扎西多吉腾空时透明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