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旅行的意义(下)

  凤凰的雨从第二天开始下,直到我们离开都没有停歇。

  我们的鞋子都湿透了。我们穿着湿透的鞋子在古镇的小巷晃了一遍又一遍,流连了一家一家酒吧,有的坐一会就走,有的呆上好久。有一家名叫“没有奶茶”的奶茶店,门口挂了一张手绘的“NO JAPANESE”的海报,我们被手绘的元素吸引,走进这家店。我点了一杯名为“随便”的奶茶。我问店里的小哥,什么奶茶才叫做“随便奶茶”呢?小哥回答:随便嘛,就是看我心情咯!我随便放点奶、随便放点糖、随便放点茶、随便搅一搅……我赶紧打住他紧张的说:那什么那什么,不要弄太甜啊!不要弄太甜啊!不!要!弄!太!甜!老高在后面慢悠悠的说,那我也来一杯“随便”吧,然后指指我,就按照她的配方就行……我们赶上了“没有奶茶”店老板的地下室派对,当时我们进去的时候,他们正好在讨论关于青春和爱情的话题。老高先走进来,老板跟他打招呼道:哟,又来新朋友啦!我跟在老高后面走下旋转的楼梯,由于老高完全把我挡住了,所以我在老高后面侧了侧身体才把自己露出来。看见我们站在一起,一个看起来像是北方大男生的小伙嚷嚷道:唉呀妈呀变戏法呀,我还以为是一个人呢,怎么就一变俩了!气氛欢快,我们很快的融入了,老高甚至在大家的起哄下唱了一首太平歌词!

  后来我们又经过了一个非常安静的咖啡屋——老高一眼看到大堂里的古典吉他,就又走不动路了。我们进去的时候,有一个长发的娇小女孩子在弹唱《donna donna》。老高照例跑到吧台去跟老板交流,之后也受到邀请去演奏一段。我则花了50元点了一杯品不出味道的咖啡,坐在沙发里看着老高嗨皮。老高一连弹了《天空之城》《雨滴》《阿斯图里亚斯》《阿尔罕布拉宫的回忆》《塞维利亚》好几首,最后又弹了耳熟能详的《献给爱丽丝》和《summer》才意犹未尽的停下来。

  那天我们把大大小小的巷子几乎走遍了。在一家有猫的卡片店里,我和老高给朋友寄出了明信片,我还抱起店里的猫咪,给它捋了好一会儿顺毛,并由此换来它与我的一张合影!

  第三天我们去了卧龙峡,那里没有下雨,但是空气里面的湿度仍然很大。卧龙峡在湘贵交界处,我们的巴士所行的公路正是湘黔边界线,公路的一边是湖南,另一边就是贵州。我们的车在山里爬上爬下,有时候车窗外就是峭壁,云雾呼啦一下就涌到我们周围来。不得不说,司机的技术实在是太好太好了,就算这样,我的小心脏还是一直提着发抖。我在心里说这司机要是换了老高,估计马达一发动,我俩就摔倒谷底渣渣都不剩的了。我才刚腹诽完,老高就响亮地打了个喷嚏。

  山路绕啊绕,我们就来到了苗寨,在寨子大门前,我们十几个散客凑在一起现学现卖的唱起了刚刚在车上苗族姑娘教我们唱的山歌:“我是远方外来客哟,不远万里来到苗家!不会唱歌莫拦我哟莫拦我,让我走进苗家来~哟~喂!”——据说是唱了山歌才能进苗寨的门。苗家的人们也唱了一首苗语歌欢迎我们的,可惜我听不懂,只觉得她们的声音松散嘹亮、非常悦耳。

  在苗寨,我看到了苗家姑娘们出嫁坐的花轿,跟汉族的花轿还是有点不同的。我好奇的钻进去体验了一把。轿子像个封闭的小盒子,我居然联想到了棺材……这两者都是人生转换的工具吧!棺材是生命终结、灵魂换一种方式,花轿则是过去一个女子结束一段人生、开始另一段人生的转折。坐上花轿,便意味着成了另一个家庭的成员,从此再也不能像姑娘那样任性、撒娇、玩耍、无忧无虑,而是要开始责任、照顾、懂事、相夫教子。我暗暗揣测那姑娘坐在这黑黑的轿子里,被抬向陌生的未来,心里是很一定很害怕的。幸好现在再也不会出现盲婚哑嫁,未来看起来便也不会因为未知而恐惧,可是婚姻生活的种种之中,仍然有许多需要勇气去面对和解决的事情。

  我留了一张轿帘半掩的照片,可惜光线太暗,以至于后来被评论说:活像贞子出来了。

  在苗寨转了转,然后在寨后一兜一转,我们顺着陡峭的阶梯沿山而下往山谷行去,沿途便有水声传来。这水声或轻或缓,伴着我们一路往下,随即便出现了大大小小的瀑布,溅湿了我们的衣裳。水流到谷底,便漫开来,形成了宽阔的小溪;顺着小溪,走过石板桥,再往前,水便漫延成了大片大片的水滩。这就是卧龙峡的谷底了。这溪水流到谷底与另一水脉相汇合,最后一起流入沱沱江。这一脉水透明而泛绿,水面延伸,越远越广阔,直到远处与苍山在云雾缭绕处融在一起。卧龙峡谷底便是这水脉的交界处。水的一边是满是石头的河滩,河滩的一边是颜色苍劲的悬崖峭壁。在峭壁下往上仰视,青黑色的石头的压迫感逼面而来,垂直的天空被划出刚硬的曲线;水的另一边是长着长长叶子的兰草,再往后便是连绵的山了。水非常清,摸一摸,皮肤有涩感,是矿物质含量非常高的水,属于硬水,不适宜直接饮用的。

  我躺在滩涂的石子上,不觉昏昏欲睡。老高在我旁边打水漂玩,一边嘴巴还biu~biu~的配起音来。这里的湿度非常高,风中的水汽轻轻的扑打的脸上,每一个毛孔都太放松了。

  从谷底回去的路更加艰难,因为我们是先下到山谷然后再上山的,所以我们回去的路就等同于爬山。一伙人一边走一边各种感慨,各种感慨都可以总结成一句话:哎呀哎呀好累嘿!有两个人的腿都走抽筋了,伸手矫健的苗族导游小姐超无奈的对我们说:这点路算什么呀,你们都是不锻炼的!我和老高走到最后也是腿酸的不行,只要停下来就会双腿打颤……总算回到苗寨,大部分人的衣服都汗透了,非常累,又饿的不行,所以一到休息的地方我们就嚷嚷:赶紧开饭!赶紧开饭!地锅烧的饭香味扑鼻,菜则都是非常朴实的家常菜,有一道辣子炒熏肉萝卜干,特别的合我的胃口,我们忙着吃饭都顾不上聊天,最后我吃了满满两大碗饭!

  卧龙峡回去,我们酣睡一整夜。

  最后一天,没有特别安排行程,我和老高乘着小舟沿沱江泛舟而下。青山和吊脚楼夹岸而来,我们并排坐着,长篙稳稳的撑着小船,风微凉,水汽扑面。我拍拍脸,侧过头跟老高说:湿度很大,这里空气这么好,皮肤都变好了!老高没有回答,自顾自的叼着烟神游天外。没一会我们泊在一处山脚下,船夫介绍沈从文墓就在山上,并说山上有溪水瀑布,建议我们上山一游。于是我们弃舟登岸,沿着窄窄的石阶上去,果然听到水声,并看见溪水。这溪水也是汇入沱江的。我们循着水声过去,果然看到瀑布,是一座矮矮的小瀑布,下有水潭,不甚大,却也很有飞珠溅玉之感。不远处有一个石碑,上面写着黄永玉先生给沈从文的题字“一个士兵要不战死沙场便是回到故乡”,我站在石碑前心中满怀尊敬,默默把这句话诵读了好几遍。沿着石阶转弯往上不过几步,就看到一块长满青苔的大卧石,上有铭文,这里就是沈从文墓了,墓前有线香,石头上有花环。我默默摸着这沉默的石头,默读铭文,回想沈先生一生事迹,不由心驰神往,在心中想象沈先生的风姿。他的文,他的情,他的翠翠,他的龙朱,他的三三小姐,他的所有的故事,都是那么的荡气回肠。念及这么富有传奇的一生,再看到面前这缀满花环的大石,忍不住长叹一口气,心头激荡不已。原来所有风姿卓越的的才情和故事一样的传说,都不如眼前的石头那么永恒,所幸的是,我们还有延续的文脉和哀思。我们渺小的生命,在个体上是那么的不起眼,但是一点点的汇集了起来,就变成非常坚韧并可以延续的东西。

  我在沈先生墓前流连祝祷,老高抽完了一支烟,我才下来走向他。我只觉得心中满满的,被不知名的东西充满,说不出什么话来。老高轻轻的拍我的后背:走吧!

  于是我们并肩下山去。

  在沈从文先生的墓前,我收到姐姐的短信,告诉了我三月份考试的结果。在有幸录入葛门之后,我一直觉得,冥冥中一定有神奇的力量,让大师给了我神之一点。

评论
  • 佳作!已赞!我的《同行》,欢迎支持!


  • 情深句美意境幽,已点好评!欢迎关注愚作《天云诗钞》及《天云诗钞》(第二辑)。梦中神话,与你万世相约!


    雷雷 作者

    回复 @天真·舞文弄墨: o(^▽^)o


  • 有机会一定要见到老高本人!


    雷雷 作者

    回复 @高旭: 好啊,肯定有机会,你们可是本家啊~


  • 美文!


    雷雷 作者

    回复 @若木: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