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生命只有一次,

  每一个人都欲天长地久。

  可是又不能不死,

  无奈,便只有在死的时候拼命地要找一条借口来安慰自己。

  可是自己在人世间的过程中,

  又没有哪一件事情能有这么大的价值,

  能够用得来抵消死亡的损失。

  想来想去也只有一条理由能够给自己以稍许的安慰,

  那就是跟那些动物们比起来,

  必竟我们还做过一回人。

  这一点也属不幸之中的万幸了,

  虽然比起消亡来这一点也有一些勉强,

  但却总算是聊胜于无。

  可是,回过头来想一想,

  我们在世的时候,

  难道真的就百分之百地做人了吗?

  我看不一定。

  因为,

  在人的身上,

  我们找到了任何一种动物的影子,

  本来,

  人,就是所有动物的集合体嘛!

  现在是一年一度刚刚开始的暑假,在一条通往小城的一零一国道的不是很多的车流里,行驶着一辆蓝色的载着一些家具的大卡车,骆晓薇就坐在这辆卡车里。

  

  司机是个中年人,不爱说话,偶尔说一句,却象父亲一样口吻,令人心里踏实却没有新鲜感。前面是一辆白色的丰田4500,自己的父母就坐在里面,还有一个是父亲的秘书———一个戴着眼镜的很瘦的中年男人,看上去很年轻,别人却都叫他老高,他除了姓高以外,年岁不高,个子不高,骆晓薇真的是不知道他究竟是哪里高呢?开车的是自己的姨妈家的表哥黄晓军,自从父亲调到这个城里来当市长那天起,妈妈就被姨妈有声有色声泪俱下,追古塑今而又表情丰富的演讲所打动,然后就极力向爸爸推荐刚刚退了伍回来的表哥,爸爸特别不愿意这样做,倒不是因为他清廉,而是因为他有一些不便让妈妈知道的事情,经常有个没有眼力见儿不懂随机应变的表哥总象个跟屁螂似的跟在屁股后面,就不好办,这事儿也只有骆晓薇自己知道。

  表哥原来不是一张什么好饼,初中没毕业就因为仗着有一个在市里当局长的姨夫(骆晓薇她爸原来还是一个局长大人)无法无天打架斗殴处对象,最后又把人家一个黄花花的小姑娘弄大了肚子又把那个小姑娘原来的对象用刀子扎了以后才辍学的,而他辍学也不是学校给开除的,有爸爸在那个城市里,校长们想溜须拍马屁还来不及,哪有胆量敢来开除就差没当众把姨夫叫爸爸的表哥来开除哇!而是为了躲避那个到处找他拼命的女孩子的哥哥而被骆晓薇她爸把他弄到了军队去锻炼吃苦他才离开学校的。骆晓薇在心里从不称呼表哥黄晓军,而是一直叫他黄军,这一回满以为他会变好,没想到到了部队仅仅一个月的时间,他便把班长给打了,接着处分便到了家,当然这事最后还是由万能的爸爸给摆平的,否则他可能就会被遣送回朝了,他简直真的就是一个皇军啊!

  如今,表哥又如愿以偿地当上了爸爸的司机,每个月领着不高但也不低跟本用不上的工资不算,还有那些莫明其妙的关于车辆的油料和维修费的报销就足够他挥霍的了,在这个就业难难就业的社会里,自己大笔一挥就可以随意地安排人的工作,这就是当官的好处,当官真好,骆晓薇想。

  表哥的车开得飞快,一不会儿就把卡车落得无影无踪,司机加大油门儿想要追上去。

  “你以为你这是奔驰800呢?”骆晓薇问他一句。

  司机看了看她,没出声,脸上露出不意察觉的笑,他这是觉得这女孩子很有个性,是被逗笑的笑,车速减了下来。

  “他们会在前面等着咱们的”刚才那句话说得虽然有一点幽默,但这是对一个老师傅说的,骆晓薇觉得自己太过于唐突,不礼貌,于是便又补上了这一句,也难怪,这师傅给人的心情总是很压抑,就象表哥,两个人虽然一个冷漠一个热情过火,可是效果却都是相同的。本来她是可以一起坐小车的,可是她没有,却直接上了大车,没有原因,只有本能。

  果然,小车在前面等着她们。这时,骆晓薇觉得裆部一湿,“该死的,早不来晚不来,为什么要赶上偏偏这个时候来”她在心里骂道,她来例假了。

  车子很快就到了她的新家,是一幢幢的二层的别墅小楼,是市委家属区。

  老远就看见,早已经有黑压压的人等在这里了,他们每一个人的手里都有六种看不见的武器,喇叭,绳子,弓箭,扩音器,痒痒挠还有拍子,用来吹拉弹唱挠痒痒和拍马屁用,武器大小不一,质地不一,当然每个人的功力也不一,有的人功高盖世,深藏不露,有的威风凛凛,不可一世。

  车子还没到地方,虽然不是人民群众但却是实实在在的人群便拥了上来,今天,骆晓薇只穿了一件不肥不瘦的红格子短裤和一件红色的纯棉的半袖的T恤,那东西肯定沾到短裤上了,这该怎么办才好,正急着呢?看见车上一件不知道是谁的脏兮兮的衣服,骆晓薇看了一眼,却没敢动,必竟那是人家的衣服,用来挡屁股不好吧!只是用一种令人很难察觉的肯求援助又害羞的目光扫了司机一眼。这是一件没用的衣服,你拿去吧!她对这个司机一路的不快顷刻之间烟消云散,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无名的一万分的感激与奇怪,疑问的是他怎么知道自己的身心?

  “我也有一个和你同样大小的女儿”司机洞穿了她的心思,回答说,骆晓薇没来得急多问,顺手把衣服扯过来系在腰上,第一个跳下了车,人群中马上就有人抢着过来和她握手,她急忙躲过了这些人,理也没理,直奔屋里去,慌慌忙忙地找到了洗手间,拉开门,里面却坐着个小伙子,看气质肯定是哪个局长的司机,骆晓薇急忙又把门摔上,那青年慌慌张张地提上裤子就出来了,还聒不知耻地笑,“您来,您先来”他肯定没完事儿呢!但骆晓薇没功夫跟他客气,拉开门就进去了,这里唯一拥有的就是安全,连卫生巾和换洗的裤子都没有。看起来只有等妈妈了,很多人搬东西进来,这里面的人中肯定没有妈妈,如果妈妈一动手,就会有不知多少人过来帮忙,根本就不会让她动手的,这些该死的人,世上每天都死很多人,怎么这些溜须拍马的人一个也不见少?骆晓薇在里面急得团团转。她忽然看见胸前和自己一样团团转的手机,唉!怎么一急把它给忘记了呢?

  不一会儿,妈妈给她送来了卫生巾和衣裤,这时她才定下心来,安安稳稳地坐在马桶上,喘口气儿,这时她想起来了,在她来的时候,一个朋友告诉她,到了这里,如果如果暂时没有朋友的话可以去找她的表妹许嘉静,她已经打过招呼了,并给了她一电话,骆晓薇当下就在厕所里拨了个号码,却占线,一会儿再打吧!她提起了裤子。出来的时候,卡车司机已经走了,即使没走这件衣服也不能还他了,只是要表示一下感谢而已。爸爸正在演讲,告诉这里所有的嘻皮笑脸的人们,谢谢他们的好意,这顿饭是说什么也不可以答应的,懂事的人们开始离去,黑色的轿车越来越少,小薇知道,爸爸这不是不去,而是不和这些人去,不能在这种场合下去,果不其然,等到该走的都走了以后,骆氏父母便坐上那辆桑塔娜2000,前面是表哥和老高,去了市委宾馆,这里只有市委书记和几个副市长,他们说要“烟酒烟酒”工作。

  一直生活在空调世界里的骆晓薇当然不知道,现在外面的天气是水不深但却火热,这对于马双来说是最懊恼不过的事情了。本来以为暑假的第一天的今天会是个好日子,可早饭过后,天上挂着的那个太阳格格也不知发的什么邪火,还是同样为放暑假而兴高采烈,非要请大家吃烧烤不可,于是他便向地球迈了一小步,一小步,只一小步啊!天上飞的所有的生物便都纷纷变成了焦黄稀嫩的熟食,象烤鸭子,烤麻雀烤乌丫了等等纷纷扬扬地掉了下来。可是天小姐却忘了,不称职的人们是看不到这些礼物的,可天下称职的人们都已经流芳千古了,当然没有人领他的情了,大家都躲在屋子里不出来,可是天老爹却今天却变得象个老农,你越不出来我越热情高涨,你越热情高涨我越不出来,天就这样一直地下着火。

  是啊!热情有时可以融化人心,但热情过度了却也能吓跑人身啊!

  这里是小城最后的平房区,马双家就住在这里的一所老房子里,老房子除了陈旧和各方面设施落后以外,也不是没有优点,最起码不用安空调就冬暖夏凉,这是一个小四合院儿,上屋住着马双和他的父亲马弓刀,母亲曹桂琴,西厢房住着大哥马文,大嫂王艳华和小侄子马立明一家三口,下屋住着刚刚结婚不久的二哥马武和二嫂邵婉琼两口子,大哥马文和大嫂王艳华分别在不同的局里上班,他们没有寒暑假,而二哥和二嫂两口子却是离家不远的一所中学的教师,现在正赶上放假,都在家里无所事事,这样,这个家里忙忙碌碌的就数大哥和大嫂两口子了,而家里剩下的这几个人吃饭就成了责无旁贷的责任。

  本来今天的早饭吃的就晚,天还这么热,老天格格又请大家吃了这么些烧烤,根本就不饿,可是二嫂却也跟天上的太阳一样,热情总是不合时宜,午饭照做不误,虚伪有时是被热情逼出来的,这样一来,吃午饭就成了走形式,马双本不想吃了,可叫他吃饭的人却是一拔接一拔,一声高过一声,此起彼伏,马双只好过来,他一来,大家都有已经吃完了,各自忙各自的事去了,他便一个人如皇上一样,每样菜都尝上一口,可是当他刚一放下饭碗,正要去收拾碗筷的时候,大家又都象是鬼魂灵一样立刻出现在他的面前,把他手里的东西抢过去,示意他可以走了,这里不用他管,这已经成了习惯,马双只好来到东屋,大家七手八脚地把桌子收拾了下去,看马双屋子里一片宁静,便都蹑手蹑脚地从门前走过。

  马双来到东屋,头一眼看到的就是自己的那本还散发着墨香的三好学生证,这是他这一学期期末考试得到的成绩,他以本学年最高分的成绩一举摘得了这顶桂冠,当然,还有八百块钱的物质奖励。这是他看一看就不禁喜不自禁的最美的事情。

  本想睡一觉,但挤巴挤巴眼睛又觉得没有困意,对于一个开学就要上高三的人来说,即困即眠是没有出息的表现,困而不眠才是好孩子,如果头悬梁锥刺骨,没人看着自己熬自己的鹰那是应该树碑立传的,而没有困意而强行睡觉的话则是有罪的,而且是罪大恶极。熬鹰马双做不到,看来要想睡一觉的话是必须要给自己找一个好听好看又好说的借口,而看一本书入睡则是一个连自己都问心无愧的做法,就象一个人问上帝祈祷时能不能抽烟?答案当然是否定的,可是另一个人却反过来问,抽烟时能不能祈祷?结果却得到了上帝高度的赞扬,看书时不能睡觉,而睡觉时却可以看书。可是看什么书呢?不知道,学过的东西觉得历历在目,又觉得模模糊糊,马双来到那一堆课本前,一本一本地扔到一边去,本来是想找一本什么英语语文政治之类的正大光明的书籍,可是翻着翻着最后却身不由已地拽出了一本《人民文学》,拿它的原因并不是它的内容,而是封三的一幅美人的油画吸引了他,里面还夹着一幅他收藏的王云鹏的油画,是从报纸上剪下来的,所以是黑白的,但很美,所谓很美就是很性感,象他这个年龄的人,正如一只刚刚长大的狼,要对山鸡感兴趣了。

  封三的那幅油画使他想起了两个女人,不禁胃里一酸,这两个女人一个是班主任王淑琴老师,一个快要退休的看上去并不见老的老太太。另一个就是已经教了他两年高中外语的刘号号,从外表上看刘号号怎么看也不象是一个老师,相反倒是象个学生,并不是她长的少性,而是她本来年龄就不大,从小学到高中毕业,她是一路上跳着级过来的,着实令从不轻意配服人的马双配服得不止是五体投地,而干脆就是把地砸个坑。

  马双看见下屋的二嫂拉上了窗帘,大白天拉的哪门子窗帘呢?不禁疑惑道,忽地想起来他们新婚不久,情不自禁地拍腿大笑,当时就吓跑了两只苍蝇。

  马双回过身,继续看他的油画,其实封三这幅油画即不象王老师也不象刘号号,他能想起这两个人,是因为在他的心目中,这两个女人最美,一个有对他来说有一种无可名状的母性情怀,而另一个,他说不清也道不明,是一种朦胧的爱。

  天还是那么肆无忌惮地喷着火,马双看了看天儿,强烈的日光让他急忙眯起了眼睛,王知生这人这个时候也不知死哪去了,一小天儿了也没个信儿。在实在百无聊赖的情况下,马双开始躺下来看书。

  在电视上还在大吵大嚷地卖着某一种品牌的安眠药的时候,大家怎么也不会想到,书的催眠效果是这个世上任何一种药物都无法比似的,只用了不到0.002秒钟的时间,马双同学就没用乘坐任何飞行器而到达了大不列颠及北爱尔兰联合王国,几只嗡嗡作响地苍蝇在脸上盘旋,好象是在悲伤地呼唤着他那并没有出鞘的灵魂一般。

  不一会,梦想剧场便上演了,他梦见自己在一座大城市里,天也是这么地热,热得简直让人热泪盈眶,大街上人员不多也不少,都迈着庸懒的步子,在一个树荫下,马双看见一个女孩子的身影急匆匆地飘然而过,及踝的牛仔裙和牛仔短袖衫包裹着一个丰满的肉体,中长发到了后脖梗,甩来甩去,好象左手腕上还戴着一只手链儿。她就那样一直向前走,也没有转过身,给人们一个背影,一直是一个背影。马双醒来时,唯一记得最深的印象就是那个随时着步伐一左一右摆动的丰满的屁股,连个脸的模样都没看见,于是便坐在床上在心中勾勒她的面容,出来了,最清晰的却是那些毫无个性的雀斑。

  马双觉得裤子上粘乎乎的,便知道自己“跑马”了,正好憋着一泡尿,就去了厕所翻开来瞅,里面湿了一大片,这是憋了好长时间的结果。一些透明的晶体粘在上面,用手一捻,软软的,粘粘的,又似乎有一些颗粒,这就是jy呀!马双在心里嘀咕着,系上裤腰带,又把T恤抻了抻,不让别人看见,走出了厕所,邻家的一个老太太用疑惑的目光看着他,莫非她知道了我在里面的把戏?马双汗颜了,不会吧!她不是一个巫婆吧!马双半信半疑自己的感觉,但那巫婆的眼光分明是入木三分嘛!

  也不知道是吓的还是太阳烤的,马双的脸上立刻就有汗下来了,正卑微时,一抬头看见王知生如地上的水蒸气一样站在了面前,莫非你也变成了入木三分的巫男?马双心里问,然后拍了王知生一下,两个人在老巫婆的注视下进了屋子。

  “你爸妈呢?”王知生压着嗓子问。

  “他们听不着”马双解放了他的思想。

  “我靠,你一个人在家奸淫妇女呢?”王知生看见了那幅画。

  “我看看里面的小说”

  王知生顺手拽过一旁的吉它,胡作非为地弹着,王知生是马家的常客,苍蝇们都认识他,对于他操作音乐所产生的超大规模杀伤力,早已有所领教,而且身受其害祖宗八代,所以,当他一进屋的时候就都一直拿眼睛盯着他,不敢走神儿,看见他抱起吉它,苍蝇们立刻忘记了自己正饥肠辘辘的现实,撇开了眼前一块最大最香的食渣,唯恐躲闪不及地捂着耳朵跑开了,而王知生身为人类,哪管你异类的死活,扔然在自我陶醉地欣赏着这猩猩爪子一样的手指弹拨出来的声音。

  “你咋才来找我呢?”这回该马双压低声音了,虽然他知道谁也听不见,但这是学生的职业病,对于一个学生来说,只有学习才是光明正大的事情。本来,两个人商量好了要过一个有意义的暑假头一天,要求还真不高,只是要一个头一天而已。

  “钱不好弄”王知生说得跟一个盗窃犯似的。

  “得手了?”马双问。

  “好不容易,我妈妈打麻将,我爸爸一边支招,我家风扇坏了,我是给他们扇了半天的风,最后我妈搂了一个一条龙一时昏了头才甩给我俩毛票的,你呢?”王知生叙述完自己的搞钱过程后急忙问马双。

  “早得手了,我就说我要买辅导教材,都抢着给呢?”这是中国学生的普遍谎言,他八百块钱的奖学金被妈妈保管起来了。

  “我倒也说了,可是我撒的谎也太多了,不管用了,我妈还说呢?买什么辅导辅导,书上就那两张牌还摆弄不明白它?你妈我小学还没毕业生呢?这三百六十张牌不全是靠自学成才的吗?做学生的要有自学成才的能力,不要整天这个教材那个教导的,告诉你小伙子,做为一个学生,没有教养啥都白扯”唉你说我平看着我妈那么俚俗来,没看出她有啥内涵来,今天她咋说出这一句翻天覆地话来呢?”王知生问。

  “那是你向她要钱了呗!”马双给出答案。

  王知生点点头“有道理,唉!你看看太阳,再腾一会,咱这记计划可就要变成有意义的每一天了。”

  马双看看周围的情况,一晃脑袋,坚定地说“走”。话刚一出口,就听见父亲的声音,“这又要去哪呀!“父亲已经踱了进来。

  他什么时候醒的呢?马双心里嘀咕,心里不禁怀疑父亲现在的隐秘身份是不是美国中央情报局的特工人员,或者干脆说不定以前就做过克格勃。

  “嗯———我们去新华书店。”马双坚决不招,说完看看王知生,希望他能在这谎言的石头缝里加把沙子,结果,王知生却低下头没吱声。通常情况下,一个人是不能在同学的父母面前和他一起撒谎的,这样显得是对朋友的令尊不敬。

  “是这样吗?马弓刀用眼睛看王知生,显然他是了解这种心理的心理专家。

  “嗯———是的,我们要过得有意义”王知生不愧是王知生,他能把话说得模棱两可,这样的人如果不去当外交官,真是瞎了这块料了。

  马弓刀没有再问,特务碰上外交官,工作起来是有难度的。要有真凭实据才行。虽然他心里怀疑。

  马双和王知生在马弓刀的注视下,走出了院子,又碰上了打麻将输了钱的曹桂琴回家取赌资,妈妈不用好眼光看着王知生,王知生和马双是从小光腚娃娃长大的,从小,两家人家就认定对方家的孩子没出息,可是虽着历史车轮的滚滚向前,王家人先行退出了这个想法,因为马双的确学习上进,还听话,还乖,怎么这样一个好孩子就没让咱们家摊上呢?王知生的父母一边打着麻将一边哎声叹气,不过一会儿就好了,因为他们已经聚精会神地投入战斗了,哼!对于家人对马双这样的评价,王知生向来心怀鄙夷,因为也只有他和马双在一起的时候,他才知道三好学生是个什么样子,马双也只有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才能放下三好学生的面具,双方了解个透是一方面,主要是王知生不吃这一套,马双从内心里喜欢王知生这一点,就象一个皇帝,顺从的人多了也觉着没啥太大意思,总想找个反对派来解解闷儿,消遣消遣,这一点这个世界上只有马双一个人知道,因为这话是谁都有不能告诉的,就连王知生本人这个铁哥们儿也不能告诉他。而另一方面,老马家这一家人,却没有一个认为王知生是个好孩子的,主要是曹桂琴和王知生他妈是只有缺人手的时候才能想到对方的麻友,打麻将的时候王知生他妈提出来让马双给好好带带他们家小生子,当时曹桂琴正欠着王知生他妈的钱,欠人家的嘴短嘛!在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尤其是学校的全体师生以及学生的家长们,都认为老马家的三小子,将来准有大出息,不是清华就是北大,所以哪个孩子要是能和马双交上朋友,那真是祖上有德,家长都跟着沾光,真是一人三好,全家光荣,一人三好,全家升天!马双得了三好这一天,老妈特意从菜市场买了一只大公鸡来犒劳犒劳他,在这个世界上还发现这样一条定理,人一高兴,鸡就要倒霉,一人得道,先是鸡犬不宁,然后鸡犬升天然后鸡犬升值,一将功成万鸡哭啊!

  曹桂琴和马双王知生对视了一会儿,实际上是曹桂琴一个人在审视他们俩,因为他们俩受不了老曹这种入肉三分的目光,最后把自己的移开了,因为是自己的一时之错,曹桂琴还是放行了他们,只是临了回过头来恶狠狠地告诉马双一声,快点回来学习啊!

  怎么一提起学习,家长和孩子之间就象是有杀父之仇似的呢?家长一让孩子学习就好象是要帐似的。

  事情往往就是这样,大人们可以放纵自己,却要约束孩子,在中国,教育这个词的含义有时跟水的含义是一样的,都是单向的,都是从高处向低处流的。教育人的资格不是由学识的深浅,而是由年龄和资格来决定的,只要你年龄高,资格大,你就可以教育人,你的口水就可以盛气凌人地向下流,哪怕你是一个真正下流的人。

  过一个有意义的暑期的头一天这个概念很广泛,除了犯法干什么都可以是一件有意义的事情,学雷锋做好事,扶老大娘过马路,这种有意义的事情要留着,等来生再做小学生的时候再用,现在是小劳改犯们很少有的出来放风的时间,有句话说要把金钱用在刀刃上,而还有一句话就是时间就是金钱,所以,根据这个推理,便自然而然地得出了要把时间用在刃上的格言,进而还可以推理出这是两个优秀的学生,因为他们不但会推陈出新,而且还会举一反三。可是在做什么事情才是最有意义的这件事情上,他们却把举一反三变成了举棋不定,真是沮丧。

  王知生提出要领马双去一个神秘的地方,他们来到一家电影院的门前,几扇大门大敞四开地,可以看也里面没有工作,里面黑咕隆咚地,两个人悄悄地迈出第一步,马双妈呀一声,他被一支人腿绊倒了,起身撒腿就跑,王知生一回身看见一个女人头,磕磕绊绊地跑了出来。两个人捂着胸口,黄着脸看着对方。

  “杀人了”马双颤抖地说。

  “报警吧!”王知生说。马双转身就走。

  “等等”王知生觉着事情不对,一个工作人员出来倒了垃圾又回去了,如果是杀人,她会那么从容不迫吗?这里不是731吧!杀了人还这么悠然自得吗?

  两个人又蹑手蹑脚地回到了门前,一点一点地往里探着瞅,时刻准备着逃跑,马双看见了那条人腿,还有那个人头,不,是很多条人腿,还有心脏,肠子肚子什么都有有。不会吧!这里不是什杀人现场吧!

  “塑料地”王知生已经拣起一颗人的心脏玩了起来。这时他们才看清墙上的海报,这里要举办一个人体科学电影大会,这些都是塑制模型,其实这是一些人为了迎合一些人的某些心理,想上一些比较暴露的片子,但国家不让,于是便拿出了这个以普及科学教育为名的模型,摆出来给大家看的。

  马双和王知生用一整套的人体器官组装起了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本来,马双是想去组装那个女人的,可是他没好意思说,便主动去组那个男的,之后,两个人才走出了影院,一股热浪迎面袭来,呛得人想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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