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苏州佳能电子厂的集体宿舍住。最近工厂老让我们三楼生产组加班,实在太累了,我去请假。领班的不让还说什么赶货缺人,唧唧歪歪的让人心烦。况且,我近来觉得孤冷得可怜。我早熟的性情,竟把我挤到与世人绝不相容的境地去。我索性辞职,部门经理怕我的乱来,也勉强同意了,只是过些天才能拿到上个月中旬到现在的工薪。
天气一天一天的燥热起来,我也焦躁的走出大门。那工厂有八个大门,每个大门都有一个ATM机,下班后都是人满为患。正门口通往的是一条大排档街,什么都卖,便宜的小吃和廉价的衣服等等。一个买衣服的大妈正坐在小板凳上,翘二郎腿。右手无力的支撑着腮,左手拿着一把塑料制得的扇子,是附近现代男科医院免费发的。“对五”,“对七”斜对面的几个光着膀子的男人散漫的打起了扑克牌。这条街转过去是另一条街,那有我常去的网吧和拉面馆。拉面馆的斜对面是一所名声不太好的中学,叫英才中学。四川、河南、贵州、云南、甘肃、陕西、湖南等农民工子弟在这些地方吃饭、约会和娱乐。这里有很多非主流,有很多土鳖和各种方言。这两条街总是聒噪的。
有一个来自甘肃的20来岁的小伙也是我们三楼生产组的,在一个收费一小时两块钱的网吧上网,他就是在这儿结识她如今女友的。他女友身材很好,脸蛋也很好看,就是穿的特别土。我没过去打招呼。他和另一个同厂的好像要打起来了,电脑不能让两个人一起玩,他们玩的是拳皇97。我也喜欢玩那款游戏,只是我更喜欢一个人对战电脑,这可以满足发泄情绪和在外面所不能得到的快感。我想起前几年富士康跳楼的人,再想想有拳皇打还是不错的选择,我浪费的是时间,跳楼是在玩命。他们为了一台电脑吵吵闹闹,他们都是佳能的工人。那个同厂两手插裤兜戴歪帽子的小伙变现出”我是大爷“的深情,把一百块钱拍打吧台上。收银员一脸鄙视的收起钱,说:“充多少?”
“每人20”,接着又问:“你们这多少钱一个小时啊?”
“两块!”
我已经在这里做了有半年多了,每天都重复着枯燥的操作。到现在虽然工资涨了一些,却总是感觉没有出头之日,看不到希望,这样下去终究不是办法。我就没有什么好指望的了,没有梦想怎么使得呢?突然想起郑智化的一首歌:
“ 总是幻想海洋的尽头有另一个世界,
总是以为勇敢的水手是真正的男儿,
总是一副弱不禁风孬种的样子,
在受人欺负的时候总是听见水手说,
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
擦干泪不要怕至少我们还有梦。”——《水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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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苏州,这台湾人的电子厂里有很多一米七以下的长相很猥琐的男人在拉面馆吃三块五毛的牛肉面,牛肉面里只有汤和面,拉面师傅为了效率将面和的很软,当然还有两小片牛肉。旁边还有一个快餐店他们的菜样式很多,只是我吃不出味道,我比较常去拉面馆。拉面馆头做牛肉面的是一个青海回民,高高瘦瘦的,是个文盲。他说你知道妹子吃你鸡巴的感觉吗?我说我不知道,我叫他往牛肉面里加多点香菜和辣酱,而老板对他说,要尽量少加。还有一个捞面的,一米五驼背,他说他的梦想是娶一个撒哈族少女,伊斯兰的,他自己说的。还有一个传菜的智障,人长得很像阿甘,特别老实,特别胆小。还有一个是老板的小孩,非常倔,他要当他们几个的老大,我们不允许,他就要整我们。还有一个女子长得很廋很可爱,她说我白白瘦瘦的很有意思,她问我是不是广东人都长得像我,我说他们比我帅,我感觉她喜欢上我了,但是据我了解,她是个少妇,所以我就没再搭理她。
苏州有一条街,晚上没有灯,这是年前的事情。转过那条街,有几个发廊,每个里边都是东北女人,长腿大屁股。我路过的时候,她们就叫:“帅哥,要小姐吗?”我吓了一跳,赶紧说:“不要,不要。”想到那一双雪样的乳峰!那一双雪白的大腿!还有全身的曲线!难免有些悔意。在那条没有灯的街上,晚上常有长像邻家妹妹的站在那里,很可爱的女孩,温柔贤淑,适合做媳妇的。但是,有一个大汉过来,他们说了几句话,就进了旁边一个矮房子,我就更空虚了。还记得那个狭小出租屋外面还有一张台球桌。每次经过,我的眼睛就涌出了两行清泪来,我自己也不知道什么缘故。人生百岁,我就不得不在这无情的工厂里虚度过去,可怜我今年已经是二十了。“槁木死灰般的二十!”我的抑郁症越来越严重了 。
在这黑幕中,我眼角里掩饰不住的一种恭顺自卑。高中的时候,那些学习中上的人现在都有了像样的人生。那些学习不怎么样的,有的做了包工头,有的开起了店铺什么的。最差的在工厂里打工,我这个学习最好的和他们不期而遇。我还干不过他们,他们至少踏实。过年那段时间在镇里见到一个老同学,他和他媳妇站在他们的小汽车旁边,好像在等人。他们用奇怪的眼神从下往上打量我,没有说话,我也当作没看见。我现在没有动力做任何事情。半年前我又以社会青年的身份报了往届生参加高考,我走的时候,老师千叮咛万嘱咐说留下来一起复习,我还是坚持半工半读这种形式。因为我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我怕失败,这是我不能接受的。高一的时候班主任曾把我叫到办公室,老师们叹息:“可惜啊!”那时候,我走路经常低头,现在还有点驼背。那时老师经常说:“男子汉,把头抬起来。”我始终不能抬起来,抬起来有点傻逼,低下去更傻逼。小时候,语文老师认为我是个特别聪明的小孩,说我不仅字儿写的好看,思维也特别灵活,将来会有大出息。我高中的历史老师甚至崇拜我,女的。因为我只需听课,不用复习,作业随便糊弄,也能考历史单科年级第一。我如果学英语的话,年级第一绝对没问题。十四个班级,大概九百人。年级第一的是个孤僻的,头发很细很黄的女孩,她那时候就很抑郁,几乎不跟人交流,一说话脸就红,长得很文静。她从小学习环境好,我是大山里来的,她是城里的,爸妈好像都是医生。我对她印象比较浅,印象比较深的是一个同班女孩叫乐秋红,有酒窝,身材苗条,歌声很甜美。《最初的梦想》她唱得比范玮琪的原唱还好听。她经常找我问数学题,我喜欢过她。后来她上了大学,在辽宁一所师范。她刚上大学那会儿,我们一天视频几个小时,也经常打电话。有一天,我发仓嘉央措的诗给她,她说什么意思。听她极不耐烦的语气我知道她可能跟别人好上了。后来我骂了她一顿,她就不再搭理我了。她说:“我爸妈都没骂过我,你算啥!”她长得很像《少年汉尼拨》的巩俐,但比巩好,比巩有灵气,她是我见过最美的女孩。后来好像跟了一个湖南人,应该是同学吧,至今再也没见过她了。
有些事总该会后悔的。
加油!
回复 @时光的静: 谢谢!
独具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