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后。
李转后来成为我们中唯一上大学的,毕业于法律系,前段时间跟我来微信说,他的梦想是完善中国的家庭法律。他希望那些没有办法好好教育孩子的家长让出抚养权,他认为生孩子之前父母必须通过相关考试。他说牛永信固然有错,但大家都去谴责他而忽略了更严重的问题,中国的家庭制度已快走到尽头,更应该引起所有人的关注。他还说已经很久没跟家里联系过了。我对他说,你母亲来找过我两次,要我转告你,希望今年能回家过年,他没多说什么。
我去监狱里看过两次雷子,他告诉我,其实他一直会说话,只是有次在家边洗澡边唱歌,被他喝醉酒的老爸从浴室直接扯着头发扔到客厅,一直扇他耳光,直到脸上全是血无从下手。后来口腔严重化脓,有一段时间不能说话,他选择再也不说话,因为对家人对世界都无话可说。关于杀牛永信的事,他从不后悔,也很适应监狱的生活。他问了问大家的近况,我告诉他老吴离婚了,跟之前的小三名正言顺地在一起了,他说要尝试年轻人的玩意,玩不婚主义,他新女朋友很爱他,愿意陪他玩,前不久他们还领养了一个弃婴,取名叫吴落叶,老吴嘴里还一直念叨着这名字取得非常好,没有落叶,全是新芽。小马后来终于成了艺术家,现在都要开画展了,雷子听得很高兴,但我还是告诉他,老王最终还是没能去念硕士,回家种田了,牛永信死后,有一部分学院被送进了别的网戒中心,他说可惜自己出不去了,不然肯定再杀两个,我笑着打断他。我不赞同他的方式,但我理解他的理由。我们没聊多久,时间就到了,我跟他告别,说会再来看他。走的时候狱警告诉我,雷子今天说的话比他进监狱这几年来说的都多。
当年从网戒中心出来后,我跟希元一起去了上海,她的父母从来没有找过她,我妈倒是来过几次,哭得很伤心。我选择了原谅她,但还是让她自己回去,她反复唠叨我,以后一定要多回回家,走的时候,给我留下了不少钱。我很感激那些钱,因为我跟希元最穷的时候,两个人一天只能吃一块饼。那时候,只要看到新闻里关于治疗网瘾的报导,我都会心里一惊。希元时常会做噩梦,有天半夜她尖叫着惊醒,我抱着她说:“没事,我们已经逃出来了,一辈子都不会再回去了。”我抚摸着她的手,因为长期高强度电击留下了很多深深浅浅的伤疤,我说,以后赚钱了一定给你的手整容,她笑了,说以前她的手特别漂亮,弹钢琴超棒,我说,不就钢琴吗,买买买。这个承诺在我两年后出版第一部小说后终于实现了,我送给了她一架钢琴,但她不愿给她的手做手术,她说要保留那些伤痕:“虽然它们已经吓跑好几个我心仪的姑娘,但保持原状就好。所有的经历我都想保留,哪怕那些最阴暗最残忍的。这些回忆提醒着我,这个世界曾经是什么样,而现在,每一天都是礼物。”我知道她早已不再做噩梦,笑着握住那凹凸不平的手。
我亲身经历写下的小说卖得很好,我被称作中国的“塞林格”,因为我的作品标题里,也有守望者三个字。而我故事中的守望者,他们逃出来后,有的过得很好,有的过的很糟。小说里,我是这样结尾的:“我们注定无法一直走下去,但我铭记那些曾经守护我梦想的每一个人,他们就像一片片落叶。可惜我不是大地,我只是风,能带他们飞一阵,不能带他们飞一生。我希望每一片落叶,最终都能找到自己的根,因为悲伤离别永不停歇,暴雨雷电仍旧充斥世界。”
卧槽,那么快写完十章了
妙啊
好期待接下来的各种黑幕和惊悚啊!
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