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斋礼做了整整两天。棺材停放在村子里祭祖的祠堂上,阴森森地横躺在祠堂中央,祠堂早已被布置过了,挂满了黑色和白色的帐缦,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经文。做丧事的师傅围坐在棺材旁边,他们打扮活像电视剧里的道士,披着黑色大袍,头顶方帽,两条长长的带子从帽子后面吊下了。几个人负责诵读经文,另一些则负责吹喇叭。声音穿得附近几条村子的人都能听到。虽然说农村人早就对此习以为常,但是在听到这种声音时心情总是会感到郁闷,并且这种声音会从前一天傍晚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早上,很多小孩子在这些晚上总是会害怕得早早钻进被窝。

  出殡这日,祠堂正厅里跪满了雪白的一片人。先是主持葬礼的师傅念了一段悼词,然后李大善的同公堂弟李远祥一把扑在棺材上面,大喊一声:“大哥,一路走好,你斗了一辈子,也该放心去啦!”涕泗横流,好不凄凉,在场之人见此情景,无不动容,只听到一声哭声响起之后,大家都放声哭了起来,顿时整个祠堂哭声一片。

  下午时分,出殡队伍浩浩荡荡地出发了,队伍从祠堂出发,经过公路,一直到过河的山坡上,那里是埋葬祖先的地方。李大善这一支本来就亲戚众多,兼且他生前曾是村里的中医和日子先生,为人正派,村里的祠堂都是他组织修建的,因此不仅在本村,在最近的村子里也很有名望。因此无论是有亲的,没亲的,都纷纷来送行,他们举着黑色的写满经文的长旗帜,穿着白色的孝服,在公路上缓缓前进,竟延伸了好长一段队伍。终于,在轰隆一声中,李大善躺进了那片松软的土地,和祖先永远安睡在了一起。

  乡村重又在夜幕的降临中恢复了宁静。家族的亲人们都还留在家里,谈论着李大善生前的往事。李海独自一人走出门外,一股寒气渗入骨髓,还好他披着一件外套。他走在一条小路上,由于没有铺上水泥,这条小路两边长满了杂草,中间由于长期的人的行走已经变得光秃秃的,自然地形成了一条小路,在清冷的月光像一条白色的带子.李海故意让草上的露水打湿自己的棉鞋,他在那里自顾自地重复着这个枯燥无聊的动作。冬天开始农村的夜晚就会渐渐地仿佛进入一个冬眠的季节,大家都会躲在家里看电视,而不像夏天那样,几家邻居在月下乘凉,讲着隔壁村的闲话。

  他又想到了父亲,父亲总是那些谈话的中心人物。李海一直以来都对自己的父亲感到自豪。应该说,他父亲是村里仅有的那几个有文化的人,他本人虽然不喜读书,但是向来享受同村一起长大孩子们对他的羡慕之情,不过也就仅此而已了,他那种追求实际的头脑是永远理解不了他父亲的那一个世界的,所以,他一直对父亲有一种敬畏的心理,不像普通人那样和父亲亲密无间,他害怕父亲,在他面前永远有一种失败的,卑微的的感觉。不过,就是这样一个父亲给他提供了一个极好的生活,从小到大,李海家的生活一直都是很快活的,唯独一点,就是和李守年家的恩怨。他爸爸一直都是非常谦逊待人的,而且在农村里大家朝夕相见,见人总是要打招呼的,唯独对李守年,爸爸总是冷着脸从他身边走过。他小时并不在意这一点,还试过问他拿红包,他一直记得那么一次,他和一群朋友一起找李守年拿红包,不知怎么的他的红包最多,是五毛钱,而其他人都是一毛,他很开心。不过接下来却发生了一件他一辈子都记得的事情,李守年把那五毛钱拿了回来,又换上一毛给他,笑嘻嘻地说给错了。他把这件事和家里说了,“不要再到他们家去,李守年不是个好人”父亲严肃地说。从此他们几乎就把李守年一家当成了透明人,李海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毕竟他实在太小气了。

  寒气越来越重了,不知不觉李海已经走地离家好一段距离了,他转身往回走,月色很亮,整个村子仿佛笼罩在一片白雾之下,宁静柔和。他急急往家里跑,突然看到家里通往祠堂的小巷里闪过一个影子,“谁?”李海大喊一声。

  一个佝偻的身影慢慢出现在李海面前,“是你啊,祥叔,黑灯瞎火你在这里做什么?”李海惊讶地问道。

  “哦,没事没事,看看白天的东西收拾好没有。”祥叔答道。

  在上一辈亲戚中,远祥叔和他们这一家是最亲的,两家人像一家人,平时有点什么事都是祥叔帮忙料理,虽然他没什么文化,但却是个明白人,一切都弄得井井有条,祥叔在李海心中就是半个父亲的地位。所以,李海对此并不在意,没有看到李远祥眼中闪过的一丝的慌乱。

评论
  • 很棒!其实可以继续写下去的~以后有时间可以再完善啦~


    banana 作者

    回复 @许柏厚: 谢谢老师夸奖!最后几章确实写得比较匆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