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沉。

　　我们摸进山里，趁着夜色，翻进山寨。

　　山寨里很吵，大寨中央点了一堆篝火，一群人围着火堆，大口喝酒，大块吃肉，很是快活！酒香肉香飘来，我的肚子咕咕咕地叫个不停，真的好馋啊！我拍了拍老婆的肩膀：老婆，好饿！我们在墙影中坐下来，老婆说：傻子，你在这呆着，自己多小心！齐副官，你去右面，我去左面，探了情况，还回这里集合！齐副官应了一声，手里提了一把军刀，弓着身去了。老婆拍了拍我的肩膀，把匕首塞进我手里，也离开了。

　　就这一瞬间，我好害怕！这万一过来一个人，怎么办？我倚着墙紧紧闭上眼，心里默念着：没人过来！没人过来！

　　可是不远处还是想起了脚步声！不是真的有人过来了吧！我悄悄探出头，果然是一个大汉，喝的醉醺醺地晃悠悠地奔我来了！这咋办！我心里着急，可是却无力阻止他过来！

　　我站起身，紧紧地贴了墙，手里握紧了匕首！我就这么趁他不注意，一匕首扎向他，会咋样？我能扎死他么？我万一被他抓住要咋办？

　　那人越来越近了，越来越近了！我的心已经提在嗓子眼，可以感觉到它在我胸口猛烈地撞击。傻子，你一定会成功！你一定会成功！我心里默念着，可是我会成功么？

　　他径直走了过来，根本没察觉我！我忽的一刀扎出去，没想到他手疾眼快，竟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这下惨了！他是不是要杀了我啊！我的腿已经软了，根本站不住了，好像要摊在地上了！

　　可是他并没有继续还击，好像在一直盯着我看。还看什么啊？我肯定死定了！

　　傻子？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可是在哪里呢？我身体颤抖着，努力地睁开眼，可是模模糊糊的一个人影，却无论如何也分不清是谁！他有些兴奋地说：傻子，我是马哥，你记不记得了？你受伤时，还是我救的你呢？

　　我怎么不记得他啥时救过我呢？可是看他这个样子，好像没有什么恶意！最后还是落在他手里了，我该咋办？

　　傻子，你怎么跑到这里了？我听说你和米大当家的一起逃进山里，还以为你们……回来太好了，米大当家的呢？

　　我说不出话，只是不住地摇头！我也不知道我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但是我知道我的表情肯定是狰狞的，只不过我自己看不见而已。

　　马长福！远处突然大声喊！他妈的跑哪去了？你还有杯酒没喝呢！就他妈的给老子跑了？

　　马长福应了一声：来了！肚子疼，多蹲了会！他转回头，悄声跟我说：小豆子刚刚被连彪打了几十鞭，现在被扔进猪圈里了！让米大当家的赶紧救了他走吧！要不好好的孩子，就快撑不住了！你们救了人，就不要再回来了！连彪收到日本人的指令，要到处抓你们呢！他说过，往我手里塞了一个东西，大大的，圆圆的，应该是个珠子吧！又趴在我耳边说：她很安全，让米大当家的放心！

　　我听得不明不白，只是手里攥着珠子，不知道到底是何用意。

　　马长福离开了，我长舒了一口气。可是远处又传来很急促的奔跑声。可是这个暗中的身影我实在太熟悉了，正是老婆。她一把抱住我，很急切地问：你没事吧！吓死我了！我明明感觉到她要哭了，可是我的心却生出一种很温暖的感觉。我也抱住她，轻声说：没事！我没事！

　　可是她的手碰到了我的裤子：怎么这么湿啊？你不会……

　　此时我也才感觉到裤裆里湿乎乎的，凉凉的，很不好受！

　　你啊！她好像在责备我！哎，我是不是太怂了？这让我……没脸见人了！

　　我把珠子给她说：刚刚那个叫什么马哥的，他交给我的，说小豆子被扔在猪圈里了！还说什么他很平安！我也不知道都什么意思。

　　老婆摸着珠子，说：你还记得当初你用身体护住的一个孩子么？这是我给她的！

　　真的么？我高兴地跳了起来！我可是一直在担心那个孩子呢！那可是常大娘拿命换来的！

　　老婆一把拉住我说：你小心些！不知道这是哪里么？

　　哎，我太激动，太放肆了！我们从墙边透过头看时，那群人还在喝着，乐着，丝毫没有察觉我们。

　　不一会齐副官也回来了，他还拖着一个人回来，看来是被齐副官偷袭了。我要是有齐副官一半的身手，也不至于被吓到尿裤子啊！

　　齐副官说：这小子发现了我，被我干倒了。但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大当家的旧部，也没要了他小命。

　　老婆仔细地看了看，低声惊呼了一声：荆飞！看荆飞的样子，一只袖子是空的，不知是咋断的！

　　先把他绑起来，我们得去救小豆子！老婆发号施令，俨然就是一个真正的大当家的！想我傻子能睡到如此的女人，也是我这辈子的幸运了吧！

　　我们鸟悄地靠近猪圈，一股恶臭味扑鼻而来！他们竟然把人关在这里！真是没有人性！猪圈四周空无一人，看来没人愿意来这里做这等苦差事，都不是傻子嘛！但我们依旧鸟悄地，不敢轻举妄动。

　　终于进了猪圈，里面黑漆漆的，只是影影绰绰地能分辨出有十几头猪，睡在里面，可是哪里能看得见小豆子是哪个？

　　小豆子！我高声叫了一声！

　　老婆急忙捂住我的嘴，可是为时已晚，数条狼狗窜出来，对着我们一顿狂叫，本来还静悄悄的猪圈，顿时热闹了起来。这些狗的眼睛了放着光，若是没有铁链子拴着，肯定是要撕了我们的！

　　暴露了！快走！齐副官低声道。

　　可是四外发了一声喊：有贼偷猪了！有贼偷猪了！枪声，喊声和狗叫声混杂在一起，四面八方的火把向我们围过来，再也走不了了！

　　可是被围住的这一瞬间，我却突然发现只剩下我和老婆两个人了，齐副官呢？他啥时跑了的？老婆恨恨的说：靠不住的家伙！

　　土匪群里走出一人，火光照在他脸上，一颗黑痣被晃的那么明显！竟然又是他！

　　他嘿嘿地笑了一声：我当是哪个胆大包天的毛贼，偷东西都偷到山寨里了？原来是米大当家的！想几月前匆匆一别，不知米大当家的身体是不是还好啊？

　　假惺惺！连我这个傻子都觉得他假惺惺的！哎，我怎么有承认自己是傻子了？

　　老婆大咧咧地往前走了两步：我和兄台还真是有缘啊！但不知兄台是什么价，走的什么道(什么名号，干什么的)？

　　黑痣人哈哈一笑：尖刀解牛开肠蔓（姓杜）！

　　老婆惊呼一声：鬼手杜飞！

　　杜飞继续笑道：米大当家的不愧是跑江湖的！但不知秘线滑来，有何见教，不会只为几只哼哼吧（但不知黑夜到来，有什么见教，不会只为了偷猪吧）！

　　老婆哼了一声：少跟老娘墨迹！镇山虎连彪呢？

　　老子在此！人群外一声高叫，众喽啰让出一条道，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高个子的土匪头子，迈着方步走了进来。骚婊子，我还以为你为了一个怎样的人害了我兄弟，原来是为了一个傻子！

　　傻子！怎么都说我是傻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必须抗议：我不是傻子！我看你才是傻子！

　　可是人群里却爆出一阵哄笑！这是为啥啊！老婆却拉过我，把我拉在她身后：你不要命了！有那么严重么？

　　连彪哼哼的说：骚婊子，你为了啥样人害了我兄弟我不管，可是你必须要给我兄弟偿命！话音未尽，我分明看见他伸长了手爪子，抓向我老婆！老婆闪身躲开，胳膊肘子顺势向着连彪脖颈后砸下去，可是连彪来的快，去的也快，老婆竟砸了一个空，可是老婆双脚在地上蹭了几下，竟稳稳的站住了身，还摆开了架势！看这样的情形，老婆定是不会输给他！

　　可是这连彪也不是白给的，猛地回转身，双腿在地上踢开来，像一个旋转的陀螺，每一下都离不开老婆的双腿！这么快的腿法，我是无论如何也躲不开的！我望着老婆，着实捏了一把汗！可是老婆一跳一跳地躲开，开始时还是很灵活，可是躲了几次，步伐明显乱了！而连彪则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这样下去，吃亏的只会是老婆啊！

　　忽然见老婆一跳，跳起来很高，翻身落在远处。可是她身子还没落稳，杜飞就紧跟着一脚，把她踢出老远！这他妈的算什么？你们不讲道理！

　　道理？老子就他妈的是道理！连彪忽然回身就是一脚，我只感觉脑袋上被重重一击，身子摔在地上。这一下怎么说呢，好像也不是那么疼，只是脑袋昏沉地，发木的感觉！我看到老婆不顾一切地向我跑过来，却被几个土匪抓住，一顿拳脚乱打在她身上！我看着她挨打，好心疼！真的好心疼！我好想扑过去和这些混蛋拼了，可是我根本爬不起来！你们！终归会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