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0 深入灾区

  16、深入灾区

  第二天早七点,车队准时从天康县临时指挥所出发。最前面依然是交警的开道车,然后是郝立京他们坐的中国龙车队领队越野车,一百辆大客车跟随其后,长长的车队在山路上排开,足足拉出一里多地远。雨从半夜里就开始渐渐停了,所以上路的时候,基本上路面已经没有积水了。大家伙赶早起来吃了早饭,那位胖厨师还特别为司机们做了煎饼卷菜让他们带在路上吃。这一但上路,恐怕就没机会好好地再吃一顿饭了,所以都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刘雪华比谁都起得早,去帮胖厨师卷煎饼,并且这个主意也是她出的,郝立京为此特意对她提出了表扬。

  “看来这女人家就是比咱老爷们心细呀!”吴国学说完哈哈大笑。

  车队离开天康县往临江方向挺进,刚开始的路还算顺利,但走着走着就发现越来越多的塌方和滑坡,虽然是小面积的,还不影响车辆行驶,郝立京还是下令下去让司机们注意安全,尽量往道路里面走,也把车速放下来,稳扎稳打地挺过一段又一段艰难的路程。虽然道路情况是这么糟糕,但司机们的精神却没有受到什么影响,昨天的那一幕似乎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他们一路上开着惯常的玩笑,不断打着喇叭前后呼应着,每辆车都首尾衔接得非常紧密,像一条长龙一样在山路上蜿蜒,形成了一道特别的景致。

  郝立京和吴国学在一辆车上,说着说着就讲到郝立京当年在日本参加那次留学生辩论会的事,大家听他讲得津津有味,尤其是刘雪华,眼中满是崇拜和憧憬,她忍不住赞叹:“郝总,你的辩论实在太精彩了,在那些洋鬼子面前为我们中国人争了一口气!”

  “是啊,郝总,我看你一副白面书生的样子,斯斯文文的,没想到脾气还挺大的,你跟扈县长发的那通火还真是痛快!”吴国学想起昨天郝立京摔门而去的情景,再想起扈县长青红交替的那张脸,就觉得有趣,于是又跟大家学了一遍,逗得郝立京也哈哈大笑:“不会吧,我真的那么大脾气?我居然对扈县长那么凶恶啊?呵呵,我当时其实已经被气懵了,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

  “郝总啊,你到底还是年轻,以后你要是在官场上,可不能这么随便发脾气了。”吴国学停下笑来后,有些语重心长地对郝立京说。

  “吴队长,我们郝总可不会轻易发脾气呢,要不是真惹到他了,他都是很好说话的。昨天他的那场脾气发得绝对有价值,也很恰当、及时。”刘雪华不以为然地替郝立京说话。

  “哈哈,小刘你说得对,要不是郝总的那通脾气,我看那老油条到最后还不肯给我们交底呢。”吴国学笑着点点头:“郝总,看来你的猜测是对的,临江那边的情况非常严重啊。”

  “我知道,吴队长,所以咱们得赶快去,看能帮得上多少忙。”郝立京收起笑容,神色逐渐变得沉重起来。

  “吴队长,你也真有两把刷子,那些司机师傅们,只要你一句话,就都服服贴贴的了。”眼看大伙都开始沉默,刘雪华马上改换话题,把沉下去的气氛拉了回来。

  “哈,你说他们啊,其实也不是我有那把刷子,是他们本身就只讲一个服字,谁有道理服谁。别说,咱们这次来的司机有半数以上都是党员呢,郝总,是不是你当初在挑选人的时候就做过这样的考虑了?”

  “是有过这方面的考虑,当然也因为共产党员的觉悟比一般群众要高,所以报名来的党员也多一些。但具体情况我也是到后来统计时才发现的,这个发现还真让我吃了一惊呢。”

  “哈哈,要不说关键时候才考验得出真金来,咱们的党员同志就是能够经得住各种考验。有些人性子是直了点,脾气是冲了点,但总的来说还都是革命的好同志嘛!在最艰难的时候,他们会挺身而出的。所以郝总你尽管放心,咱们的这支队伍绝对没问题!”

  “俗话说火车跑得快全靠头来带。有吴队长给我们当头,我们的司机朋友们一定是最棒的啦!”刘雪华乘机帮自己的领导拍吴国学的马屁,把个黑脸汉子乐得整个黑脸膛都变成了紫红色。

  吴国学一时间兴起,钻出车窗外冲后面的司机喊话,让他们唱着歌前行,于是就听见空旷寂寥的山谷里,响起了一串不那么整齐的合唱,还是那种分了声部的大合唱,响亮的歌声在山谷里回荡着,东北汉子把他们乐观风趣的态度也带到了这片满目苍痍的大地上,似乎就连风也受到了感染,不再那么凄厉地呼啸了,而变得非常柔和,在人们的面颊上轻轻拂过。随着天逐渐的明亮,笼罩在山里的雾也渐渐散去了,太阳一点点地从云层里露出了脸。

  17、山体坍塌

  车队正在行进时,突然的报话器响了,从带队的警车那边传来紧急的呼叫声,原来在前面发现了严重的山体坍塌,道路被完全堵住了。

  “我们下去看看。”吴国学和郝立京下了车,指挥后面的车队暂时停了下来。然后,他们来到最前面开道的警车处,就看见这里是一个大大的U型弯道,而弯道处正好有一个排洪沟,发生坍塌的就是弯道最上面的山沟,大量泥石流从排洪沟里涌下来,完全淹没了路面,红泥土带着大石块在路面上堆积成了一道巨型障碍,足足有三米多高,十几米多宽。不仅这边的救援车辆堵住了,对面也有好几辆车被阻塞在那儿动弹不了。

  由于泥土都还是新鲜的,看来是昨天夜里受那场雨和余震的影响才发生了这里的山体坍塌。郝立京观察了一下地形,便对吴国学说,“让咱们的人都带上工具过来,只要把这些堵在路上的泥石都推到下面的沟里去,路就应该能通了。”

  “这样能行?”

  “能行,我看只是泥石流把路堵住了,路基还没受到什么影响。大家一起动手会快一点。”

  “好,就照你说的办。”吴国学跑过去把命令传了下去,不一会儿,就见几百多个东北大汉扛着各种钢钎铁锨过来了,啥也没说撸起袖子就开始挖山石干活。就在这个时候,在对面的车队后面,又来了几辆车,从车上下来几个人,绕过长长车队到前面来看情况,当他们看到这个阵仗时,大为吃惊。其中一位领导模样的人就过来询问:“你们是哪里来的呀?”

  郝立京、吴国学正在指挥这支临时“修路工人”秩序作业,也顾不上回答问题,刘雪华连忙替郝立京开口了:“我们是从东北来的,北方省辽海市和中国龙汽车集团公司共同组建的抗震救灾救援车队。”

  刘雪华说着指向领队车上的标语:“你看,我们的大部队就在后面,一百辆豪华大巴,为我们开路的是辽海市交警支队的警车。”

  “他们都是——”

  “我们是我们的司机和随行工作人员,里面也有专业救护人员,都是来自北方省的志愿者以及中国龙汽车集团公司的职工。”

  “那这位是谁啊?”那人指着在最前面跑前跑后,手里还扛着把铁锹的郝立京问。

  “他啊,就是我们救援队的总指挥,中国龙汽车集团公司销售总公司的郝立京总经理,他的名字你一定不陌生吧。”刘雪华相当自豪地介绍着自己的上司。

  “哦,原来他就是那位传说中的郝立京呀……”那人看着郝立京忙碌的背影,点点头。

  “传说?哈哈,也对哦!我们郝总可不简单呢,他不单是全国劳动模范,抗击雪灾英雄,他还代表中国龙汽车参与了国宝回购,最后成功地把我们的两件原本要被拍卖的国宝给要了回来。”

  “嗯,你说的这些我们都知道。你们中国龙集团公司,了不起!”

  “小刘你在干嘛呢,还不去帮忙给大家倒水,你没看他们干得都开始浑身冒烟了吗?”吴国学已经和刘雪华混熟了,也就没把她当外人,走过来毫不客气地就指使她去做服务工作。到跟前才发现和刘雪华站在一起的人:“你们是哪里的?也被挡住了是不?那还愣着干嘛?一起干呀,人多力量大,早干完早走路,都不耽搁。还有工夫在这里说什么闲话呀!”

  “这位又是谁呀?”那位领导模样的人被劈头盖脸这一通训,有些尴尬,就又问刘雪华。

  刘雪华偷偷伸了下舌头,低声对他说道:“他就是我们这支车队的总指挥,辽海市交警支队队长吴国学同志。”

  “原来如此,怪不得口气那么大。”

  “哈哈,他可是我们东北汉子的典型代表哦!心直口快的活雷锋!”

  “对,东北人都是活雷锋。”那人说完掏出了电话:“喂,秘书长,我是王勇峰啊,我们在路上遇到中国龙汽车的救援队了,是啊,这里出现滑坡,他们正好被堵在这里了……对对,你马上打电话给天康县县委书记,让他们通知附近的村镇、就近的公路部门,马上派人来清理路面!”

  刘雪华看着他,眨了眨水灵灵的大眼睛:“首长,你们能派挖土车来吗?你看,我们虽然人多势众,但光靠人在这里挖也不顶事,最少也得挖半天才得通车,如果能有机器帮忙那就最好不过了。”

  “小同志,你说得很对,我已经让他们派清障车来了。对了,我还没有问你呢,你是……”

  “我是郝立京总经理的秘书,刘雪华。”刘雪华大方地伸出手去,与这位看似领导模样的人握了握手:“我去把我们总经理叫过来,让他给你汇报一下情况。”

  不一会儿,郝立京跟着刘雪华过来了,郝立京看上去非常兴奋,直奔上来就问:“是有铲车来吗?那太好了,这样用不了两个小时,路就通了,我们也可以顺利赶到指定地点了。”

  “辛苦你们了,郝立京同志。”

  “不辛苦,这是我们应该做的。”郝立京见对方伸出手来,正要去握,却发现自己的手上满是红泥,有些不好意思地又把手缩了回去:“抱歉,我的手都是泥……”

  “没关系,反正我的手也马上就要弄脏了,哈哈哈哈……”这位领导毫不介意地握住了郝立京的手,并拍了拍他的手背:“我们也跟你一起干,刚才那位吴队长说得对,人多力量大,多一只手就能多赶一分钟时间。现在对于我们来说,可是分秒必争呀。”

  “请问你是……”

  “我是泰康市的市委书记王勇峰。”

  郝立京让人去把吴国学找来:“告诉他,泰康市的市委书记也路过这里到了现场。他已经调来了铲车和清障车!”

  但去的人一会儿回来,告诉郝立京:“吴队长带着两位本地向导去附近的道班找清障车去了。”

  “哎?这吴队长还真是急性子!我们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他,我们的清障车就要来了,结果他就自己去找啦?”郝立京无可奈何地跺了跺脚:“这样也好,能多一台清障车,时间会更快一点。”

  “郝总,你们的热情太让我们感动了。谢谢你们能够向我们伸出援手,千里迢迢来帮助我们!”

  “王书记,你别这么说,大家都是中国人,都是一家人嘛,自家人不帮自己还帮谁啊!”

  “说得好啊,对,我们都是一家人!”

  18、锦上添花

  两个小时后,天康县派来的两辆铲车和一辆自卸车,参与了清理工作。很快,路面上的障碍被清理掉了,而吴国学从公路段找来的道班工人和两辆自卸车正好做扫尾工作。道路通行后,中国龙汽车的救援车队又准备上路了。郝立京在与王勇峰等人告别时,向他提出了一个请求:“王书记,能不能给我们留下一台铲车一辆自卸车?我怕前面的道路会不断出现这样的情况,到时候就不用再临时求援了。”

  “没问题,为了保证你们的畅通无阻,我们能够做的都会做,就满足你们的要求,我让他们跟在你们后面为你们逢山开路吧。不仅如此,我还要派懂得路况的向导,把你们带到临江去。”

  “那真是太感谢王书记了!”

  “这比起你们中国龙汽车所做的一切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只是目前条件有限,我们也只能为你们做到这些了。”

  “这已经比之前好太多了!”郝立京高兴地对吴国学说:“吴总指挥,我们现在连开山队都有了,还怕什么呢?”

  “哈哈!我们这支队伍可是越来越壮大了呀!”

  “郝总,我们泰康市的灾情不亚于临江市啊,如果不是我们这里的工作量大,我们会把你们陪同到底的。”

  “王书记,你们已经帮了我们的大忙了!”

  王勇峰于是指派了前来增援的部分交警同志跟随郝立京他们同往临江县,包括公路段的两辆清障车在内,负责护送中国龙救援车队前往临江。

  “你们的任务就是把郝总他们的车队安全送到临江,然后再安全护送回来。把临江的受灾群众都要转移到我们泰康市,这是一个艰巨的任务,李队长,我就把这个重担交给你了。”王勇峰当场任命天康县交警大队队长李东生为护送队负责人,并郑重地将这个重任托付给了他。

  “王书记,你放心吧,我们保证完成任务!”李队长很年轻,起码比吴国学小十岁以上,他向王勇峰行了个标准的军礼,引得吴国学暗中竖起大拇指,悄悄对郝立京说:“这下可是给我们派来了得力干将了!”

  于是,除了郝立京他们的车队外,又增加了以天康县交警大队队长李东生为首,道路工程车为主的临时护送队,这支大部队又浩浩荡荡地继续前进了。此时正赶上天空放晴,阳光明媚地照耀着大地,就见挂在百辆大客车上的红色条幅,在阳光下分外鲜艳,像是一条长长的红色飘带,随着车的行走而轻轻飘动。

  临别时,王勇峰告诉郝立京,现在虽然天气还算晴朗,但灾区的气候异常,时刻会风云突变,所以绝对不能掉以轻心。而且余震还在不断发生,有时候会强烈到6级以上,地面振幅在10厘米左右:“一定要注意行车安全!”

  听取了王勇峰的忠告,车队开始前进。果然在行走了不到十公里路程的时候,天又开始下起了雨,而且雨越下越大,车队尽量以最低车速行驶,前后车辆紧紧跟随,防止发生脱队、掉队现象。

  当车队行至大山之中时,道路越来越艰险,大半的公路都是沿山而建,虽然李白诗中所说的“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并非指这里的道路,但的确也应证了这句词,狭窄的公路几乎是在山体上挖凿出来的,行成了一个个S型,一边是突出来的峻峭山壁,一边则是深不见底的黝黑山谷,偶尔有沙土因为松动而落下,就听得一阵稀里哗啦之声,在山谷久久不绝,听不到尾音,可见这山谷有多深。很多人都是探头看一下,然后深吸一口凉气,再不敢去张望。

  到下午三点多钟时,突然,人们听到一阵好似怪兽的吼声从山坳里传来,接着就是沉闷得让人心脏都要跟着颤栗的轰鸣,又是一波余震到来了。车队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听到了山体轰然倒塌的声音……

  指挥车见又一次余震来了,就命令车队继续前进。等余震过去了,大家停下车才发现,刚刚走过来的道路已经被垮下来的一大片山体埋在了下面。一片烟雾弥漫在那堆森然恐怖的巨石红泥上。

  19、险象环生

  看到这样的情景,所有人都冒了一头冷汗,如果不是运气好,一定会有几辆客车被砸下山去……那将是不堪设想的后果。郝立京心里不由的想起刘雪华所说的那些话来,似乎真的有神灵在保佑着他们,危险离他们只差毫厘……好在后面跟着清障车,所以,道路马上被清开了,车队也很快又出发了。

  这一次劫后余生的惟一损失,就是最后那辆天康县护送队的警车的后车灯,被溅起来的石头给打破了。

  “好悬啦……要是再慢上一分钟,或者是快上一分钟,我们这条长龙就被拦腰斩断了……”吴国学看着那堆山石啧啧地直咂舌头。

  “幸亏我们事先做了应急的准备……吴队长,还是你经验老道,没有临场乱了手脚。”郝立京由衷地对吴国学发出了赞叹。吴国学却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哪来什么经验啊,我当时也是慌了神哩,我是看前面的车没停下来,一个劲往前冲,这才下达了后面的车马上停下来的命令。真正有这方面经验的,是我们的师傅们啊!”

  正说着李队长他们的警车追上来了。郝立京他们下车对李队长说:“谢谢你,李队长,多亏你们及时报警,才让我们又躲过了这一劫。”

  “郝总,你可别谢我,这完全是运气啊!”李东生其实也被刚才的惊险情形给吓得不轻,他擦了一把额头上和着汗水的雨水,又对郝立京说道:“咱们还是赶快出发吧,这种余震说不上又会来一下,跟你玩儿似的,没完没了,躲不躲得过,只能凭运气了。所以大家还得眼明手快,精神高度集中,不然的话……”

  李东生说着,望了一眼山谷里滔滔的江水,江水浑浊而遄急,如果有什么掉进去,那就是转眼的功夫,立刻会被急流吞没。

  “我们赶紧上路吧。李队长,还是你们打前站,我们紧紧跟随,毕竟这里的路况你们更熟悉。”吴国学说完首先上了车。

  “我们出发到现在已经7个钟头了,才走了100公里这么一点点路。还有20多公里就到临江了,坚持就是胜利,我相信好运会时刻伴随着我们的。”郝立京充满信心地望着前面被雨雾朦胧了的道路:“我们一定要在今天赶到临江县!”

  车队又前行了大约5公里左右,雨越来越大,天都黑了下来,山崖下的江水发出了巨大的咆哮声,更增添了几分大自然的威严。在巍峨的大山之中,宛若长龙的庞大车队也只能像是一条小虫,随时都又可能被大自然吞没的危险。

  郝立京看着窗外瓢泼的大雨,心里开始焦急,他让司机在安全的情况下,把车速尽量放到最高。赶时间要紧,但安全更重要。他忍不住在心里默默地祈祷,祈祷不要再有意外发生。而就在他刚祈祷完毕的时候,车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

  “前面的车停下来了。”司机回头紧张地说道。

  “让我看看。”吴国学打开车门,从副驾驶座探出头去,马上他又坐了回来,说道:“这下可真是完蛋了。”

  “发生什么事了?”刘雪华也紧张地抓住了车椅的靠背,身体前倾,想透过前面的挡风玻璃往前看。

  “前面又发生塌方了,而且比之前的那个更严重。”吴队长叹了口气说道:“看来今天赶到临江县的计划要泡汤了。”

  “我去看看!”郝立京说着就跳下车去,刘雪华连忙抓起一把雨伞追了上去:“郝总,伞!”

  可是郝立京根本就不顾倾盆而下的雨泼洒在他身上,他跑向了车队的最前面。

  郝立京站在滑坡处一看,才明白吴国学所说的意思。眼前的这大块滑坡很严重,几乎是半个山体都倾倒了下来,足足有好几丈高,根本看不到前面的路基情况,也就无从得知路还能不能通行。

  “李队长,你看这路……”

  “现在只有从上面直接开出一条新道来了。”李东生已经勘察完了地形,过来跟郝立京说:“把两台铲车都开过来,全力以赴清除那些大石头,然后从上面压出车可以通行的一个通道来。”

  “这个主意能行!”郝立京点点头:“就这么办。”

  又是一个小时后,车队越过了这个障碍,继续前行,刚走没到五分钟,突然又是一阵余震袭来,就见山上往下滚着硕大的石头,有好几块大石还砸在了中间几辆客车的顶上,生生地在已经加固过的铁皮上砸出了一个个深深的凹陷来。幸得已经在车顶上做过加固和防震措施,所以并没有影响到车整体的状况,还是可以继续行驶,只是车上的人都被那声声巨响吓得不轻。那一瞬间可以说真的是命悬一线,好似在鬼门关上过了一遭。

  “大家注意安全!不要靠窗坐!”郝立京通过步话机对司机们喊话。话音刚落,一块石头骨碌碌地就从上面滚落下来,砸向了他们的越野车,刘雪华惊叫着不顾一切地扑向了郝立京:“郝总小心——”

  “嘭!”的一声巨响,巨石砸在了车的正前方,擦着保险杠落了下来,车停得相当及时,也发出了刺耳的刹车声。

  由于急刹车,郝立京和刘雪华一起都从座位上抛了出去,砸在了前面的椅子靠背上。

  一股鲜红的血,瞬间从郝立京的额头流下来。刘雪华看见了,再次惊恐地发出了一声尖叫。

  “啊——立京——”

  20、震后残垣

  群山环翠,碧树成荫。就在如海的绿色掩映中,一栋栋白色大楼错落有致,均匀地分布在这组建筑群的四处。从建有标准树胶跑道的篮球场、足球场这些大型运动场所,可以看出这里是一所设备齐全、规模不小的学校。只是,这原本应该是环境优美,非常适合学习、生活的地方,现在却变得有些狼狈与落魄。仔细看过去,就会发现,那些整齐漂亮的白色大楼都不同程度地出现了倾斜与裂缝,有些相对比较陈旧的楼甚至坍塌掉了一半的楼体,成了一堆瓦砾……

  在足球场的绿茵上,则扎满了用床单布或塑料布支起的临时帐篷,颜色大小五花八门,也支得扭七八歪,毫无秩序可言,使整个操场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垃圾场,显得杂乱不堪。

  由于不时的降雨,造成积水排不出去,绿茵早已经被踩成了泥泞,而就在这样的泥泞中,生活着几千甚至上万的师生,那些昨天还青春可人的同学们的脸而今却憔悴得可怕,他们衣衫不整,精神委顿,有些在用塑料盆或茶缸把流进临时帐篷里的水给舀出去,有些则呆呆地坐在潮湿的地上,目光迷茫地望着前面的校舍或灰蒙蒙的天空。老师们大都顾不上休息,奔走在学生之中,探问孩子们的情况……

  在操场的一个角落里,用红色布条拦出了一条警戒线,在线的另一边,那些还算整齐的塑料棚里,是一些病倒了的学生们。现在,已经有100多个学生病倒了,细菌张狂肆虐,侵蚀着毫无抵抗力的年轻的躯体……

  如果不是迫于无奈,没有人愿意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但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地震把这里的秩序打乱了,之前那种属于他们的规律的生活也完全被破坏了。

  自5月12日那天起,临江市师范专科学校的万余名师生就被困在了学校操场上,足足有半个月,哪里也去不了。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吃喝拉撒,过着不自由的群体生活,别的先不说,目前他们面临着的最大问题就是卫生问题。由于环境的不断恶化,又没有任何措施可为,身体比较虚弱的学生在双重压力下,大都支持不住,陆续倒下了……照这个情形下去,这里很可能会变成疫病的传播区。

  现在看来,地震还不是最严重的灾难。而师生们最担忧的是,比地震更可怕的灾难——瘟疫。而这样的灾难,已经降临在了他们身上。

  由于余震还在不断发生,所有校舍都岌岌可危,只有这里的空旷里还算是一个安全的避难场所。在急情中抢出来的粮食差不多就快要吃完了,断不能再冒险去那些楼中搜寻可用物资了。因为,无论哪一个生命都是宝贵的,尤其是在逃过一劫之后尤显珍贵,没有理由让谁去白白牺牲。

  对此,校长下令谁也不准擅自离开操场,离开安全范围之内,他们现在惟一能够做的,就是等待救援。而对于只能等着外来力量改变一切的他们来说,面对这种恶劣的状况,完全无计可施。没有药品可以减缓疾病的蔓延,更没有条件做好健康管理。校长整天为此愁苦着脸,看着那些就像是自己孩子一样的学生日渐消瘦的样子,惟一的希望就是盼着派出去联系的老师能够早日带回来好消息。

  临江市师专虽然是一所省属专科院校,但也是面向全国招生的,所以里面除了大部分西江省各地区考入的学生外,也有一部分是来自五湖四海的学生,这其中就有不少东北学生,里面当然也有辽海籍的。东北人走到哪里都以豪放和幽默著称。

  刘晓就是地道的东北人,而且碰巧也是辽海人。他今天轮班为同学们挖简易便池,他一边在操场的外围用镢头挖着坑,一边喃喃自语:“看来天要灭我刘晓了。如果救援队伍再进不来,我们就算从地震中逃过一劫,到最后还是会被瘟疫给吞噬了。”

  “是啊,现在操场周围都被大便池围住了,苍蝇成群结伙的侵略我们的领地。照这样下去,我们可真是凶多吉少啊!”他的一位同学也在一边跟着发出悲叹。

  “呜呼哀哉,想我刘晓英雄一世,到最后竟然是被一群臭苍蝇给残害了,我真是死不瞑目啊!”刘晓停下挖掘的动作,手肘支在镢头把上,又是一阵长吁短叹。

  “刘晓,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县上的抗震救灾物资轮不到我们学校呢?难道说我们是后娘养的?”

  “你算是说对了,我们学校是省管单位,平时优越性强,战时就惨了。”

  “那是为什么呀?”

  “平时,我们学校因为是省管单位,待遇跟着省里走,所以要比县里的任何单位都好。现在是战时,省里鞭长莫及,管不上我们。而对县里来说,我们不归他们管,所以分发帐篷、食品什么的,名单上根本就没有我们。”

  “照这样下去,那我们可真惨了!”

  “没错!我们这里就是被遗忘了的那个角落。”

  一个学生提着裤子跑了过来,满脸痛苦地对刘晓他们嚷嚷道:“我说你们挖好了没有?我拉肚子,等不及啦!”

  他二话没说,一把推开刘晓,就蹲在了新挖的土坑上。

  刘晓和另两位同学无奈地转出临时搭起来做遮挡用的塑料帘子,到外面一看,这才发现排队上厕所的学生已经站出了一条长长的长龙。

  “天呐,这可怎么办啊?”刘晓仰天长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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