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0 姜还是老的辣

  6、

  郝祖国从市里回来后,继续主持董事会议,这中间只是两个小时的间隔而已。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黑一海却完完全全改变了自己的意见。郝祖国也非常乐意见到这样的结果。他在会后说的话,看来已经被儿子很好的运用过了,并且还征服了那位意志坚定,还因此甚至被人背后说成“固执”的总裁黑一海。郝祖国对于郝立京的提案本来也是持保守意见的。其实大家所顾虑的不外乎都是人员的安全问题。但经过深思熟虑过后他认为这个方案也是可行的,只不过需要一点变通而已。

  所以他运用起了自己的人生经验,帮郝立京出了个主意:“董事们反对的意见集中在员工安全上面,所以你要尽量避免这一点,更不要为此和黑总发生冲突,他所考虑的都是正确的,你用你的那些高谈阔论说服不了他。你别忘了,你的黑爷爷可是一位深受西方思想熏陶的现代企业管理者。甚至可以说,德国人的那套行事风格对他影响也已经根深蒂固了。”

  “难道董事长你也反对我的提议?”郝立京有些委屈地撇着嘴问。儿子不管多大在父亲面前永远是孩子,将近而立之年的郝立京在郝祖国眼里也永远都是那么天真、幼稚。此刻,在郝祖国心中,舐犊之情油然而生。

  郝祖国淡淡一笑,对郝立京的抱怨不置可否:“立京啊,你有时候考虑问题还是太过直线思维了。为什么你不能迂回一下呢?”

  “迂回?怎么个迂回法?”郝立京不明白父亲的意思,微蹙起眉头有些疑惑地问。

  “你要组织的救援车队,车是没问题了,但这人员呢?你要怎么解决?无论到任何时候,人都是最关键的。这个救援队到底是会成为灾区的麻烦呢,还是真的会带去帮助……说到这一点,我认为队员素质至关重要。我并不反对你号召公司员工志愿参加,包括你个人的任性妄为我也可以听之任之。但我想,与其顶着总裁与董事们反对之声执意而为,还不如改变一种方式,效果可能会更好。”

  郝立京似乎明白了父亲的意思:“爸爸,你的意思是……”郝祖国点明了自己的意思:“我们向社会招集具备专业救助知识和这方面经验的志愿者参加,是不是会更有说服力?”

  郝立京一听到这里,情绪马上激动起来,他“啪”的一声合掌猛击,“啊,我怎么没想到呢?对呀,就这么办!中国龙汽车组织的车队并非一定要安排公司的员工去,既然有志愿者这个群体存在,我们何不向社会召集队员呢?这样一来,我们不仅可以组织一个强大的救援队伍,而且还能进一步扩大中国龙汽车的社会影响力,同时通过这样的互动关系,增进企业与民众之间的感情。董事长,你这招可真厉害!”

  “孺子可教也。”郝祖国欣慰的望着儿子点点头:“你去和黑总沟通,我去去就来。”郝祖国说完,不等儿子说话,拿好了开会用的资料,起身往外走。

  “爸,你让我都有点崇拜你了,俗话说姜还是老的辣,你这一点拨让我完全开了窍,所有的问题都能迎刃而解了!”

  “你别在这里拍我的马屁了,还是想好怎么去说服我们的总裁先生吧。”郝祖国笑着用手掌在儿子的头上揉了一把,然后下楼。似乎在郝立京成人后他还是第一次对儿子这么做,有点突然找到了做父亲的感觉,心中不免有点儿兴奋。应该是自己长期忽视了父子之间的互动,才会对这种亲昵举动感到陌生,为什么在儿子也要当上父亲了的时候,他才有了这样的知觉呢?凝思间,一个影子从脑海中划过。

  她是否此刻正在微笑着看着这一切呢,就在那片轻如飞絮的云中?似乎是被她教会了这样温柔的对待身边的人与事。偶尔停下来看一看周围的风景,多给那些陪伴着你的人一点关怀,送出去的感情是会被成倍返还的。正如曾经对她的挂念,只为一丝丝的不舍,却换来了她全部的付出。儿子在转身时对他轻轻说的那声“爸你走好”,让他眼睛有些发热。这种让自己感动的感觉,真的很美好。

  也许已经习惯,以她的思考方式来思考了。而这样的改变,却是在终于失去了她以后,才开始的。

  郝祖国扶着打开的车门,仰望了一下几乎无云的碧蓝天空,有那么几秒的出神,然后才坐了进去。

  孙小明离开这个世界已经将近半年时间了,郝祖国还有着一种恍惚如梦的感觉,似乎,她并没有真的离去,她还在他的身边,就在原来的地方,静静地,像是一株等待凋零的花朵一样,等待着他的到来。她最后的样子已经模糊,留在他记忆里的,永远都定格在日记本里的那一页,让他在夜深人静时刻摩挲过无数遍的笑靥,也将在今后的日子里对着他微笑。她的笑容灿如夏花,正如她流星般转瞬即逝的生命一样,虽然只是一刹那,却开得荼靡、烂漫。

  7、精兵强将

  由于改变了策略,再加上黑一海的支持,郝立京的提案在会上顺利通过,而他提出的志愿者征集方案也得到了所有董事的赞同。救援队的人员设置一经敲定后,郝立京立刻着手在北方省范围内征集志愿者,几乎是以他没有预料到的速度,只用了不到一天的时间,就有上千名志愿者报名加入,经过严格挑选后,从中择出既有优秀驾驶技术又有远征经验的200名车队司机、具有专业知识及丰富临战经验的30名救护人员和10名心理辅导教员。

  尽管郝立京已经向他们说明了将要深入到最危险的重灾区,但志愿者们依然热情高涨,毫不退缩,有几位还相当性急地把行李都打点好了,就候在中国龙汽车的公司大楼里,时刻准备出发。

  虽然志愿者们的精神可嘉,但该考虑的因素还是要考虑周全,并为他们做好善后处理。在郝立京的建议下,中国龙汽车为这些志愿者及随行的公司员工全部购买了人身意外保险,做到对他们负责任、有交代。此举赢得了志愿者一致好评。

  就在以郝立京带队的中国龙汽车抗震救灾救援车队筹备完毕,整装待发之即,路鸣、王立及一些市领导突然而至,他们来到集合了一百辆崭新豪华大客车的中国龙汽车公司广场,视察这支由企业与社会力量集合起来的规模庞大的志愿者队伍。郝立京亲自向路鸣介绍了他的这支精锐强队,正所谓强将手下无弱兵,他敢在市委书记面前拍胸脯下保证:“虽说是刚下线的最新车型,我们的客车已经通过了各种安全检测,保证能够安全行驶,而且我们还为各种状况做了应急措施。同时,我们已经给这一百辆客车装配了特殊装备,因此它们比一般车要结实、安全。按每辆车可乘座50名乘客来计算,我们一次就可以转移5000名群众。路书记,请各位领导及辽海的父老乡亲们放心,我们一定把辽海人最真挚的关怀送到灾区去。”

  “更重要的是你们一定都要安全归来。”路鸣对着郝立京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一个都不能少。”

  “路书记,关于这一点我不敢向你保证,不过我可以保证对我的每一位队员负责,出了事就拿我是问!”郝立京谨慎地说道。

  “我没有要你负责,而是让你一切以安全为上。尤其是你,不准给我乱来!在公司里,你是未来的顶梁柱;在家里,尤其是你的小家里,可不仅仅是一个人在等你!你听到了没?”路鸣压低声音对郝立京严肃的说着。他特别指出的“不仅仅是一个人在等你”,让郝立京红了一下脸,讪讪地不知该如何回答。

  “请路书记给大家讲个话吧。”郝祖国提议。

  “好啊,就算是为大家鼓劲壮行吧。”路鸣说着走到了车队前方的中心位置,用洪亮而浑厚的声音大声说道:“同志们,中国龙汽车集团公司派救援车队到西江省临江县抗震救灾的报告,市委市政府已经开会研究过了。同时,我也向省委做了专题汇报。同志们,首先,我代表省委和市上四大班子,对你们在第一时间里做出的反应和行动,表示最诚挚的谢意!”

  掌声……

  “同志们,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一方有难八方支援,这是我们中华民族的优良传统。我们北方省已经根据中央的指示精神,做出了对口支援灾区和下一步帮助灾区重建工作的安排。在这之前,我们将组织一支强有力的队伍奔赴灾区,帮助灾区人民抗震救灾。令人感到欣喜的是,你们已经提前把队伍组织起来了,而且还是一支集合社会各界力量的精锐强队。因此,我们市上打算就以你们中国龙汽车的这支救援车队为基础,再增加一部分专业救护人员,然后由我带队,马上开赴灾区。王市长,你也来跟大家讲两句吧。”

  “嘿,该说的路书记你都说了,我就免了吧。”

  “你就跟大家说一下关于救援地区的具体安排吧,还有,你不是说你准备了一支特殊部队吗?这个时候了,也该露个底了吧。”路鸣笑着,用有些揶揄的口吻对王立说道。

  “什么特殊部队?”郝立京好奇地问。

  “哈哈,就知道你会感兴趣,立京,别急,王市长要给你们的救援车队送大礼呢。”路鸣说完转身走开了,与郝祖国商量其他事项去了,留下王立和郝立京在围拢过来的志愿者中间。王立冲着路鸣的背影摇头叹气:“这个老路……”

  “王市长,你就跟大伙讲讲吧,既然市里也要派人和我们一起去灾区,总得让我们知道都有谁要去吧。王市长你可别说你也要去,那我们可是绝对不能答应的。”郝立京半开玩笑地对王立说。

  “既然路书记带队,那我肯定得留守下来继续工作了。”王立说完哈哈大笑:“同志们,就在今天早上,我们市政府办公厅收到了西江省抗震救灾领导小组指挥部发来的救援邮件和电话。西江方面希望我们派一支强有力的车队,到天康县抢运灾民,那里有一万多名灾民需要我们转送到西江省省会泰康市。”

  “可是,天康县并不是重灾区呀。”听到这里,郝立京直觉有些不对劲,忍不住插话说道。

  “对,所以安全方面不会有太大的问题。”王立顺着郝立京的话对众人说道,口吻肯定,但语气沉重。

  “王市长,我认为临江县的灾民更需要我们去抢运!”

  “立京同志,这里有一个原则,我们必须无条件地服从西江方面的安排。人家对当地的路况、灾情比我们清楚。所以,市里定下的这个行动计划我们一定要坚决执行。”王立的话让郝立京沉默了,看得出来他的情绪正在急剧变化着,虽然看上去依然一派平静,实际上只要细看他眼睛里跳动的火苗,就会知道他此刻有多激动。

  “虽然对于我们来说,这的确是一个不错的消息,因为我们不用再为安全问题犯难。但是,如果不到重灾区去,对我们这支专门为此而组建起来的救援队来说,将是个极大的遗憾。”郝立京如是说。

  “此话怎讲?”王立问郝立京。

  “报告王市长。”陪同在郝立京旁边的刘雪华早已经从郝立京眼中看出了那些微妙变化,怕他冲口说出一些在领导面前有失妥当的话来,连忙抢在前面开了口:“郝总经理为了组建这支救援队,专门向社会上召集了有经验有技术的长途客车驾驶员,而且为了安全起见,每一辆车都配置了两名司机。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可都是经过我们精心挑选过的志愿者,他们每一个人都是签下了志愿者状的勇士。郝总经理已经向他们说明了重灾区的情况,大家也都做好了一切准备,结果您这么一说,就不去了重灾区了。所以呢,我们个顶个的大英雄们现在却完全没有了用武之地,当然感到很遗憾了。”

  “是这样啊,没什么可遗憾的,不管是天康还是临江,都是地震灾区,无论哪里的受灾群众,都需要我们的帮助,没有孰轻孰重之分。立京啊,说到你们的几百人车队,我可是给你找了一位最称职的车队总指挥哦。”王立当然明白郝立京会有什么想法,而且也十分理解,只是站在他的立场,他必须说这样的话。为了避免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给大家带来不良影响,他将话题巧妙地转开了。郝立京看了他一眼,心下了然,便也笑了笑,问道:“刚才路书记说你要给我们送大礼,莫非就是这位车队总指挥?”

  “哈哈哈,没错!”王立低头看了一下腕上的表,又朝四下里张望:“他应该就到了。”

  8、黑脸包公

  说话间,一个响亮的声音在众人后面传来:“大家好啊!王市长,你别找了,我在这里呢。”

  “是吴队长!”人群里有认识他的,惊呼声脱口而出,看来来人身份果然不简单,否则怎么会令这些天南地北闯荡惯了的天不怕地不怕的东北汉子们,在见到他时也有一些发憷呢。

  郝立京顺着那个声音望去,就见人群里马上分出了一条道,一位中等身高,但看上去相当敦实的黑大汉大踏步走了过来。他远远地就伸出了一双手,带着几分严厉的笑容迎向王立与郝立京。

  “王市长,郝总经理,我来得还算及时吧?”

  “及时,及时。简直就是说曹操曹操到。”王立哈哈大笑着和来人握手,然后向郝立京介绍:“这位就是我给你找的车队总指挥,原辽海市交警支队支队长吴国学同志。”

  “王市长,你什么时候给我撤的职啊,怎么一转眼我就成原支队长了呢?”吴国学又大力地握住了郝立京的手,爽朗地大声说道:“你好!郝总经理,百闻不如一见,果然是年少有为,青年才俊啊!”

  “你别怕,不是撤你的职,是暂时调职。看来你已经认识我们的郝立京同志了,那我也用不着再多说什么,接下来就是你们的工作了。立京啊,吴队长我就派给你了,你就放心把车队交给他来指挥吧,你没见他们见了这个黑包公都发憷吗?哈哈哈哈,这就叫一物降一物。车队方面你可以听他的,但行动的总指挥还是你,他得听你的。吴队长,你没意见吧?”

  “没意见!你撤我的职我会更高兴,你以为我愿意当包公啊?我这老黑脸是怎么来的?还不是这支队长给当的,整天在日头下爆晒着,风里刮雨里刷,是白雪公主也会变我这样,你趁早把我给放了,我还能回家养白一点,不然啊,再过几年,连我家里那个都要嫌弃这张脸了!”吴国学指着他那张黑得油光铮亮的脸,扮出一幅苦哈哈的样子给王立和郝立京看,一旁的刘雪花忍俊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吴队长,没关系,多擦点雪花膏就好了。”

  “哈哈,小刘你别听他胡诌,他那张脸是天生的黑,因为这个,小时候还被人给起了个外号叫牛粪蛋!”王立把这句话说完,也大笑着走掉了,刘雪华笑的肚子都疼了,吴国学却冲她挥挥手:“你笑吧,没关系,被叫牛粪蛋是真的,尤其是你嫂子嫁给我之后,这美名就更加远扬了。”

  “那是为什么哩?吴队长?”围拢的司机里有胆大皮紧一点的,故意油腔油调地问。

  “鲜花插在牛粪上了呗!我说你这家伙还明知故问,小心我吊销你的驾照!”吴国学回头指着那个司机假装威胁着说,脸上却洋溢出得意之色,还有满满的幸福。从吴国学的神情里,刘雪华更加笃信所谓“千古绝配”,那朵插在牛粪上的鲜花想必也生得十分娇嫩肥美吧。于是,在心底里不由得升起了那么一点点的羡慕。她悄悄地看了一眼身边的另一个男人,他和他的伴侣却应合着另一句千古佳话——“金童玉女”,天作之合。所以,自己永远都没有插入的余地,只能这样偷偷地看他一眼。哪怕只是这样,只要能够站在他身边,时刻能够看见他,她也就心满意足了。

  “各位司机朋友,你们好!今儿个我的身份不是交警支队队长,而是你们的战友,当然,也是你们的头儿,你们都得听我的指挥。不过你们放心,我不会吊销你们的执照,也不会给你们扣分。”吴国学的开场白来得突然,也气势磅礴,听到这句玩笑话,司机们想笑又不敢笑,就使劲给他鼓掌叫好。

  “我们要组成一支精悍的、强有力的救援队开进灾区,不管是去哪里,我们的职责都是开好车,把人安全接送到。地震过后的路况远比我们想象中的险恶,各种情况也会随时发生,所以大家一定要做好打硬战的心理准备,时刻抓紧你们手中的方向盘,你们的肩上可都挑着几十条人命呢。我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这将是你们一生中最大的挑战,经历过这一次考验后,你们每一个人都会成为公路上的大英雄!以后还怕什么?什么都不怕了!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我们就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更是一个大家庭里的兄弟!你们别跟我客气,我也不会跟你们客气!说难听点我们就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牵一发而动全身!所以大家必须服从命令、听从指挥。俗话说,军令如山倒,就是无条件服从!我是一名军人,把丑话可说在前头。谁要是怕了,动摇了,不敢去了,现在就给我站出来,立马回家抱老婆去!要是谁敢在关键时刻给我掉链子、临阵脱逃,一律军法论处!这里也许有人知道,我参加过老山前线的战斗。告诉你们,老子当年带一个团的队伍窝猫儿洞,整整一个月时间,没有一个当逃兵的!谁要是敢在老子手下当逃兵,他就别想再握方向盘了!这可不是威胁,我是说实话,谁要是在这里当了逃兵,他也就没有资格再摸方向盘了!你们说,我说的对不对!”

  “吴队长你说得对!当龟孙子也不当逃兵!”

  “哈哈哈……”

  “好!明天早上六时准点在这里集合!现在解散,都回家给我好好道别去!”

  吴国学一挥手,几百名司机队伍顷刻之间在欢呼声中散去。郝立京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总算领略到了一位军人的气度与风范。脸黑是黑了点,但他站在那里,确有那么一点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味道,好像一位古代将军在大军开拔之际的动员令,仿佛都能看到他头顶上猎猎的战旗,隐约听到他身后隆隆的战鼓声。

  等吴国学笑吟吟地站在他面前时,郝立京才发现,这位支队长其实矮着他大半个头,为什么刚才却觉得他非常高大威猛呢?

  “郝总,除了你们的这些司机外,我也从市里的各车队里选拔了50名优秀驾驶员,你看怎么安排下去?”

  “正好,我想给每一辆车安排一名安全员,负责乘务和紧急情况下的应变。正好我们的人手不足,又缺乏相关的专业知识,咱没时间再搞专门的培训,你选的人就辛苦点,一个人负责两台车的安全和对司机的培训工作吧。”

  “就这样办!安全人员同时也得是临时驾驶员,你准备的人应该没问题吧?”

  “没问题。”

  “还有个问题,那就是人员的补给,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可是行兵打仗的重中之重啊。”

  “吴队长你放心,我已经专门安排了后勤负责人员,按人头准备了足够的补给。而且,我们还准备了送给灾区的粮食物资和急需的药品,随行还有专业医护人员。所以说,我们这是一支相当庞大的队伍,吴队长,我们两个肩上的担子很重啊。”

  “最后一个问题,我们两个谁领导谁?”吴国学非常认真严肃地问道。

  “当然是你领导我嘛!”郝立京笑道。“这可是你说的哦?你能够绝对地信任我吗?”吴国学目光深沉地盯着郝立京,似乎是有些不相信他会有这样的气度。

  “我绝对信任你。吴队长,过去你能在部队上带好一个团,现在你又能带好一个交警支队。我想,你一定能带好我们这支特殊的队伍。”吴国学笑着说:“郝总,我开玩笑呢,车队这一块我负责,有事情和你商量。整个救援队,你还是总指挥,我是付总指挥,我配合你的工作。”郝立京见吴国学这样说,高兴地握着他的手说:“谢谢支队长!”

  9、死要面子活受罪

  郝立京安排完所有出行前的工作后,遵照郝慧思的约定,于九点钟来到了海边别墅。他到时已经过了晚饭时间了,全家人包括郝建华在内,都聚集在客厅里,或者是餐桌旁,就为给他这位迟迟到来的人饯行呢。

  推杯换盏之后,章小风让郝立京给大家说句话。郝立京站起来,向身边的郝慧思眨眨眼,在得到一个许可的微笑后,他清了清嗓子,举起一杯酒,来到章小风和骆子面前。

  “奶奶,骆子爷爷,让我先敬你们二老一杯。”

  “哎?你这孩子,刚才不是都敬过了嘛。让你说话来着,怎么突然又给我们敬起酒来了?”章小风瞅着郝立京,嘿嘿一乐:“你小子是不是又有什么鬼主意了?这酒奶奶可以喝,但你得先把你肚子里憋的坏水给我放出来。”

  “您真让我说出来吗?”郝立京笑着问。

  “你说,你不说出来咱俩都不痛快。”章小风说完哈哈大笑。

  “奶奶,我和慧思想替你和骆子爷爷完成一个心愿。”郝立京说着又看了一眼郝慧思,她脉脉含情地看着他,给了他温柔的鼓励。

  “我和你骆子爷爷的心愿?那是什么心愿哦?”章小风不明白孙子指的是什么……骆子已经明白了郝立京是什么意思,他脉脉含情地看了身边的章小风一眼,正与刚才郝慧思的眼神相照应,郝立京没有漏看这情景,心下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决定没有错。

  “奶奶,你和骆子爷爷风雨相伴,历时半个世纪之久,却因为种种原因而始终没能成为真正的夫妻,但你们其实已经是灵魂上的伴侣了。我们在旁边也一直在看着你们,看你们心心相印、彼此扶持,我们都为你们这样真挚又纯净的爱所感动。所以,我们希望能够帮助你们完成一个仪式,虽然也许这个仪式对你们来说是多余的,但却也是必要的。让你们这对有情人终成眷属,不仅是我们这些儿孙的期望,相信这也是你们二老一直想要达成的夙愿。奶奶,请容许孙子作出这个不情之请,让我们帮你们举行一场婚礼吧,就让这场婚礼成为你们六十年不朽爱情的见证吧。”

  “立京……”章小风和骆子都怔住了,就连在场的其他人,除了郝慧思以外,都有些茫然地看着郝立京,似乎很难消化他刚才所说的那些话。

  “奶奶,关于这件事,并非我个人的提议。我已经和爸爸妈妈还有慧思商量过了,他们全都赞同这个意见。当然,二伯与二婶我还没来得及跟他们说,但我想他们一定也是这么想的。”郝立京说完看向郝设华和吴飒飒。郝设华虽然一开始有些懵,但马上就明白了郝立京的意思,在被郝立京的视线这样询问时,他和妻子对视了一下,都笑了:“立京说得没错,我们也都同意。”郝设华说道。

  “其实我一直都想提出这件事,但我没有立京那样的勇气,而且我们也没有找到合适飞场合。”吴飒飒补充说明丈夫的意见:“我和设华也商量过,只是不知道该怎么提出来才合适,立京,你真是好样的,把我们的心里话都说出来了。”

  郝立京非常高兴,倒不是听到了二婶的夸奖,而是因为他的这个提议果然得到了二伯和二婶的支持,使得他的信心倍增。他对郝设华和吴飒飒感激地一笑,转头又去询问郝建华的意见,令他没想到的是,他看到的是一张已经气到发青的脸。

  “简直是胡闹!”郝建华低低地呵斥了一句。

  “爸爸……”郝慧思用手去揽父亲的胳膊:“奶奶和骆子爷爷多不容易啊,你不也都看到了吗?要不是骆子爷爷的悉心照顾,奶奶的身体能有这么健健康康的吗?他们风风雨雨这么多年,也只有这么一个夙愿未了,你说我们是不是该……”

  “现在这样不就行了吗?我也没说过什么啊,反正他们都在一起生活了!”郝建华虽然说得小声,但也让在场的人都听见了,章小风的脸色一下沉了下去,骆子颤抖着唇,似乎有些坐不稳,他扶住桌边,喃喃地说:“建华说得对,就这样吧,别那样……真的不妥啊。”

  “可不是嘛,这种事掩都掩不住了,谁还会故意拿出去现给人看啊,你们还不嫌丢人吗?”郝建华气呼呼的说。

  “有什么丢人的?”黑一海严厉地问儿子:“你的这种观念究竟是从哪里得来的?啊?你父亲走了多少年了?啊?”

  “爸爸,我和你一样,也是一个深受中国传统思想影响的人。”郝建华的语气里带着几分讥讽,竟也噎得黑一海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能惊愕地瞪着自己的儿子,似乎是看着陌生人一样。

  “爸爸,我并不觉得真正的爱情有什么可遮掩的。我就是想要让如今的世人看一看,什么才是情比金坚,什么才是忠贞不渝。奶奶和骆子爷爷的故事足以教训那些不懂珍惜、见异思迁的人。”郝立京非常不满岳父的言论和态度,所以说话也很尖锐,毫不避讳。

  郝立京的话在郝建华听来,尤为刺耳,仿佛每一个字眼都是在讥讽着他的行为。他的脸青一阵红一阵,放眼望去,发现所有的人都在看着他,那一道道视线或苛责或质疑,全都冷冰冰地刺在他的身上,让他完全处于孤立状态,如坐针毡。

  “哼,还真是应了那句话啊,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了。不过这件事情,由不得你们!”郝建华倍感冷落,怨气也跟着上升,他心一横,也不管这样的话说出来会不会伤了章小风的心。

  郝建华的这句话一出,众人的脸色都不同程度地变了。章小风由最初的愕然到此刻的不欲置信,她的情绪落差是最大的,也最哀伤。她默默地看着郝建华,始终笑呵呵地大张着的嘴终于也紧紧地抿上了。

  “大哥,你怎么能这么说话?”郝设华难得地生了气,尤其是对自己的兄长,他大声地质问着郝建华,眼中喷射出愤怒的火光,似乎是要把郝建华给烧痛,让他收回刚才的话。

  “大哥,没有事先和你商量是立京的不对,我也知道你很难接受,但你也不应该当着妈的面说出这种话来。因为,我们的父亲已经离开我们十多年了!”郝祖国与郝设华在成年之后,愤怒的方式似乎做了个调换,他反而会以更理智也更平静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意见。

  “爸爸,你应该给奶奶道歉。”郝慧思过去揽住了父亲的胳膊,微皱着眉头,有些痛苦地对父亲说。郝建华一下子把慧思甩开了……

  “建华你……”

  “够了!”郝建华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大声地打断了父亲刚要开口说出的话:“随便你们吧!你们想怎么整就怎么整吧!反正有没有我的意见都无所谓!你们要去给人看笑话随便你们,可别把我算在里头,你们就当没有我这个人吧!”

  “你说什么?你这个忤逆,你这个不孝的混帐东西!”黑一海气得浑身战抖,手指哆嗦地指着郝建华:“你,你……”

  郝建华再也不理睬父亲的愤怒,他起身离席,抓起门口的外套,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去。“你……你给我站住!回来……”气急败坏的黑一海想要追上去,但他刚站起身来,还没离开座位,身体却突然痛苦地躬了下去。

  “爷爷!”

  “大哥!”

  10、依依惜别

  2008年5月24日早上9点整,中国龙汽车抗震救灾救援车队的百辆大客车披红挂绿,浩浩荡荡地从辽海市人民广场出发了。自发来送行的群众围在道路两旁,不停地发出欢呼声。路鸣等省市部分领导和一些企业代表也列队前来送行,人们将广场拥挤得水泄不通,其热闹程度不亚于年节的庆典。

  鼓乐队、军乐队、甚至还有歌舞队,围在车队旁边奏响了凯旋之曲,意为祝福这支远征军平平安安。章小风和骆子在郝设华等人的陪同下,夹在人群中间,虽然是在这种场面下,他们一家人站在一起还是非常引人注目,尤其是章小风的轮椅和郝慧思的大肚子这种组合,无论在哪里都能成为人们聚焦的中心。当车队经过他们面前时,郝立京连忙从车窗里伸出手来向家人挥别。郝立升一看到哥哥就挥着小手兴奋地大喊:“哥哥!哥哥!我们在这里!”

  郝设华把儿子抱起来,让他看个够。之前因为知道哥哥要去灾区,他也闹着要一起去抗震救灾,还振振有辞地说:“国家有难,匹夫有责!”好不容易才把他的这个念头给打消了,所以他今天说什么也不去上学,一定要来为哥哥送行。自从上一次在电视上看到去南方救援雪灾的哥哥后,他就把哥哥当成了偶像,整天都挂在嘴边,要像哥哥这样要和哥哥一起那样,最后他的姥姥姥爷听烦了,就说那你干脆去给你哥哥当儿子算了!结果他却说,他和哥哥是兄弟,不能做父子,逗得大家前仰后合。

  “哥哥再见!祝你们早日凯旋!”郝立升用稚嫩的童音送出相当豪迈的壮行之语,他的声音在嘈杂的人群中显得尤为独特和明亮。

  站在最前面开道警车车门外的吴国学在这时突然吹响了口哨,全体车队立刻整齐地停了下来,然后在吴国学的号令下,司机们全都打开车门,齐刷刷下车,笔直地站在了车门边。

  “向——左——转!……敬——礼!”吴国学洪亮的声音响澈广场,他“啪”的一声向章小风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所有司机及救援队员,都向章小风等人及在场的人们庄严行礼。

  “奶奶,我们走了。”身着迷彩服的郝立京也同样行着军礼,向家人做最后的告别。

  “好,好。”章小风眼中噙着泪,望着郝立京不住地点头。黑一海有些激动,上前抓住郝立京的手,似乎看不够地一遍又一遍上下巡视着郝立京。

  “立京啊……”

  “爷爷,再见了。”

  “注意安全,早日平安回来!”

  “是,爷爷你放心,我们一定胜利归来。”

  虽然不断说着再见,但黑一海却不放手。郝立京挣脱了黑一海紧紧抓着他的双手,在放开手的那一瞬间,突然有种强烈的失落感和不舍之情油然而生。他忍不住张开双臂,拥抱住了眼前这位白发苍苍的老人。

  “爷爷,你要等我回来啊。”

  “好……”

  郝立京松开拥抱着的黑一海的胳膊,又飞快的拥抱了奶奶章小凤、骆子爷爷,还有挺着大肚子的郝慧思。当然了,他拥抱郝慧思的时间稍微长了一点点。他在她耳边轻轻地说:亲爱的,等我回来……还没有等郝慧思擦去激动的泪水,他就飞快转身,利索地跳上了标有领队字样的中国龙越野车。然后,在一声长长的鸣笛下,庞大的车队重新启动,浩浩荡荡在走了。

  人们目送着最后一辆挂着“万众一心,众志成城”条幅的中国龙客车走远,渐渐散去。郝慧思直到再也看不见一丝车队后面的烟尘,这才低下头,泪水又一次在眼眶里打着转,她强忍着没有让它们流出来。

  “回家吧。”章小风牵起郝慧思的手,另一边,罗绮也轻轻地搀住了儿媳的胳膊。郝立京走后,临产期的郝慧思将住在父母家中,由罗绮照顾。

  “别难过,你现在可是两个人的身体啊。”章小风拍着郝慧思的手说道。“奶奶,我知道,我一点都不难过,就是有点……舍不得嘛。”郝慧思向奶奶撒娇,逗得老人开心地裂开了嘴,骆子也在一旁说道:“是啊,这立京也真是的,慧思这个时候最需要他了,他却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了。”

  “没关系,骆子爷爷,我是很坚强的。”郝慧思把手握拳放在胸口,“我也不会输给孩子他爸的!”

  “你这孩子呀……”

  大家哈哈笑着,慢慢地顺着广场路往回走。

  郝家除郝建华外,几乎是全部出动了来送郝立京和他的车队。与此同时,惟一没有来送行的郝建华正在家中看电视,他从屏幕上看到了郝立京及章小风等人,当他看到身怀六甲的女儿那稍显笨拙的身体,和白发如雪的老父亲眼中隐约的泪影时,心里也揪成了一团,十分不好受。

  其实,他最初是相当反对郝立京亲自带队去灾区的,只是,女儿没有意见,始终如一地支持着郝立京的决定,他这个作岳父的也无话可说了。而后又因为立京在饯别宴上提出了那件事,惹得他成了众人眼中的叛徒、父亲口中的忤逆,让他现在处于四面楚歌的境地。于是,他多多少少的对郝立京有了些许的怨恼。但事已至此,郝立京去灾区了,谁都知道那有多危险,他也只能放下成见,在心底默默地为女婿祈祷,期盼他能够早日平安归来。不为别的,就算只为自己还未出世的外孙儿着想,他也希望郝立京不要出什么事。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