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 与外国人通奸

  1、与外国人通奸

  在新世纪开始的时候,已经47岁的郝设华有了自己的孩子。可是,但他看到这个孩子的时候,第一时间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是的,他倒宁愿那只是幻觉。不是因为过于狂喜而无法理清现实与梦境的区别,因为眼前所见的根本就不能构成现实。躺在他怀里的初生婴儿,由于孕期的营养良好而发育得非常完善,浓密的头发,精致的五官,甚至皮肤都已经褪去了长期浸泡在羊水里的褶皱,呈现出光洁的乳白,落地后仅用了两个钟头就开始睁眼看世界,那双眼睛如大海般湛蓝、纯净。看上去一切完美无缺,襁褓上别着的号码牌上写着令人欣喜的数字:重4.2千克,长0.65M。

  “不……”

  郝设华惊讶过后,确认了眼前的现实:这的确是一个洋娃娃,一定是妻子与外国人苟且的结果。他痛苦地喊道,若不是旁边的护士注意到他的异样,刚好伸手把婴儿接住,一桩惨绝人寰的悲剧差点就在她们的眼前发生了。顷刻间,冷汗爬满了郝设华的脊背,就像一瓢冷水从头浇到了脚底。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妻子是什么时候和外国人好上的?这一点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因为妻子工作的单位技术科,就有外国的工程技术人员……天啊,吴飒飒,你这个烂货!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

  他气愤之余,有些茫然,又有些惶惑地看着那位小心呵护着婴儿的护士,在她奇怪的视线中踉跄逃开。

  “不……”郝设华重新回到病房中时,再次否定了自己的意识。但是,所有人尴尬的沉默以及求证的眼光,让他又一次愤恨起来。同时,他也感到了被人当众剥得赤裸裸的那种羞耻与屈辱。此时此刻,婴儿被重新放置在了母亲的枕边,和母亲一起睁着无助而又无辜的大眼睛,不安地游移着。母亲的眼神痛苦地寻求着所有人的理解和信任,尤其希望是来自自己丈夫的信任。可是,没有一个人说话,就连自己的亲生父母都羞愧的低着头,一言不发。也就是说,现在所有的人都认为吴飒飒是一个不贞、不洁的女人。

  吴飒飒无助的掉过了头,泪水连连的看着孩子,她发现,孩子的视线里没有任何情绪,看不出他是欢喜还是悲伤。孩子幼小的四肢在襁褓里蠕动,强而有力地挣脱了束缚,然后,他的双手伸向了空中,像是要去抓住什么,或者是希望自己的亲人能够抱抱他……

  婴儿无言的诉求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母亲疲惫地用温柔的视线包容着他,只是,视线里些微的怯懦和惊慌依然还是传递了出去,婴儿突然啼哭了起来。稚嫩的哭声虽然纤细得令人不忍卒听,却爆发得那么声嘶力竭,似乎是对这个世界的抗议,这像极了从鸟巢中掉落的雏鸟的悲鸣。病房中的所有人都有所触动,紧张地注视着这个小生命。章小风把轮椅摇到了病床边,用她颤抖着的干枯的双手将孩子抱了起来,然后对大家说:“你们都出去吧,让他先睡,飒飒也需要休息。这么多人挤在这里干嘛,去去去。”

  当所有人都走了后,章小风将已经睡着了的婴儿放回床上:“飒飒,你好好休息。”

  吴飒飒微笑着把婆婆目送出了门后,刚才还尴尬的场面变得寂静而凝滞。此时此刻,泪水终于像洪水一样从吴飒飒的眼角跌落。她有些不明白,甚至也一样有如坠梦魇的感觉,从分娩到现在的将近十个钟头里,那些间歇的撕裂般的痛楚,竟然没有一点实感,身体除了虚软无力外,并没有留下任何记忆。然而,本不该有痛觉的地方却开始了等同的感受,有什么地方正在被撕开,血汩汩地流出来,仿佛要流尽她的生命和希望……现在,这个世界留给她的,除了冰冷就剩下空虚了。

  在天底下,所有做母亲的在这一刻都应该是最满足最骄傲的,可是,她却一点也没有办法为自己找回那份骄傲。惟有的,是茫然的羞愧。这是怎么了,自己怎么就生出了一个蓝眼睛、黄头发的洋娃娃呢?

  之后,郝立京小夫妻来了,对于他们的疑问,吴飒飒只能沉默以对。是啊,这个时候做丈夫的不是都该守侯在妻子身旁的吗?然后傻呵呵地看着他的孩子,仿佛怎么也看不够的样子呢。就算再冷漠再无情的男人也会爱屋及乌地将温柔分给妻子一点,嘘寒问暖可以不要,至少也要陪伴在身边吧。

  郝立京和郝慧思的疑问在酒店包厢里得到了答案。只是这样的答案实在过于蒙太奇,让他们根本无法理解和接受。

  “二叔,你这么说是对二婶的不尊重。你有什么证据这么说?”郝慧思虽然性情温和,大多时候都显得很恬静,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但一旦触及到她的敏感点时,她的反应还是相当激烈的,尤其是在女性人权这个问题上,她向来都当仁不让、据理抗争。尽管她一直努力让自己成为一个具有传统美德的东方女性,隐忍而柔顺。但长期积淀在她内心的女权思想还是会时不时地将她拉回到现代独立女性这个角色上来。

  “我有证据!”郝设华两眼发红,充满血丝,看上去有些吓人。

  “什么证据?”郝立京体内那股永不知停息的洪流仿佛突然得以爆发,他抢在郝慧思之前问出了自己的愤怒。

  “你……你们看一下那个孩子就知道了!”郝设华急喘着气吼道。

  “我们去的时候孩子已经睡着了。”郝慧思决定改变询问对象,她走到章小风面前,蹲下身,问道:“奶奶,究竟是怎么回事?二叔的孩子出了什么问题?”

  章小风愣怔怔地看了郝慧思一会儿,摇摇头:“慧思,你就别问了,你二叔正在气头上,说出来他心里更不好受。”

  “那也总得让我们闹明白是这么回事啊。”郝立京越发的焦躁了,嘟囔道。

  “立京!”黑一海静静地出声,严厉地将郝立京的冲动喝止住。然后他换了个口吻,对章小风说:“小风,还是你来说吧,我在这里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原本是来贺喜的,结果却看到你们一个个都愁眉苦脸的,这到底是咋的了?”

  “唉……”章小风叹了口气,看了一眼站在窗边一声不吭,似乎要把自己往绝路上逼的二儿子,再次摇了摇头:“大哥,这事真叫人说不出口啊。”

  “有什么事是难以说不出口的?”黑一海紧锁眉头,从章小风的态度里,他感觉出了事态的严重性。

  “也难怪设子要那么说啊,那孩子一眼就能看出……不是设子的种。那是个金发碧眼的洋娃娃啊!”章小风用手掌拍打着轮椅的扶手,痛苦不堪地道出了真相。

  “啊?”黑一海有些不能置信:“怎么会有这种事?”

  “我们以为医院给搞错了,还去查了一遍,今天那家医院出生的婴儿总共十个,除了这个男娃,其他全是女娃,医院说他们怎么会搞错!”

  “那……这……”黑一海语塞了,饶是他经历了比别人更多的风雨坎坷,却也是头一遭遇到这种事,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也不知该说什么更合适。

  “奶奶,你说的是真的?”郝立京再也按奈不住,瞪着眼睛问章小风:“你们看清楚了?”

  “就算是你奶奶我老眼昏花,这里还有这么多人都看见了,还能错得了?”章小风也有些生气地说道。郝慧思连忙抓住她的手轻轻抚摸,籍以安抚她的情绪,并给了丈夫一个不满的眼神。

  “是,我们都看到了。”骆子扯了扯唇角,原本想要展现一个温和的微笑,但终究还是有些尴尬地停住了,只剩下一抹苦笑的哀愁:“金发卷卷的,眼睛蓝蓝的,皮肤白白的,漂亮得不得了,真的跟挂历上的洋娃娃一模一样……”

  2、愤怒之根源

  骆子的声音温柔中带点无可奈何,可见那孩子真的非常漂亮又可爱,只是,那并非人们所期盼的样子,反而是一切愤怒的根源。郝设华突然爆吼一声:“够了!”

  “设华!”章小风对儿子如此粗鲁地冲着骆子吼叫感到寒心,胸中即刻燃起了烈火,也尖利地喊了起来:“你冲谁吼呢,事情还没有弄清楚,你在这里发的什么疯啊!”

  骆子明白章小风是一心为了他,却也不好在这个当口劝慰,只能在一旁继续苦笑。

  “设华,你冷静点,这事的确太奇怪了,还是弄清楚一点好。”黑一海在这里也算是德高望重了,不管怎么说,这样的场面也得他出面压堂了。于是,他思忖着怎么样才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这时候,大伙都像是吃了炭火一样焦躁,一家人都要急上了,所以,他必须及时给他们刹车。以黑一海对吴飒飒这位女性的了解,他并不认为她会做出背叛丈夫的事来,而且以她那样有头脑的知识女性来说,起码的常识应该具备,就算曾有过不忠,也不应该将事情发展到这种无可挽回的境地。除非她欠缺这个世界的道德伦理,或者说她有严重的智障。否则,这样的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

  “还有什么好说的!她就是个骗子……她不要脸!干下这种丑事……”郝设华抑郁着几乎说不出下面的话了,但他的神情却告诉了所有人,其实他是想用更加肮脏的辱骂来发泄心中的羞愤。只是那并不是他的习惯。一向温文尔雅的他,就算在出奇愤怒的状态下,也无法和惯常骂街的人一样,将那些肮脏的词汇随口骂出。而得不到发泄的愤怒,就更加在他的胸中燃烧。所以,他必须得发泄出来。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就像溺水的人一样,努力地抓着空气,好让自己不窒息。

  “二叔……我不认为二婶是那样的女人。”郝慧思犹豫着说道。

  “还要我说得更明白吗?”郝设华大声地吼道,只是声音已经沙哑,完全失去了愤怒的力道,显得十分软弱,而在软弱中也透着一丝犹疑:“他们厂里的外国专家有好几个……有一个就在她们科室……一定是他……一定是……这个臭婊子!”

  这样粗鲁的话,终于从郝设华的口里骂了出来。发泄完心中的愤怒后,郝设华几乎崩溃了。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嚎啕大哭起来……因为靠的力度太大,郝设华慢慢的滑到了地上……

  始终都没有出声的郝一湖一直站在儿子旁边,企图成为他无形的支撑。原本如深埋在黑土地里的磐石一般沉着静默的他,看到儿子的情绪溃堤时,也慌了手脚,苍老的身体抖抖索索地俯下去,想将儿子扶起来,却力不从心,并没能扶住。其实,他的心也一样在那一刻溃不成军了。他靠在墙角,长叹一声,不由得老泪纵横:“他们……也不是这么欺负人的呀……”

  “不行,我得找她问个明白!”郝立京突然说着,抬脚就往外走。

  “你要去找谁?”郝慧思警觉地站起来,一把拉住了丈夫的衣襟。郝立京回过头来,发觉自己同时被三个人严厉地注视。

  “还能找谁,当然是当事人!吴飒飒。”郝立京把最后那个名字念得相当有力,几乎可以说是咬牙切齿了。可见他是如何地气愤,为郝设华遭受到的屈辱和背叛,也为这种不可饶恕的败德行为。

  “你连二婶都不叫啦?”郝慧思似乎有些惊讶地看着丈夫。

  “立京,你哪里都不准去!给我回来!”章小风严厉地说道。

  “奶奶……”

  “你奶奶说得对。你不准去。立京,这里没有你说话的资格。”黑一海比章小风更严厉也更冷静地阻止了郝立京的行动。

  “难道就这样放过她不成?”郝立京虽然能够听从长辈的命令,但却无法服从这样的结果,他脸红脖子粗地想继续为自己争得发言权,“她欺骗了二伯……”

  “你住口!”章小风厉声道:“这是你二伯他们夫妻间的事,跟你无关。”

  “我……”

  “立京,的确这只是夫妻之间的事,没你伸手的份。你这样才真叫多管闲事哩。”其实在她看来,大家都把这件事看得过于严重了。尤其是立京,看他那副义愤填膺的样子,似乎把自己当作替天行道的大侠了,可知自古清官都难断家务事,他这个黄毛小子竟然还想插手别人家的外遇事件。的确,说来说去,也只不过是一个外遇事件而已,妻子出轨,在现今社会并不是什么新奇罕见、惊天动地的事情。为什么这种其实已经算是个人隐私的事件却被周围的人看得如此之重大呢?终究还是那些三纲五常的封建伦理在作祟吧。想到这里,郝慧思复杂的表情凝滞在了唇角,她看了看蹲在地下哭泣的郝设华,尽管他是自己的叔叔,却没办法从心底里和他感同身受。大概,也只有一点同情吧。

  “慧思,你怎么能这么说呢。难道你就不生气?这种事发生在咱们家,可不是旁人……”悄然站在妻子身边,郝立京似乎感觉到了郝慧思的那些思绪,有些不满地嘟囔着。

  “不管是在谁家都一样。”郝慧思沉吟了一下,发出了只有郝立京才能听到的声音:“这就好比哪一天你经不住诱惑背叛了我,我依然还是会原谅你一样。如果我爱你,还想和你在一起,对于你的偶然出轨,我会选择原谅并忘记。”

  郝立京张了张嘴,表示他的惊讶,他看了自己的妻子良久,说道:“我不会背叛你的。”

  “那换成是我呢?”郝慧思调皮地问。

  郝立京又张了张嘴,最后选择了沉默。郝慧思却了然地看着他微微一笑,悄悄执起他的手:“比起原谅,我更愿意被相信。Honey,相信二叔和二婶吧。”

  3、清者自清

  最终,郝家人选择了逃避。他们再也没有去探视过产妇,更不用说初生的婴儿了。用章小风的话说:“这样一来,她自己也就明白了。”

  但是,骆子却认为这样太残酷。郝慧思每天都托花店往病房送鲜花,并在留言卡上写了一些温馨的、关怀的话。虽然起不了什么作用,至少让自己的良心能够安宁。当然,这一切她都是背着郝立京做的。她对郝立京说:“我们这种无视一切的行为就叫做冷暴力。属于家庭暴力的一种。”

  郝立京就耻笑她女权主义,并且认为这样做对吴飒飒已经非常“仁慈”了。郝慧思只是笑了笑,不置可否。

  吴飒飒住在医院的三天,是吴家二老交替着看护的。出院时,由于吴飒飒的坚持,她依然回到了她和郝设华的那个小家。但是郝设华却在她回家的那一天,借口厂里有活需要加班,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吴母不能理解,她抹着泪问女儿:“你为什么还要住在这里,人家都不待见你到这个份上了,你还死赖在这里干什么?”

  “这里是我的家,我不住这里住哪里?”吴飒飒一边给孩子喂奶,一边低垂着头回答母亲。

  “你这个孩子,到现在还不明白吗?人家都不要你了!”吴母有些气急败坏,也因为肚子里同样窝着太多的羞辱,忍不住对爱女发起了脾气:“收拾东西,你跟我回家去!”

  “妈,我哪都不去。我没有做对不起设子的事,我是清白的。”吴飒飒含着泪低声说道。

  “可是你看这孩子!你……”吴母一摊手,坐到床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她在心里说,连你妈都看出这个孩子不是郝设华的,你还在这里说什么“清白”呢?她怕女儿伤心,就没有说出这些话来。

  “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是这样……妈,连你也不相信我吗?”

  “你让我怎么相信?”吴母见女儿还死不认账,就不高兴了。她问:“就算我相信你,那又有什么用?”

  “我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吴飒飒咬了咬牙,将眼中的泪水生生地忍了回去,抬起头对母亲说道:“妈妈,你放心吧,设子他迟早会相信我的。我在这里等着他,他会回来的。”

  吴母盯着女儿看了一会儿,无奈地摇摇头:“傻孩子,我相信你不会做那种丑事……可是这孩子……是不是你什么时候,我是说,是你不知道的时候,被人给祸害了?你们厂里的那几个……”

  “妈!妈!没有的事!没有的事!不要瞎猜……”吴飒飒慌乱地摇着头,由于受她的情绪感染,怀中原本已经熟睡的孩子突然哭闹了起来,她更加心烦意乱,忍回去的那些泪水又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一滴滴落在了孩子的小脸上。

  吴母心疼地看着女儿,从她手中把孩子接过去,轻轻摇晃着,孩子渐渐停息了哭泣,发出了呀呀之声,又继续睡了。

  “跟妈走吧,别在这里让人看笑话。妈看着你这样……心疼啊……不为别的,就为孩子想想吧。他们不要你,我和你爸要你,管他孩子的爸是谁,也都是我们的外孙子,你看看,多漂亮的娃儿呀。”

  “妈,孩子的爸爸就是郝设华。”吴飒飒一字一句地纠正,她倔犟的脸上,泪水在不停地滑落。

  “是,是。他爸就是那个郝木头。”吴母白了女儿一眼:“你就跟我犟嘛,以后有你的苦吃。”

  “吃再多的苦我也愿意。”吴飒飒用手帕擦了擦眼泪,一副决然的表情:“我生是郝设华的人,死是郝设华的鬼。”

  “你真是不可救药了……你……好,我们不管你了!”吴母赌气地抱着孩子出了卧室。

  吴飒飒呆呆地看着窗外,已经半个月了,郝设华再没踏进这个家门一步,就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她。然而,那天回到这里的时候,他们最后的见面,她除了说出“相信我,孩子是你的”这样的话外,找不出任何理由来留住他。她很想问:“设子你还爱我吗?”却觉得这样的话一旦问出口,将会是两个人的重伤,永远都回不了头。绝望的恐惧,瞬间就揪住了她的心。如果不爱,就不会这么在乎。她能够理解郝设华的离开,所以,她决定等待。

  郝慧思送来的卡上写着这么一句话:“如果爱,没有什么不能原谅的。”

  吴飒飒愿意相信,郝设华对她的爱是真诚的。

  至少,她对郝设华的爱,是坚定不移的,没有那么脆弱。她一定要将这份迟来的爱坚守到最后,吴飒飒这样单纯而固执地为自己的未来,做出了决定。

  夜晚,这种孤独无助时候感觉总是来得很快,而又去得很慢。

  4、爱的呼唤

  深秋时分,夜未央,月如钩。

  零点之后的城市被夜幕完全遮蔽,那些不再有浓烟冒出的烟囱静静地矗立着,就像是在俯视着身边那些在黑暗中沉默的低矮厂房,深深地陷入了对往日繁华景象的追忆之中。当然,这也只是某处的景象而已,除此之外,也有迥然不同的夜世界与之共存着。城市的另一个方向,那里灯火依然辉煌,霓虹灯依然闪烁,车辆行人依然喧嚣,正好与这些大烟囱的静默形成强烈的对比。那些直指云霄的高楼大厦彻夜通明,仿佛神话中的海底水晶宫,金碧辉煌;而那些涌满车流的街道,就像是流光溢彩的飘带,带着城市一起舞动。远远看去,那车灯就像是无数个长腿蜘蛛,在夜空下大跳探戈。

  在辽海市寂静的街市与躁动的街市衔接处,就像天空中的银河一样,弥漫在城市的建筑群落中,暧昧不清地散落着星星点点的光亮。辽海制造厂新建起的宾馆傲然屹立在工业园区的一角,白色瓷砖铺成的墙壁被月光洗涤得越发白净、鲜亮。就在一片黑与白、光与影的交替中,惟有楼顶的一角透出昏黄的暖色,随同一起在夜色里流泻的还有风中隐隐约约的音乐声。仔细一听,才知道是萨克斯带着它特有的蓝调悲情,让人体味着沉重的压抑和揪心的痛苦。这乐声如同吹奏人的思绪一样,哀伤,思念,还有悲愤。

  郝设华搬到厂里后,以他总工程师的身份受到了热情的“款待”,厂里不管他的再三推脱,硬是将他安排进了这栋新建宾馆的总统套房里,说什么是为了厂里的面子,也要表示对人才的重视。因为,虽说名义上他只是个副总工程师的头衔,而实际上他才是台前幕后的大拿。以吴裕泰的话说:“这就叫姿态,尤其在外人面前很重要。设子,美国来的商务代表都可以住咱的总统套房,你这位总工程师如果不住,论情论理都说不过去,你这不是摆明了让我们中国人没面子吗?”也是这句话,郝设华才听从了安排,乖乖的住了进去,所有洗涮整理全由服务员包干,他倒也落了个清净,除了吃饭睡觉,他全身心的投入到了工作之中。

  厂里并没有询问他以厂为家的理由,因为,郝设华以厂为家已经司空见惯、见惯不怪了。可是,到郝设华安定下来后,厂长才婉转的问起了原因。厂长说,他在郝设华吹奏的萨克斯音乐声中,似乎听出了一些端倪。所以,他过来看看,郝设华家里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郝设华说妻子坐月子需要人陪护,两面的老人都来了,所以家里太拥挤。没有办法,只好自动腾地方了。这样的借口不会被怀疑,就算将来总有一天会暴露真正的原因,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住进厂里,妻子背叛后的伤痛会暂时忘却,身为男人的自尊也不会受到多大的影响。如果在家里,无论周围是讥讽还是同情的眼光,都让他无法承受。

  郝设华不愿意相信自己是被背叛了。可是,他找不出第二条理由来为这件事开脱。所以,他无法原谅吴飒飒,更无法舍弃这段姻缘,于是他选择了逃避。和初恋时候一样,他开始对女人感到恐惧,尽管他很清楚吴飒飒和丁盈盈在本质上是不一样的。只是,他再也无法去相信曾经的那些海誓山盟、温柔缠绵。仿佛是做了一场梦,醒来,依然是孤身一人,茕茕孑立。

  白天可以埋头工作,忘记一切。然而,夜深人静的时候,却无法让自己从这段感情中脱身出来。尤其已经习惯了枕边的温柔和热度,一个人孤零零躺在奢华的房间里,充斥在眼前的都是陌生的味道,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塌实。心中那股凄凉和悲伤折磨着这个可怜男人的意志。于是,他翻身爬起来,抓起常伴在身边的萨克斯,就像对着一位挚友倾诉一样,他将所有的抑郁和痛苦交付给了这位最忠实的“朋友”。

  当初的愤怒似乎在这一段时间里被渐渐平息,现在,就只剩下哀愁。哀愁伴着思念,伴着对往昔那些美好岁月的不断追忆。虽然话不多,总被人说成“闷葫芦”,其实这个男人的感情世界相当丰富,只是不善表达而已。也正因为如此,他比别人更加脆弱,经不住伤害。他不相信曾经和妻子在一起的日子都是谎言、虚假和欺骗。所以,他选择沉浸在过往里,而不愿意面对现在。萨克斯悠悠地吹出了他对那些日子的怀念。在他的眼中,妻子是多么完美的一个女子,她给了他最大的幸福,也给了他最大的不幸。当得知自己终于要当爸爸了的那一瞬间,他几乎是狂喜地将妻子抛了起来。他对着那个未知的生命偶偶低语,处处表现着一位准爸爸的骄傲和幸福。那个时候,他怎么也没想到过后是今天这样的结果。他感觉,这是吴飒飒对他的双重背叛。

  骂过了,恨过了,最终还是怎么也恨不起吴飒飒来。当然也包括那个孩子。这样的心态,更让他烦恼不已。

  “飒飒……”

  似乎受到了某种感应,在这样的深夜里,同样无法入睡的吴飒飒一个激灵从床上坐了起来,惊动了陪在她旁边的母亲。吴母有些埋怨地说:“怎么还不睡啊,都大半夜的了。坐月子的时候你就不要再想七想八的了,小心伤了身子,那可是一辈子的事。”

  “不,妈,我听到设子在叫我。”吴飒飒望向窗外,喃喃地说。

  吴母翻了个身,嘟哝着说:“你在做梦呢,快睡吧。”

  吴飒飒重新躺下,悄悄地抹掉了脸上的泪痕。月子里的人忌讳很多,尤其忌讳伤神。她尽量让自己乐观起来,也为了不让陪在身边的母亲担心。可是,刚才心头的那种悸动还是带给了她无限哀伤。或许是在做梦,因为,那个人既然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就不可能再在枕边轻呼她的名字了。他一定怨恨着她,虽然并没有提出离婚的诉求,但却将她决绝地打入了冷宫,不理不睬,彻底忽视。他甚至看都不来看她一眼。面对这样一个男人,她还能有什么奢求?

  “设子……”

  耳边隐约有熟悉的萨克斯乐声传来,幽怨惆怅,从寂寥的夜空里回荡。吴飒飒的心再次颤抖了。她知道,那一定是丈夫在吹奏他心爱的萨克斯,他也在这样的夜里无法入睡,和她一样,在思念着另一个人。

  “妈,我听到设子在吹萨克斯呢。”

  “嗯。”吴母只是在睡意中这样模糊地回应着。

  “妈,我怎么也想不通,虽然我们厂里的确有外国专家,可我跟他们只有工作关系,虽然我也出过几次国,可我从来都只谈工作的,怎么会出这种事,我自己也莫名其妙,看来我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吴飒飒轻声抽泣着。

  “唉……”身旁传来吴母长长的叹息。

  5、土地问题是三农问题的首要问题

  路鸣刚接到王亚彬从W国打来的国际长途,说他们已经找到潜逃至该国某城市的吴美珩了,却没想到吴美珩神通广大,竟然和当地警方有关系,把人刚押解到机场就被人家给要回去了。

  “对不起,路市长,我没能完成任务。”公安局长的声音很疲惫也很懊恼。

  “这不是你的问题,只能说罪犯太狡猾了。”路鸣安慰王亚彬。

  “我们苦于证据不足,现在又打草惊蛇了,公安部派来的特警同志也说,这件事情得从长计议。”

  “我知道了,那你们就先回来吧。”

  路鸣刚放下电话,年轻的秘书就带着市委副书记李成梁进来了。

  李成梁坐下后,看到路鸣满腹心事的样子,又刚好听到了电话的尾音,就问路鸣:“路书记,是不是王亚彬来电话了,他那边情况怎么样?”

  路鸣拧着眉头,泱泱不快地说道:“亚彬他们把吴美珩抓住了,可是又让当地的警方给救走了。现在已经打草惊蛇了,再呆下去也于事无补,我就让他们先回来。总之是很不顺利呀。李书记,我们先不说这个了,说说你那里的情况吧。”

  “我们的工作非常顺利,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啊。”

  “你们还欠什么东风?”路鸣抬起头,目光犀利地看着李成梁。由年初几百名农民围守市政府大门的那次事件所引发,农村与土地问题成了路鸣心中亟待解决的首要任务,几乎和城北区的改造工程齐头并进了。经过对相关政策的深入研究,和对这方面的专家的悉心请教,加上郝祖国的出谋划策,路鸣从中找到了突破点,雷厉风行地派出了工作组,到各地县去摸查情况,而主动挑起这个重任的就是主持公检法工作的市委副书记李成梁。路鸣对这件事的期望可以说是相当地迫切,他几乎是提着鞭子在追赶李成梁和他的工作组,要他们交出一个满意的结果来。而李成梁也终于发现自己揽下了一个苦差事,虽叫苦不迭,可好在工作组在下面的调查进行得还算顺利,总算有了一些成绩。面对路鸣紧迫的追击,李成梁不敢说成竹在胸,提一两个条件他还是有底气的。

  “我们辽海市出现的任何问题,都跟我们的领导干部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这一次也是一样。经过调查后我们发现,农民的一部分土地大都是让市县的干部们给承包了。尤其是我们市上的一位领导,相当的大手笔,他一个人就把一个村的土地基本上承包完了。”

  路鸣大概明白了李成梁的意思,点点头,说道:“是啊,土地量化工作的阻力之所以这么大,根子就在这里。”

  “我倒认为这件事既有它的坏处又有它的好处。如果土地是被一般市民承包了,工作反而要做得更谨慎更细微,现在的这个情况可以说对我们更加有利,因为这个人群很集中,也是一个我们很好动摇的群体。当然,困难也就在于这是一个比较特殊的群体,光靠我们的工作组,力量还不够。所以,我建议召开全市科级以上干部大会,给直接或间接承包农民土地的干部们讲清楚,从上面施压,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老李啊,你提的这个建议很好。但是这个工作要怎么做却很关键。不要以为这个命令可以随便下,而且这个命令也不能硬下。劝说的工作还是要做,而且要做得更扎实、更彻底。不管是县里的干部、还是市里的干部,到农村承包土地都是符合当时的政策的,是平等竞争,我们不能否定。只是现在引起农民不满了,城市与农村之间出现了矛盾,不解决的话就会引起各方面的问题,我们要从这一方面入手做工作。”

  5、土地问题是三农问题的首要问题(2)

  路鸣站起身来,略微活动了一下肩肘,然后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坐到了沙发上。从早上进办公室到现在,他一直伏案批阅文件,将近四个小时保持一种姿势,使得他的身体已经开始发僵。他转了转胳膊走了两步,周身的关节就咯吧咯吧地响了起来,李成梁听了个清清楚楚,有些同情地看着这位年纪比自己小好几岁的领导:“书记,你的骨头都生锈喽,要加强锻炼啊。”

  路鸣指了指桌上厚厚的文件夹,苦笑着问:“你说我要怎么加强锻炼?”

  李成梁嘿嘿一笑:“这个好办,跟我们工作组一起到下面去,每天爬坡上坎,日行百里,一个月下来保准你青春焕发,活蹦乱跳。”

  “老李同志,你这可是话里有话啊。”路鸣笑道。

  “哪能呢,我是说真的,这一次下去收获不少,感触良多。有机会希望书记你亲行一趟,就一定能够理解我所说的这些话了。农村和农民问题,不仅是在我们辽海,在全国,也已经是最大的问题了。”

  路鸣敛起笑容,微微颌首:“我明白你的意思。所以你们工作组这次一定要把工作做扎实,做彻底。你们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不光是解决土地承包纠纷问题,还有农村的医疗、教育、基本建设等等问题都等着我们解决,困难重重啊。”

  “嘿,书记啊,你可不要再给我重担了,咱们还是把眼前的问题先解决了再说其他的吧。”李成梁连忙讨饶,虽说农村问题日益严重,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并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改变的。而以他对路鸣的了解,知道这位领导的行事作风,当机立断、雷厉风行,他不说则已,一旦话出口,那可是势在必行的。心里有些懊悔,李成梁扮出一张苦脸来,希望书记能够理解他的难处。其实这一次的土地纠纷问题,归根结底还是城市与农村的贫富差距造成的。改革开放以前,这种差距并不明显,而且在自然灾害那几年,农村比城市存在着些许的优势,动乱年间尤其如此。所以以前的农民对此并没有什么意见。但随着改革开放的不断深入,城市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农村却始终在原地踏步,纵然出现过一部分先富起来的典型,但那只是凤毛麟角,在拥有八亿农村人口的中国,这个比例严重失调。经济差距造成了心理落差,农民产生的仇富心理是造成矛盾的主因。造成仇富心理的原因也并非农民思想的狭隘、自私,而是长期低文化、低收入带来的低素质,以及对法律的无知和漠视。所谓无知者无罪,在这个问题上你不能跟农民讲道理,更不能讲法律。

  “我还是那句老话,一切牵扯到农民利益问题的事情,我们一定要以农民的利益为重!”路鸣坚定地说:“凡是在农村承包土地的干部,都应下去主动与农户协商解决,如果人家同意继续让你承包土地,我们也可以认可。反之,你就得按照市里的统一部署把土地退给农民!如果不按照市里的部署在一定的期限内把土地退还农民,那承包土地给自己造成的一切政治上的损失,均由自己负责!”

  李成梁拿出小本将路鸣的这些话记了下来。

  “老李同志啊,无论哪一方,切记在做工作时一定要注意分寸。因为据我知道,承包农民土地的事情,在各县都很普遍,涉及的人也很多,这是一个马蜂窝,不好捅啊!所以,方法一定要巧妙!巧妙这个词要用得恰到好处!”

  李成梁不住地点头:“是,书记,我明白,我们要巧妙地让工作组的同志给农民提示什么叫村民自治,怎么用《村民委员会组织法》把承包的土地给要回来。同时,我们也会在全市的干部工作会议上巧妙地把这件事提出来,再巧妙地施加一定的压力,巧妙地转告书记你刚才的意思。”

  “对头!”路鸣坚定地点了点头:“土地问题是三农问题的首要问题。你要告诉工作组的同志们,大家要树立执政为民的思想,任何一个人都不能站在老百姓的对立面!要认真的解决农民提出的问题,对个别农民提出的非份的要求,要耐心的讲事实、摆道理,切忌简单粗暴!”

  “书记,您就放心吧。我们马上召集农村的集体经济组织成员参加村民大会和村民代表大会,用法律武器废止承包大户的承包土地合同。”

  路鸣补充说道:“在废止承包合同的同时,还要合理地把承包大户在土地上的实际投入算出来,给予他们一定的补偿。要充分发挥村民自治的作用,村民的事情村民自己说了算。任何组织和个人都不能干预和左右村民收回土地的意志!另外要因地制宜,一村一策。要推选一个村民代表参加土地收回工作小组。凡是涉及土地承包的问题,都由村民小组说了算。对于以地抵债的土地,赎不赎回来,怎么赎回来,以及土地怎么量化、设施农业怎么量化等等,要考虑周全。”

  “书记,工作小组我们已经建起来了,您说的这些我已经记录下来,马上就去实行。”

  路鸣看了一眼李成梁的那个小本子,手在沙发上轻轻拍了拍:“同时,你还要注意一点!千万不能以‘两委班子’代替村民工作小组!”

  “就是支委会和村委会?”

  “对!”

  李成梁不由自主的感叹,书记不仅工作严谨,而且博学多才,对于许多情况就连他这位负责专项工作的副书记都不了解,路鸣却八面通透,似乎没有他不知晓的。赞叹之余,又不免为书记的身体担忧,所谓博学并非轻而易举之事,自然是要花比别人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了解和学习,除了工作之外,路鸣几乎没有给自己留什么时间,这样超负荷地运转,身体总有一天会被累垮,何况,他已经不再年轻了。

  路鸣感激的眼光中带着忧虑和沉重向李成梁点点头,表示了谢意。然后他略侧起身体,倾向李成梁那边。这是他的习惯性动作,一般都用在谈话即将结束的时候,或者说,是他不自觉地用这样的身体语言来告诉对方,谈话要结束了:“老李,对于我的这些建议,你要是同意的话,就算是我们市上的口径了。你要把这些精神不留任何痕迹的贯彻下去,在贯彻执行的过程中,一定要体现村民当家作主的原则!这一点很重要!”

  6、市委书记的决心

  已经在路鸣搭班子4年之久的李成梁,当然非常清楚书记的这个习惯,他连忙抓住话尾提出最后的一个要求:“书记,这项工作最大的问题是资金问题。”

  路鸣稍微地一怔,身体又靠回到沙发上:“你说的对,不管在哪里,钱都是大问题。村民如果没有钱赎地的话,很多问题就不好解决。但是老李你放心吧,这个问题我已经给你解决了。”

  李成梁大喜,眼睛里都放出了光芒:“解决了?”

  路鸣看到李成梁这样的反应,有些忍俊不禁:“老李你还真是现实啊。前些天,我让财政厅王厅长到北京去了一趟,他已经通过财政部、农业部弄来了一笔钱。怎么使用这笔钱,利息问题、偿还问题等等,王厅长会找你汇报的。不过,你记住一点,不到万不得已时,不能使用这笔钱。如果哪个工作队实在没有办法了,找到你这里来,你再给他们解决。”

  李成梁一拍沙发扶手,站了起来,抓住路鸣的手使劲摇:“路书记啊,你可真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啊!这样一来,我这里就没有任何问题了,你就等着我们凯旋的好消息吧!”

  路鸣呵呵一笑:“好,我就等着你们凯旋的好消息。”

  话音刚落,办公室门开了,钱韦杉就像是一直在监听着这里的动静似的,时间拿捏得分秒不差,正好是两人握手话别的时刻:“书记,王市长来了。”

  “哈,那我该让路了。”李成梁笑道。

  王立从钱秘书身后闪出,带着几分揶揄地语气开玩笑说:“领导还真是体恤我们这些同志们啊。”

  “你这小子!”李成梁在王立肩头狠狠捣了一拳。

  “哎哟,李书记老当益壮,力气不减当年啊。”王立嘻嘻哈哈地进了门,对于这位当兵时的老班长,他向来没大没小,而这份经久弥坚的友谊,也促成了他们对彼此拳来脚往的打趣方式。

  “王市长,你该不是来找你的老班长的吧?”路鸣在一旁笑问。

  “当然不是。我是来向书记你汇报工作的。”王立连忙说道。

  “臭小子,没什么重要的事就别来烦路书记,多给点时间让书记休息。还有小钱你也是,身为书记的内务秘书,不仅要安排好书记的工作,还要监督书记休息和锻炼,书记的身体出了问题,第一责任人就是你哦。”李成梁埋怨并批评道。

  “领导,你别给小钱压力了,他的工作做得很好,是路书记不自觉。我们也强迫了他多少次要他休息,可他就是不听!”王立为钱韦杉鸣不平,同时也有些抱怨路鸣。

  路鸣胸中涌上了一股强烈的暖流,使得他的眼睛有了些微的潮湿。他赶忙压制住情绪,轻声对秘书说:“小钱,你送一下李书记。王市长,请坐。”

  7、妻子让情敌当上了老公的秘书

  郝立京终究拗不过妻子,同意了让刘雪华做自己的秘书。但对这件事他心里老是有疙瘩,不为别的,光是刘雪华每天用火辣辣的眼光看着他这一点,就让他很不舒服。于是,他就忍不住找妻子抱怨。郝慧思听了却只是一笑:“怎么,立场不坚定了?”

  “你什么意思?”郝立京有些生气:“你是想用这招来考验我的爱情立场吗?”

  在郝立京看来,慧思摆明了是在看他的笑话。而且,对这件事她竟然一点都不吃醋,这才是最让他生气的地方。别的女人对她丈夫有目的的女人总是虎视耽耽,她见情敌侵犯,不但不反击,而且竟然还能笑得出来,不仅如此,还胆敢把老虎养在身边,她要不是太过自信就是完全不在乎他!

  “怎么会呢。”郝慧思笑道:“我绝对的相信你。而且,雪华她做事有分寸,你不用太紧张了。”

  “我是怕影响不好嘛。”郝立京有些丧气地说。妻子的绝对信任,其实也是一种压力啊,他怎么就觉得自己突然间被两座大山给压住了。这两座大山分别是妻子和刘雪华。

  “什么影响?”郝慧思不解地问。

  “她表现得那么明显,周围的人都……你都不知道,她都影响到我的工作了。”

  “哦,这样啊,那我跟她说一下。”郝慧思说完又笑了:“其实你们两个蛮像的。太相像的人,结果要么是彼此吸引,要么是相互排斥,看来你们两个选择的方式有问题嘛。”

  “你怎么能这么轻松啊?”郝立京嘟起了嘴:“你就不怕我真的沦陷了?”

  “呵呵,我怎么不怕啊?可我这不是要支持你的工作么,你想要她手里的那个账本吧?不这样做怎么能拿到呢?”

  “其实我们可以把她交给警方,就算她嘴再硬,到了警察同志那里,她不招还能由得了她?”郝立京见妻子仍然不让步,就故意做出凶狠的样子,咬牙切齿地说:“哼,我就不信治不了她!”

  “得了吧你,要交你早交出去了,也不会等到今天。不过我知道,你是不会那么做的。”郝慧思放下手中已经做好的豆浆,站起身来揽住丈夫的肩,柔声说:“账本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可以挽救一个人。刘雪华她本质不坏,是个真性情的人,你可以告诉她,不能做爱人,还可以做朋友啊,相比起来,朋友的身份反而更能天长地久。”

  “听你的话,好像我们没办法天长地久一样。”郝立京不满道。

  “傻瓜。我们是不一样的呀,放开夫妻关系,我们不也是朋友么?而且,我们还多了一层更加深的牵绊。别忘了,我们可是相亲相爱的一对哟。”

  “你不说,我还真忘了。”郝立京笑道:“不仅如此,我还忘了我们原本是姐弟关系。”

  “所以啊,我既是你一生的爱人,也是你一世的亲人,谁也不会把我们分开。”郝慧思在丈夫额头上印了一个吻:“哪怕是什么样的女人,你都不会让你的姐姐失望的,对吗?还有,我百分之百的信任我的老公!”

  郝立京沉默了一会儿,问:“Do you really mean it? my love.”(英文大意:你此话当真?亲爱的。)

  “Absolutely! (英文:千真万确!)”郝慧思眨了眨眼:“你没见二叔那么痛苦么?其实他只要选择原谅,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啊,你又说这事!”郝立京一下跳了起来:“我本来就够烦的啦,就为二伯的事,闹得一家人都不得安宁。”

  郝慧思只是含着笑看了郝立京一眼,转身进了厨房:“早餐好了,快吃吧。”

  “你认为二叔应该原谅她?”

  “要么分手,要么牵手,我认为就这么简单而已。当然还需要一个过程,治疗彼此的伤口。”

  “我想不通二婶她为什么会做这种事!”郝立京依然气愤难平地说道。

  “也许她自己也想不通呢。”

  “那是她咎由自取!”

  “好啦,快吃饭,你不想上班啦?”郝慧思已经利落地解决掉自己面前的食物,这种习惯还是在德国养成的,她把餐巾一扔:“顺便提醒你一句,这一周你洗碗。”

  “啊啊!老婆你等等我!”

  “你继续生气吧,我才不等你呢。”郝慧思笑着走向门边。

  郝立京三下五除二把面包塞进口中,又一口喝干了豆浆,抓起衣服追上去:“老婆,碗能不能晚上再洗?”

  郝慧思故意放慢速度等着,一听这话扑哧一笑:“随便你,但要罚你晚上不准吃饭。”

  “No problem。”郝立京涎着脸凑过去,抱住了郝慧思温软的身体,“我可以吃你……”

  郝慧思脸一红,闪身夺门而出:“那也要我愿意啊!”

  “信不信我现在就吃了你!”郝立京作势张牙舞爪向郝慧思扑过去。

  “那你来吃啊!”郝慧思灵巧地躲闪着,娇媚地对郝立京笑,从她眼中飞出的一个个水波就像是春池里的旋涡,深不见底,让郝立京迅速沦陷。

  “啊,你这个小妖精……”

  青春年少的小夫妻,并不会顾忌周围的眼光,追逐嬉闹着出了家门,欢快地飞过了花园。他们毫不掩饰对彼此的深情与迷恋。他们在这阳光明媚的早上,像一对快乐的小鸟,撒下了一路欢笑。

  8、我的未来不是梦

  两年后,被世界认为决定21世纪兴衰的中共“十六大”召开了。国内外舆论称:中共十六大是中国新世纪的“新一大”,更是新世纪全面建设小康社会,开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新局面的里程碑。

  路鸣及郝祖国作为“十六大”的代表,参加了此次会议。会议结束后,他们很快就回到了辽海。因为,王立等人急切地在等待着他们带来的好消息呢。

  “同志们,我们辽海的又一个春天来了!”

  路鸣在车上,将最重要的一则消息告诉了来迎接他们的王立一行:“中央在十六大政治报告中,特别提出了‘支持东北地区老工业基地并加快调整和改造’的要求,这无疑为我们辽海的发展,打开了一道光亮的大门。”

  王立接上说:“看来我们辽海赶上了好时候啊!”

  路鸣神采飞扬,按奈不住内心的激动,慷慨激昂地说:“这只是战前的鼓声,接下来中央就会马上做出具体的部署。所以,我们可以提前行动了。”

  “路书记,看来你那个‘面朝大海求发展’的战略部署,可以行动了!”作为路鸣的坚强右臂,市长王立也相当兴奋,一些话不加思考地就脱口而出了。

  王立的话引来其他人的莫名其妙,市委副书记李成梁忍不住问:“路书记,什么面朝大海求发展啊?你的这个战略部署我怎么不知道?”

  路鸣笑了笑:“关于这个问题,不急,回去了我慢慢跟你们说。”

  “那就放到人民大会堂里谈,我们召开一次全市贯彻落实十六大精神报告会,让路鸣同志透透彻彻的给我们讲一讲。”人大主席魏向前说道。

  大家一致赞同。

  当天晚上,在辽海市人民大会堂举行的全市干部大会上,路鸣做了贯彻“十六大”精神的报告。

  “党的十六大的划时代意义就在于,它是在我们刚刚跨入新世纪、迈进新阶段的重要历史时刻召开的,是一次关系我们党在新世纪举什么旗、走什么路、实现什么目标、沿着什么方向前进,关系到我们党在新世纪面临的‘三大历史任务’、‘两大历史性课题’和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重任能否实现,一句话,这是一次关系党和国家、民族前途命运的具有重大意义和深远影响的历史性会议。”

  掌声过后,路鸣继续阐述十六大的意义:“党的十六大提出的这一伟大的战略目标,为我们进一步描绘了新世纪未来十年、二十年乃至五十年党和国家发展的美好前景和宏伟蓝图,确定了新的奋斗目标和任务,指明了前进的航向。我们将沿着这个方向大步向前,把国家建设得更加繁荣昌盛,早日实现中华民族复兴的宏伟大业!”

  9、面朝大海求发展

  “路书记,你先给我们指出一个新方向吧。”之后的讨论会上,王立真诚地提出了自己的意见。路鸣用铅笔在记录本上划了一个圈,说道:“好,我就给大家提供一个思路。把西城区的那些老工厂全部迁走,然后再建一个新的西城区。”

  所有在会的人都愣住了,目光齐刷刷地落在路鸣身上。

  路鸣气定神闲地笑了笑:“这个计划就叫‘西搬东建’,我要让我们的‘东方鲁尔’彻底改头换面。更确切地说是致之死地而后生,要让新的城北像凤凰涅磐一样浴火重生。这样一来,我们辽海改革开放的序幕不早彻底拉开了么?早在今年6月的一次干部会议上,王立市长就宣布了工业园区与城北区合署办公的决定,作出那个决议并非未雨绸缪,而是在逐步实施战略步骤。第一步是建设和扩大工业园,支起一个基本筐架;第二步就是西城区改造,把城北区的装备制造业搬到工业园去,我们要努力把工业园区打造成一个先进的现代装备制造业基地。从世界经济结构调整和产业转移、中国对先进装备的需求、和我们自身积累的条件来看,辽海如果不抓装备制造业这个机遇,就什么也没有了,而抓装备制造业就是既要改造好老城北,还要建设好一个工业园区。这就是我们即将实施的‘面朝大海求发展’战略。”

  “路书记,你这个‘面朝大海求发展’的战略究竟是怎么回事?”

  “面朝大海求发展,顾名思义,就是把辽海推向大海,推向世界。”路鸣说完哈哈大笑:“当然,虽然只是这么一句简单的话,但要实施起来却困难重重,这就需要在坐的各位和我一起努力,争取早日实现这个目标。”

  “路书记,这个老城北怎么个搬法?”王立迫切地问道。

  “王市长,所谓群策群力,大家一起想办法吧。”路鸣把问题原封不动的抛回给了王立,后者皱起了眉头,那张原本就皱纹比别人要多的脸,现在基本就变成九月菊了。

  “路书记,你就别为难我们的王市长了,我相信在你的心中早已有了具体的计划,你就给我们解开谜底吧。”李成梁有些同情王立,帮他说话。

  “我只是提个建议,具体操作还是得靠你们。我不是说了么,我们的工业园区将是一个先进的现代装备制造业基地,那么,城北区除了商业、服务业企业外,所有的装备企业都搬到东边的工业园区。在城北区,我们要利用市区与郊区形成的地价差获得资金,帮助老企业安置下岗职工、转换机制,同时进行商业、服务业改造,把城北区建设成为一个商业、服务业加居住的城市。”

  “路书记具体有什么想法?”

  “先搬小的,再搬大的;先挑容易的搬,最后再撬掉那些老牙。”

  王立豁然开朗了,他高兴的一拍桌子:“这方法好,就这么办!具体步骤和措施现在就开始讨论。”

  大家看到,王立重新激动了起来,脸上所有的皱纹都呈曲线状散开,他这个心花怒放的笑容马上感染了周围的人,大家开始争相发言。路鸣一边倾听一边记录,直到秘书来叫他:“书记,郝董在办公室等你。”他才说了声“好,我这就去”的话,离开了会议室。

  10、供不应求“中国龙”

  “刘总,对不起,你要一次性提150辆中国龙小汽车,我不能满足您。”

  时任中国龙汽车集团销售公司总经理的郝立京正在召开国内经销商订货会,说是订货会,实际上库存数量有限,难以应付各地需求,找大家来商量一个公平的分配方法,其实是个商讨会。在货源严重不足的情况下,商量均分。也就是说,谁都吃不饱,谁也拿不到想要的数字。这可把各地经销商代表急坏了,一个个面红耳赤,死缠硬磨地想要为自己多争取一点数量。

  “郝总,我们已经合作三年了。现在,贵公司的中国龙车在我们西南地区销售得异常火爆。我来辽海的时候,已经收到200辆中国龙车的订单,你总不能让我空手而归吧?”

  “刘总,对不起,目前,我们的中国龙车不仅在你们西南地区销得好,在华东、西北等地区也销售得很好。今天,各大地区的经销商都来了,我这里的库存只有500辆,我不能厚此薄彼,所以,所有的经销商我们都一视同仁,每一家只能提50辆。”

  “郝总,这不公平啊,各个地区的销售情况不一样啊!”

  “老刘你是什么意思?难道就你们那片儿销得好?刚才郝总不是都说了吗?中国龙车在全国各地都畅销无阻。”

  “你们可不能跟着起哄,我都来十天了!”

  “老刘,你才来十天,我都来两个星期了。”

  “老刘,我们都是中国龙的合作伙伴,我们要体谅厂家的难处啊!”

  “老张,你是站着说话腰不疼。你们西北地区的购买力能跟我们西南、华东地区比吗?”

  一听到郝立京说只配给各家50辆车,大家伙就都坐不住了,一时间,会议室里南腔北调吵成了一锅粥。郝立京保持着职业微笑,也忍不住眉毛一挑。等代表们吵得差不多了,他揉了揉鼻梁,抬起双手,止住了喧哗,说道:“各位经理,各位朋友,过去,我们这个行业销售的基本上都是日本车。是各位的鼎力相助,才有了我们中国龙车的今天。‘车到山前必有路,有路必有丰田车’,这句话通过我们共同的努力,变成了‘车到山前必有路,有路必有中国龙’了。这一切,都是各位的功劳。可以这么说,没有你们,就没有我们中国龙集团的今天,朋友们,你们就是我们中国龙集团的恩人,对不对呀?各位想一想,我们的恩人来了,我们有什么理由不把车卖给你们呢?”

  “没有理由……”就近的几位代表咕哝着说。

  郝立京咧开嘴,笑得非常灿烂:“对,各位朋友说得都非常的对。我再给朋友们解释一下,一是我们的库存确实只有500辆。第二,面对各位朋友,我们必须要一视同仁,否则,我们得罪的将不仅仅是某一位经销商朋友,而是全部。”

  “为什么呀?”西南片区经销商代表刘经理依然对这个一视同仁感到不理解,他大声地抱怨道。

  郝立京依然笑得非常灿烂,眼睛都几乎要眯了起来:“如果不做到一视同仁,平等相待,今天得罪你,明天得罪他,刘经理,你说说,一来二去,我们是不是把大家都给得罪了?”

  刘经理顿时语塞。

  这边的会议一结束,郝立京就像逃命一样躲开了那些企图走私下关系的代表们,回到自己的总经理办公室。这才进门,就看见沙发上坐着一个大人物,对着他意味深长地微笑。

  “哎?王市长……你啥时候来的?”郝立京连忙上前与之握手,又转头问送咖啡进来的刘雪华:“刘秘书,王市长来了,你怎么没有跟我说一声?”

  没等刘雪华开口,王立抢先说道:“不怪小刘,是我没让她通知你。”

  “哦?这么说,王市长是来突击检查工作的?”郝立京从刘雪华手中接过咖啡杯,送到王立面前,开玩笑地问道。

  “嘿,这咖啡可真香。”王立并不回答郝立京的话,一脸陶醉神情,深吸着咖啡的香浓。

  “这可是我们小刘亲自泡的咖啡,小刘啊,听到没有,连王市长都夸你的咖啡泡得好。”

  刘雪华只是勾起嘴角,浅浅一笑,并不言语,把另一杯香气浓郁的咖啡轻轻地放在了郝立京面前,并用修长的手指将杯子往前推了一下,然后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继续在电脑前打字输入文件。

  只有两年多的时间,刘雪华就像是完全蜕变了一个模样。素洁的职业装衬着她年轻曼妙的身姿,既妩媚又端庄,长长的乌发盘了起来,用一支玳瑁发卡别着,非常具有白领丽人的气质,清雅的淡妆在她娇好的面容上增添了恰倒好处的丰采,看不出任何整容过的痕迹,那双总是湿漉漉的眸子被黑边秀琅眼镜遮挡住了,少了几许风情而多了几分娴静,镜片后的视线也不再迷茫、飘忽,在郝立京的感觉里,竟然透出一丝郝慧思的气息来。郝立京最初的成见也在刘雪华努力的成效中逐渐消失。她很聪明,一学就会,而且她也很勤奋,私底下用了不少功,现在的她,已经完全能胜任总经理秘书的职位。

  “郝总啊,你可真有福气,每天都能喝到这么美味的咖啡。”咋着舌头,王立意犹未尽地说。

  “王市长,我的秘书可不只是会泡咖啡哦。”郝立京说出这样的话,完全是发自心底的,只是他自己并未察觉而已。他的这份自豪感,可以说是对刘雪华这两年来的努力给予的最高评价。

  “我当然知道,你的这位秘书非常能干,我刚才已经领略到了她的本事,三言两语就替你解决掉了那些经销商的牢骚,而且还一点不得罪人,让对方心服口服。处理得可谓八面玲珑、恰到好处啊。”王立眯起眼睛,瞅着郝立京笑:“这阵子,你最害怕接的就是经销商的电话吧?”

  郝立京就像是终于找到了组织的地下党员,马上激动起来,差一点就要对王立感激涕零了;“王市长,谢谢你的理解!到现在我也才真正理解我们的片区经理了,他们真的是战斗在最前线的勇士!”

  郝立京夸张的说法加上表情,把王立给逗笑了:“看来有必要马上提高我们的生产能力了!”

  “是啊!王市长,你给我爸,也就是我们的董事长说一说,马上扩大生产能力,要不然我这个销售公司经理就没办法当了!”

  王立笑着问:“你为什么自己不去说?”

  郝立京撇起了嘴:“我自己去说?哎呀,王市长,我们董事长不是一般的专制,他早就给我约法三章了,第一章就是在公司我没有直接向他提任何建议的权力。王市长,你说说,他这样做是不是太霸道了?”

  “这是国营企业,他既是董事长又是你爸爸,他这样做是不想让别人说三道四啊!”

  “那也要看我提的是公事还是私事吧?他怎么能这样一竿子把我打死,我这工作还怎么开展?我看他就是官僚作风加家长作风。说真的,要不是为了事业,我早就不在他手下干了!为什么我小的时候被他压制得死死的,到现在我长大了、工作了还得受他的‘阶级’迫害。”

  王立注视着眼前这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就像看当年的郝祖国一样,不由在心中这样感叹:这对父子还真是像啊。

  “立京,牢骚发完了吧?发完了我们就说正事儿吧。”

  郝立京听了王立的话,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王市长,我也就是这么一说,你可别往心里去。工作我可是认认真真的,从来没有因为对我爸爸有意见,而影响工作!”

  “我知道。立京,今天我来是要向你要十辆中国龙1.8T车,你给我想办法解决一下吧。”王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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