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挣脱不开的网

  2004年云雅高中新生军训的第一天。

  张洪武校长在一大群主任老师的簇拥下带着职业式笑容,老谋深算的眼睛扫过一张张年轻的脸孔,每走过一个班级,新生们都会中气十足地喊出“校长好!老师好!”的军纪式问候。

  “同学们好!”邓小平招牌式挥手。

  “少年强则中国强!”新生们激昂的声音青春活力。

  张洪武校长脸上漾开了一朵花,对着旁边的王主任开腔,“应该要到中场休息的时间了,以去小超市那边找人负责一下,给这些青年每人都发一瓶水,男的红牛,女的维生素C水。”

  王主任一副狗腿地点头,“这就去安排。”

  “等等,”张洪武叫住了他,压低声音,“以我的名义。”

  王主任胖脸上的肉抖了抖,“明白,明白。”

  高一1班的教官是个脾气火爆的。

  “怎么!早上没吃饭?腰杆子都给我挺直了!挺不直,就给我一直站着,中午别吃饭!”他一走过队伍,看到哪个男生的站相不好,就直接一脚往他腿肚子上踹去。女生站相要是不好,虽然不至于直接动粗,但也被骂得狗血淋头无地自容。

  “累不累?”

  “不累!”

  “苦不苦?”

  “不苦!”

  “那就继续站着。”

  毒辣辣的太阳,灼热的皮肤,咸咸的汗水,黏黏的迷彩服……好似下一刻就会昏厥过去的错觉,牢牢地占据着高一 1班的少年们那颗颗青骢饱满的心。

  “现在开始报号!从左到右,开始!”火爆脾气教官下达指令。

  “一,二,三,四……”

  “一,二,三,四……”

  “一,二,三,四,五……”

  四个队伍几乎是同一时间开始报数,一个个动作敏捷而标准。

  “十二,二十三,三十五……三十五?你们班不是三十六人吗?怎么报出来三十五了?”

  队伍里的同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开始交头接耳起来,完全没了刚才的有序和纪律。

  火爆教官一声怒吼,“怎么回事呢?都站好了!谁再交头接耳,今天晚上就别睡了!重新报数……”

  “一,二,三,四……”

  “一,二,三,四……”

  “一,二,三,四,五……”

  ……

  “校长!校长!校长不好了!”门一下子被用力推开。

  张洪武正在会议室里召开新学期教师会议,却被林主任这一声咋呼呼的声音给打断开来。

  “林主任!有话好好说,注意场合,咱这里是学校!为人师者更要注意着点形象!”张洪武气不打一处来,什么校长不好了,这不是在诅咒他吗,岂有此理!

  看着会议室里的那些年轻女老师们掩嘴偷笑,林主任憋得一个脸红,“是是是,我错了。但是校长,有件事十万火急,我必须报告给您啊!”

  “说吧,什么事,让你咋呼成这样。”张洪武一脸的不耐。

  “高一1班清点学生人数的时候,少了一个同学!”林主任说。

  “那就找回来啊,这点小事也需要告诉我吗?难道我出去找?”张洪武这回真是被气到了,这林主任做事怎么越来越不靠谱,“少了谁?那个杨乐乐老师,你是高一1班的班主任,一起去找一下这个学生吧。看看躲在哪里逃避军训。”他看向旁边一位年轻漂亮的女老师。

  “好的,我这就去。”杨乐乐老师应答道。

  “校长……少的那个学生已经确定出来了。”林主任颤抖着声音说。

  “少了谁?”

  “夏……夏一蔚。”

  “哐当”一声,张洪武双腿一软,整个人差点跌坐在地上,旁边的凳子应声而倒,要不是林主任搀着,恐怕会跌得形象全无。

  声音顿时少了几十个分贝,“你……你是说,早上才被送进校来的,夏商和的女儿,夏一蔚不见了?”

  林主任哭丧着脸点头,“就是她。”

  校长整个人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因其脸色实在太难看,整个会议室突然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大约过了两三分钟,张洪武才对着林主任嗫嚅道:“你,现在马上打电话到夏家去,跟夏家简单说一下这边的情况。记得不要说得太慌乱,不要让人家觉得学校很无能。快!”

  “好,好,我这就去。”林主任说完跑得飞快。

  张洪武对着会议室里静得一派不和谐的老师开口,“你们,全部,在学校里给我地毯式搜找,她是早上来的学校,军训的时候我们校门一直是紧闭的,你们通知学校里的其他老师,全部出去找出夏一蔚这个学生,特别是杨乐乐老师,你们今天一定要把夏一蔚给我找出来!”

  “我知道了。”杨乐乐老师紧张得眼圈红红的,她是新来的老师,虽然不知道他们班上的这个学生到底是什么来头能让这个重点私立学校的校长重视到如此程度,但她也明白,如果今天找不出来这个学生,她这个班主任没得当是小事,恐怕还难辞其咎。

  “胡闹!简直就是胡闹!”夏铭听到云伯的汇报,手里的紫砂壶啪嗒一声被粗暴放下,指着坐在沙发上正在看财经报的夏商和,“你看看你养的什么女儿,一天到晚就知道折腾事,丢尽夏家的脸!”

  王丽刚好端着水果盘走到众人面前,便开口劝慰,“爸,您别生气。一蔚是个懂事的孩子,可能是在学校哪个地方呆着,学校的老师是这样的,一遇到点事就大惊小怪的,您别急。”想起那个孩子倔强的神情,落寞的背影,心里总是柔软得泛酸。

  “懂事?就她那样还叫懂事?你看看纭妗、梓扬,还有梓浩,谁的性子长这样了?说到底,就是你和乔谨没教导好!”夏铭再次望着夏商和以及乔谨吹胡子瞪眼。

  乔谨尖锐的声音响彻大厅,“爸!这话怎么能这么说?什么叫我们没教好?您又不是不知道,一蔚那丫头,从小就那种乖张性格,自从她妈死后,她什么时候给过我们母子好脸色看?不知道的都还以为是我谋杀了她娘呢,这年头,后妈好当吗?我……”

  王丽一把拉住乔谨,笑呵呵地打断,“十五六岁的小孩都这样的,梓扬和纭妗都这么过来的,我最清楚了。闹腾一阵子也就成熟长大了!”

  一直坐在旁边不应答的夏纭妗心里有点不舒服。母亲为了替夏一蔚那丫头开脱,连她和哥哥都被拿出来贬低。不就是逃个学,至于把家里搞成批斗大会现场一样吗?

  夏商和还是自顾自地看着自己手中的财经报,反佛大家说的都跟他无关。

  夏富远看着父亲越发气得够呛的脸色以及弟弟那么无所谓的态度,破天荒地开口,“我听说叶昌平最近正准备退休的事。”

  听到此话的众人都噤声不语了。谁也摸不准谁心里在想什么。

  夏商和像是刚刚醒过来,“叶昌平这次退休和夏家有什么关系吗?”

  夏富远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眼里的冷意快速一敛,重新拿起桌上温热的咖啡,抿了一口,“前阵子,有风声传出,叶昌平想把一蔚带回叶家抚养。”

  听到兄长的话,夏商和一脸惊愕。

  夏铭暴跳如雷,“什么意思?这是在羞辱我夏家吗?难道我夏家的骨血还得他叶家抚养?这传出去让我这张老脸往哪搁?”

  “他要养就领回去养呗!有什么大不了的,正好,让她外公好好瞧瞧,看看她平日里是怎么个对待长辈的态度!”乔谨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你少说一句!”这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夏商和顿觉心烦地嚷了她一句。

  “我又怎么了……”

  王丽再次把乔谨拉到一边去,在其耳边轻声提醒道:“男人的事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吧,我那边前阵子拍了几幅古董墨画,一幅送给你,走,一起去看看!”

  就这样,王丽很识大体地把乔谨给拉走,把大厅留给男人们。

  等家里的女人们一走,夏铭便恢复平日一惯决策者的冷静模样,黑鹰一样的眼睛此刻透露出的敏锐停留在夏商和身上,“你今天别去公司了,把手头的事全部放一放,直到把你女儿找回来为止。”再抬眼看看另一个儿子,“富远你这几天往王副政委那边走走,侧面推敲一下,看看具体是什么样的情况。”

  “嗯。”

  “知道了。”

  “爷爷,”夏纭妗看着家里的男人们都一副暴风雨即将来临的样子,忍不住开口,“我也去找一蔚。”

  夏铭眼里透漏出一丝慈爱,“这事就让你爸爸和叔叔去办就好,过几天也要开学了,你赶紧去休息。有时间的话你跟你妈妈商量商量,准备好出国留学的事,看是要去梓扬的学校还是其他国家的学校。到时候跟爷爷说一声,爷爷给你意见。”

  夏铭对夏纭妗的疼爱对她来说无疑是受用的,这个时候,她更加得帮大家解决燃眉之急了。

  “爷爷,我知道一蔚在哪里。”夏纭妗亲昵地圈住夏铭的手。

  “哦,你知道她在哪?”夏铭问。

  夏商和也一脸惊讶地望着她,原来平日里她们小姐妹的感情倒是挺好的,这也算是好事了,如果一蔚能学到纭妗的一半乖巧和聪明,他就省心多了。

  “反正交给我,我会把她带回家的。”夏纭妗一脸自信。

  午后的阳光穿过稀疏的树叶,树影斑驳地洒在小石子路上。天气太闷热,一股股热浪总是迎面袭来,知了一声接一声地嘹叫,如果心不静的人置身于这样的环境,肯定闹心得很。

  这个时候的溢星公园没多少人来,郁郁葱葱的榕树底下一张座椅上,迷彩服,银色泛光的Mp4,最新款的诺基亚手机,崭新的红色背包,海绵宝宝钱包,喝光了的矿泉水瓶,打开盖子的防晒霜,湿巾,天蓝色笔记本……乱七八糟却安安静静地散放在上面。

  夏一蔚抱着Happy躺在不远处的草丛中沉沉地睡午觉。

  Happy突然汪汪汪地发出小声嗷叫,把睡得正酣的夏一蔚给吵醒过来。

  睡眼惺忪睁开,从草地上坐起,一只手抱着Happy,一只手拍掉沾在头发上的树叶。

  “Happy你饿了吗?”

  Happy又嗷嗷地叫了几声。

  可怜的Happy。Happy是一只茶杯犬,是去年她过生日的时候,和父亲交好的一个叔叔送给她的。今天她偷偷把它装在包包里带去学校,然后又带着它偷偷离开学校,跑到这个地方来。悲催的是,她忘了带上Happy的狗粮。

  “我还是觉得把你放到包包里比较好,不然你还没饿死,却有可能被我压死。”夏一蔚自嘲。

  远远的,颀长的身姿在一片绿色的草地上格外清丽显眼,一头及腰的乌黑秀发随风飘荡,零星的阳光洒在那吹弹可破的皮肤上,画面美得动人心魄。如果再走近一点,微风抚摸上那雪白的脖颈,一阵少女的清新体香便扑面而来,你将看到那双明亮如辰的大眼深处的流光溢彩,心就会一下子跌落进去。

  夏纭妗就是这么觉得的。

  她不得不承认,夏一蔚长得很好看,和那个永远定格在相片中的女人一样美丽。但她有恃无恐,因为夏一蔚的性格实在让人不敢恭维,像刺猬一样,那么尖锐,那么乖张,自从她妈妈死了以后,她就浑身充满戾气,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其实她对于那个前婶婶的印象并不那么好。就算她豁出去一切跟自己的父亲断绝了关系坚守她和叔叔在当年可谓轰轰烈烈的爱情又怎么样?结局呢?病痛还不是注定让她红颜薄命?而她走了以后,叔叔又是怎样的?叔叔回头就娶了乔氏企业的大小姐乔谨,还有了梓浩。夏一蔚在夏家的生活并不差,但没了亲娘,父亲冷漠,爷爷不疼,后母挖苦……真正的疼和伤是在心里的吧?

  甩了甩头,她才不会去理这些呢。就算心里有伤痛,也是她们母女咎由自取的。谁让她们选择进夏家的门,选择过这种生活了。她自己从来就不做这种事,爱情这种东西,在豪门里,在光鲜背景下,根本不需要存在,经营好自己,才能得到整个世界。

  一辆劳斯莱斯幻影缓缓靠近,夏纭妗一身香奈儿最新款长裙优雅地走下车来,“你又跑到这里来了。”嘴角是一抹永远从容得体的笑。

  “你好像很了解我嘛。”夏一蔚抚摸着Happy,头也不抬一下。

  夏纭妗笑,“一般一般啦。只不过知道你的一些小心思和小秘密而已。”

  坦白讲,夏一蔚很讨厌夏纭妗的自以为是,讨厌她对她的了解,更讨厌她那抹一切都在她掌控中永远挂在嘴边的得体的笑容。

  她想起去年那一大瓶彩色纸鹤,整整三百六十五只纸鹤。当她走到他面前,正要把那瓶纸鹤送给他的时候,夏纭妗出现了,她笑着挽着他的手,两人亲密互动。那一幕很美,美得重重地伤了她。从那以后,她就更讨厌夏纭妗了。

  1米7的身高,栗色的小波浪卷长发,可人的瓜子脸上一双媚眼如丝,凹凸有致的身材肤如凝膏,像是量身订做的绛紫色长裙,衬得夏纭妗就像是走红地毯的女星一样光芒四射。夏一蔚看看她,再扫视一下自己,心里不禁黯然,好吧,她这个堂姐确实有资本像白天鹅一样傲骄着。

  “你确定要Happy和你一样挨饿?它可是只能吃那种狗粮的哦。”夏纭妗双手环胸,往旁边的座椅上优雅一坐,右腿叠放到左腿,性感到让夏一蔚侧目。

  夏一蔚原想说点难听的话来呛一呛她,谁知Happy这个时候又不争气地嗷叫起来。

  “因为你,云雅高中和家里都快闹翻了。”怕她还不想回去,夏纭妗加了一句。

  夏一蔚虽然有点惊讶但还是表现得一脸不屑,“什么时候我变得这么重要了,居然有本事让夏家闹翻了。”以前无论她怎么闹腾,家里不都是不当回事吗?除了大伯母会关心她的去处,在这个家里谁会关心她的死活。

  夏纭妗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夏一蔚,你别以为变成这样子别人就真的欠你什么。我告诉你,这个世界上,没有谁真的欠了谁的。你越这样,只会让人觉得你可怜,对弱者的可怜。”

  抱着Happy的左手在因为怕捏疼它而显得有些颤抖,右手却在衣兜里紧紧握起,如果能看见,那洁白修长的小手一定是青筋尽浮。

  夏一蔚尽量用最平淡的口吻笑着说:“可怜也是我的事。你没必要在这里给我摆谱。奉劝一句,姿态别那么高,有一天摔疼了可就不好了。”

  “我要是你我就不会这样子让自己不好过!你看看你现在成什么鬼样子了?别忘了,你出身在夏家,学不会成长就只能堕落成渣滓。渣滓在我们这样的豪门世家里,从来都不被需要!”她发现面对夏一蔚的破态度,现在是越来越不能平静待之了。

  “少在这里对我说教!我爸都没教的东西你凭什么说我?收起你那种悲天悯人的态度,别恶心到我。”夏一蔚还是一脸风淡云清地开口,可惜心里的波涛汹涌不敢让人窥视到。

  原本万里晴云的天空突然一阵黑云重重压过,顷刻间,起风了。

  怀里的Happy又不安分地嗷嗷叫,声音里透露着种种对小主人的不满。

  风吹过来的时候,两道靓丽的倩影就这么对峙着,一道魅惑,一道青春,彼此都没有再开口说什么。

  片刻后,夏一蔚终究败下阵来。

  “走吧。我回家。”虽然她很想就此逃开,但她心底明白,现在她还没有力量去撕破这张网。

  夏纭妗嘴角又漫上那抹熟悉的从容微笑,夏一蔚,你还是老样子嘛。

  “小张,过来,给一蔚小姐收拾一下,我们这就回去。”夏纭妗朝车上的人喊了一句。

  “是,小姐。”

  两人便一前一后地往停车的地方走去。

  夏家。

  夏家的三个男人都坐在大厅里,夏纭妗和夏梓浩也在。夏一蔚站在他们面前,背挺得直直的,抿着唇,眼神空洞地望着某处。

  “谁让你逃学的?谁给你这个胆子逃学的?”夏商和怒火冲天。

  夏一蔚没有开口说话,依旧眼神空洞地站得笔直。

  夏富远在一旁看着晚报,偶尔瞥了瞥正剑拔弩张中的父女,他发现这个侄女在某些地方,却是和弟弟相似到极致。比如现在这种明明自己有问题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夏铭只是冷冷旁观,这个孙女一点儿也不让家里省心,就该她父亲好好教导。他懒得开口,因为还不值得他开口。

  “你哑了吗?问你话呢,怎么不回答?”

  夏一蔚依旧不为所动地盯着某处,反佛灵魂都不在这夏家大宅里了。

  夏商和的血性一下子就被激活了,他走到夏一蔚面前,双手放在她的肩膀上,迫使她的眼光看向他,“你看着我,来,看着我,告诉我,你到底有什么不满?”

  夏一蔚的眼神终于对上她父亲的,粲然一笑,语气平淡,“没有啊,我没有什么不满的。我能有什么不满?”

  “那你告诉我,你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你一次次折腾,是要折腾给谁看?”怒不可遏的咆哮声震疼了夏一蔚的耳膜,她感觉自己的肩膀都要给眼前这个给自己生命的男人给揉碎掉了,一种疼痛攀满身心。

  她冷笑,眼神骤冷,“我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你问我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你一天到晚只知道忙自己的事,你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吗?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吗?你知道我想妈妈的时候在做什么吗?你知道没有Happy之前我是怎么过的吗?你知道每年妈妈的忌日我是怎么过的吗?我跟我的左手和右手聊天,我抱着妈妈的照片哭过夜!你只知道你自己,你什么时候把我放在心上了……”

  “啪……”

  原本死寂一样的大厅里,突然响起了小孩的哭叫声。

  夏梓浩被夏纭妗抱着,一张小俊脸儿哭得好不狼狈,“呜呜呜……爸爸不要打姐姐!不要打姐姐!”

  夏一蔚一张白皙的脸上印着一个五指印,脸上挂着泪痕。她的心突然置身于冰窖之中,果然,这个世界上,如此悲哀活着的,也就只有自己了。

  夏富远已经看不下去了,在夏梓浩的哭闹声中出口埋怨弟弟,“你说她就好了,怎么可以动手打她!这都成什么破事了?”

  夏商和完全不觉得自己打这一巴掌有什么错,因为夏一蔚那狂傲不可一世的神色让他感到非常挫败,他必须挫一挫她的锐利,但他发现当自己打了夏一蔚的那一刻,并不解气,而且心很是郁结。

  “我告诉你,好好地给我回云雅高中待着。不要再做出一些让我丢尽脸面的事来。如果你再这样,我就给你请私教,到时候你就永远只能待在夏家,一步都离不开!”说完,他扬长而去。

  夏老爷子一句话也没说,冷哼一声,径自走回自己的房间去。

  夏一蔚还是冷笑,这就是他的父亲,就是生她养她的父亲,那个说一辈子爱妈妈的男人。

  “姐姐……姐姐不哭。”6岁的夏梓浩哭得像被打的人是他一样,他走到夏一蔚跟前,拉了拉她的小手,想要安慰她。

  “滚开!别碰我。”夏一蔚一下子甩掉他的小手,眼里满满的愤懑扫向他。

  “哇……呜呜呜……”夏梓浩哭得更凶了。

  “夏一蔚你发什么疯!梓浩他做错什么了你这么对他!”夏纭妗走过去把夏梓浩拉进怀里,她真是要疯了,整个家因为夏一蔚搞得乱七八糟。

  夏一蔚看都不看她一眼,转身离开,回自己的房间去。

  从包包里抱出Happy,她拿出狗粮小心翼翼地喂着它。

  大概是饿过头了,Happy吃得有点着急,这让夏一蔚有点担心。

  “慢点吃,没人和你抢。小心噎到了。”她紧接着给它喂了点水。

  右边的脸颊一片红肿,但似乎没感觉到疼痛一样。等到Happy吃饱后,她就让它在房间里自由活动了。

  夏一蔚翻开一本16开的烫金画册,从里面抽出那张熟悉的照片,关了整个房间的灯。然后一如既往地走到床和墙壁之间的小小角落里坐下。落地窗外的月光冷冷地沁入她的房间,皎洁的余晖洒在她小小的身子和照片上。墙壁上缩成一小团的影子慢慢颤抖着,空气里弥漫着满满的咸味。她无声地抽噎着,泪水浸湿了脸庞,浸湿了照片上那笑颜如花美丽女子的脸庞。她的怀里,是笑得天真烂漫的自己,小小的自己,幸福的自己。如今,她还是那个小小的自己,只是已经太久不知道什么是幸福的笑了。她喜欢这个角落,她总是把苦涩掩藏在心里,每次心里像海绵一样吸满苦涩的泪水就快要把自己淹没掉感觉快要死掉了的时候,她就会躲到这个角落里尽情宣泄。只有在这个角落,背后这堵多年来和自己有了默契让自己温暖的墙壁,能让自己觉得很安全。从10岁那年母亲终于被病痛夺去年轻的生命撒手离去之时,她对这个角落,这堵墙壁,便有了深深的依恋。

  像是感觉到主人的悲伤,小Happy也蔫蔫的不到处跑了,它钻进夏一蔚蜷缩着的腿肚子间,呜呜呜地叫着,好像在和她说,小破孩,你别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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