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的不愉快,在学校总要让人忘得一干二净。
我们的班主任是个中年妇女,比母亲要大八九岁。身体发福,脸长得比较圆润。夏天喜欢抹点淡粉,喷点香水,穿一条蓝底花呢的裙子,显得既妩媚又不失庄重。
她常常严格要求我们,上课要大声地朗读,她会在教师里转来转去,看看谁在对口型,谁还在犯困。我目光向下,一边看着课本,一边盯着她的花裙子,竭力地读出声来。每次她总要夸我读得最有力,最认真。其实我是在故意地展示。有时候她讲完了就让我们背,谁背完了谁下课,霎时教室里便嚷嚷起来,我们大多数人都像和尚念经一样,专注而摇头晃脑地嚷嚷着。
一节课时间快到了,背下来的都急忙走上讲台,围着老师一个个地来。大概下课后还剩下我们五六个男生以及两个最笨的女生。她让我们都站到后排继续背,并说谁背完谁再走。没有比惩罚更有效的了,七八个人像撒了欢似地专注背起来。不久,老师端着一个盛满面的饭釭进来,径直坐在第一排的课桌上,上身微躬,一只腿踩在板凳上,另一只斜向下垂着,吸溜着冒着热气的面,蓝底花呢的裙子显得极不雅当,白皙而丰硕的大腿向外横着,红色的内裤在裙子覆盖的阴影里光彩得刺眼。我斜猫着,嘴里依旧絮絮叨叨,不时抬头偷看她吃饭的样子,内心隐隐地不安,或者是不安分。
终于,在一个小时之后,奶奶来接我了,女老师让我下午回来接着背,我低着头,双手搂着书包,诚恳地再让头使劲地晃了几下。
下午的课上,老师终究没有想起来还要背书,我也就逃过了一劫。不过漫长的下午是很难熬的。夏天安都的太阳又大又热,直愣愣地晒着校园的一切,干瘪的操场升腾着热浪,暴烈的杂草在犄角旮旯里胡乱地攀爬,校外的大街上,偶尔有一两个人急匆匆地走过。我昏昏沉沉地瞌睡着,老师也昏昏沉沉地讲着。
时间到了,刺耳的铃声在干燥苦闷的教室里回荡了两三圈,老师终于也忍不住关怀道,大家都趴下睡会吧,下午三四点正事瞌睡的时候。说完就出去了。我被铃声叫过之后睡意全无。同桌还是照常睡觉,我假装趴在桌子上,静静地看她。她叫牛妞妞,是我二爷家叔叔的丈母娘家小舅子的姑姑的孙女。即使是连带的亲戚,不过我还是打心眼里喜欢她,她老是穿一件黄色贴着蝴蝶结的衣服,蓝色的牛仔裤把腿蹦得紧紧的,多少有些肥美。她嫌热,厌烦地将脸从侧面翻了过来,通红的脸上勾满了衣服的纹络。她眯着眼,和我对视了一下又翻了过去。霎时感觉我也满脸通红,就起身离开座位跑了出去。
走廊里人很少,只有来来回回要上厕所的几个,还有隔壁班最无赖的三个同伙在密谋着什么。谁也无法我此时的心情,我立志明天早上要带上我奶奶私藏的枣吃,抓一大把,送给牛妞妞。
下午第二节课后休息比较长,太阳也有点累了,校园就像炸翻了锅一样,顿时生气四起。楼道里女生在玩跳橡皮筋,不时我们男生也过去掺和几下,总是被骂或者被赶到一边。只有大傻明一个总是受女生喜爱,常常被叫去帮忙搭绳子,他也乐此不疲。真正的男生是不喜欢这些女生玩意儿的,我们有我们的宝贝,就是弹球和画片,弹球和画片小卖部都有卖的,弹球一毛钱三颗,画片五毛钱一摞,所以输一个很不情愿,常常还因为一两个打起来。
拍画片儿会把手拍得很响,也很疼,不过拍时间长了,满心思地拍就顾不了那么多了,毕竟买一摞要五毛钱。画片儿的图案也常常变着花样,如时下最流行的动画片,最好看的电视剧,都可以搬到画片儿上。谁打赢了就有一摞回去好好欣赏了。
我最拿手的是蹦弹球,距离短了就趴在地上,稳稳地蹦出去,距离远了就站起来,身体前倾,把弹球送出去。课后我们就在操场玩,在温热的土地上扣一个小窝儿,往窝里蹦,谁进了谁赢。操场全是硬土地,杂草丛生,不过一小块空地我们常玩,他就不长草了。
不过玩也只能玩四五局,玩起来时间过得很快,眨眼半小时就过去了。第三节课老师没上课,并且说放学了也不能走。我们不明就里,呆呆地坐着,好在同桌在,压抑的课堂感觉放松许多,我悄悄地问她,怎么啦?她不搭理我,左手举着头在假装看书。我感到无趣,就双手趴在桌子上,下巴磕着胳膊。老师面无表情,双手背搭,在讲台下来回踩了几下,蓝底花呢的裙子也随着生硬地摆动,厉声道,他妈的,都是谁教你们的,老娘就是这么教你们的?!顿时教室像死灰一样的沉寂,妞妞立马直起身子来,我也不敢大意,绷直了听着训斥。
嗯?!你他妈地吃的屎多了?小时候你爸妈是怎么下出你们的?!他妈的!今天不出来说是谁干的谁他妈都别走!
老师训着,我们紧张地听着,不敢再去偷看她花呢的裙子在哪,低着头看着同桌的腰,不免心生胆怯,不下课怎么办?
老师终于走了,直拎着大腿出去摔住了门。依旧没人敢动,我悄悄问同桌,咋了?她说,下课时,老师正在上厕所,隔壁男生厕所不知谁尿尿,穿过墙尿了过来,正好尿洒在她背上。我不禁想笑,可是又担心放不了学。
厕所是露天的,在学校的西南角,南北相向,南边是男生,北边是女生,一墙之隔,能将尿飞过墙的我或许知道是谁,不过这种事不好说,不能说,也不想说。我仍旧下巴磕着胳膊,教师里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将近半个小时,老师都没有再进来过,教室的吵闹声也逐渐增大。我们班有三十号人,男女比例均衡,恰好成绩好坏也均衡。每天不学习的都在后面聚集着。流言蜚语也是从他们那里流传出来的。他们曾说过我和李芹。说我们晚上在偏僻的地方牵着手不知道在干什么。李芹听说了哭着就跑回家了。我却对这样的流言既抱怨又喜欢,只是当着豆芽李芹的面说说他们,不要乱讲。
我安静地趴在桌子上,心里又焦急地等着下课。后面二蛋和肥皂使劲地拉扯,不时地大声叫喊。滚!不要碰老子。二蛋更像是在调戏,呦,还不让我摸啦,肥皂长脾气啦。肥皂回道,你再动我,信不信我去前头找安宁累?二蛋到好像挺乐意,去啊,你去啊。
安宁!二蛋想你类。肥皂喊道。
前面安宁回了一声滚。后面二蛋朝肥皂胳膊上用力来了一拳。尼玛,你真喊类,傻吊你是个。肥皂揉揉胳膊,呵呵笑了起来。
放学时间终于要到了,教室在老师站在走廊窗户边上时恢复了平静。我仍旧焦急地等着下课,心里痒痒地,感觉很不舒服。老师进来站在讲台上,脸色要比刚上课那会平和许多。
我告诉你们,今天的事还没完。是谁干的,干的什么事自己心里清楚。
话未说完,相当悦耳的铃声就在教室顶回荡了三圈。
全部男生留下,女生都走吧。老师硬生生地说了一句。
我心顿时就凉了半截。女生们起立,收拾书的收拾书,叫人的叫人,凳子移动的吱呀声和她们欢快的声影同时刺激着我,让我觉得更痒,心里吱吱呀呀地响。女生们很快走完了,剩余的男生都站起来,排成一行站到了最后面。
老师说,你们都站着吧,谁主动站出来,或者谁说是谁干的,你们就能走了,不说咱们就耗着,看看谁能耗得过谁。
老师说完就出去了。我们一群男生挤在后面,他推推我,我推推他,乱七八糟地说着乱七八糟地事情,似乎都无所谓似的。正好这么多人,我也就不在乎了,在中间附和着。
老师进来过四五趟,没人站出来,也没人说出来。就这么耗到了晚上八点多。大概老师也耗不动了,而且外面来了好几个家长,她只好妥协放我们走了。
为啥只能一次性充值20😳少点不可以么
写的很好!朴实文风朴实情!
很生活
下一个舒同就是你
我看了,还没时间看完,真的不一般,不知自己也是本土人,真有种身临其境的感觉。/:strong/:strong
文笔还可以,就是更的太慢了吧,快点更!!
读到第二章让我想到了那个我最亲爱的人:-C
看到了不一样的文风。不一样的你,赞赞赞!
回复 @你知道的倩: 谢谢夸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