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人生贪欲无底线 肥皂泡自行爆破

  祸,莫大于不知足。

  这话谁说的我也不知道,我知道的是,这句话是对的。

  前几日我和我的恋人,对了,忘了告诉你们,我和黑猫恋爱了,我知道你们会说什么,但我无所谓。狗和猫不能恋爱吗?谁规定的?黑猫不要求我和它有性生活,不要求我和它生育后代,对于一个没有任何性能力的我,这不是最好的吗?如果你这样认为我的话,你就太小看我了,我们的恋爱源于我们的爱恋,和其他无关。

  每天出去溜达是件最愉快的事情,黑猫喜欢在我的脑袋上蹲着,我喜欢黑猫在我的脑袋上蹲着。

  雁云湖的鱼开始肥了,那天黑猫说它看到比我长的还大的鱼,我说:你胡说八道,它便带我来雁云湖观看,我等了一天一夜,也没见一条和它一样大的鱼。

  第二天,它说,雁云湖有和大母猪一样的鱼,我都笑岔气儿了。

  第三天,它说,雁云湖有和老黄牛一样大的鱼,我笑着摔了几个跟头。

  第四天,它说,我说你别说了,我说,雁云湖有像一间房子一样大的鱼,它从我头顶掉下去半天没缓过神来。

  第五天,我说,雁云湖有和同城一样大的鱼,我俩省了一天的牛奶。

  第六天,我说,雁云湖有和地球一样大的鱼,我俩一个星期都躺着。

  第七天,我说,雁云湖有和宇宙一样的鱼,我俩醒来后,地球开始反着转了。

  第八天,我说,它堵住我的嘴,说,我想回到雁大图书馆去,那里比较踏实。

  它说,雁云湖的鱼有两寸长了,我们便去抓鱼了。可是,雁云湖不在了,上面垒起来一摞摞的人,他们都是去抓鱼的人。

  看着没有鱼可钓的雁云湖,黑猫说:什么话都信啊,橙啥!

  十九 人生贪欲无底线 肥皂泡自行爆破

  全天县的人们都处于恐慌中,人们传闻,最大的房产商老板跑了,有的老板们跳楼自杀了。在五得利面粉店,人们纷纷搬了面粉,大米,各种粮油回自己家去。县政府门口聚集了大量群众,用白布条写了“还我血汗钱!”,堵住了行车的道路。警察全体出动,在县政府门口集合。

  李贵去李富的店里,门闸拉着。李富自己在家里的顶层躺着,李贵敲门,李富也不理会,李贵在门外喊道:“李富,我是三哥!”李富下楼,看看视频显示,吼道:“别他妈烦我,老子没钱!”李贵道:“我不是来要钱的啊,我那么多兄弟,也不在你一份啊。你开开门,有什么咱们一起商量啊!”李富接道:“商量个屁,就你那点钱都不够我打牙祭的!”李贵说:“那你先开门啊,让我进去说话呀。”李富道:“你走吧,你来了也没用,大不了我就从这七楼跳下去,跟妈一起就走了,多会儿死不是个死呢!”李贵焦急道:“你别这样,你这样我就报警了!”李富便只好开了门,让李富进来。李贵问:“你媳妇呢?孩子呢?”李富说:“都成这样子了,去他姥姥家了。”

  与李富谈过,方知,李富手里竟然捅下一千多万的窟窿。不知何时起,天县的全民都在放高利贷,贷高利贷。无论是城里的商贩,还是村里的农民,都有参与,最低一分利息,最高竟达八分。最初只是认识的人之间互相借助,后来便是由中间人拿了去,而中间人从中牟利。一分基本都是熟人,利息不重,是个面子。而给了中间人,利息会翻几倍,并月月见红,这些中间人一般自己本身都有一定的财力,自然让人相信,人们便到处寻找中间人。哪家拿回了钱放在家里专等人来取。李富就是做中间人的那个。

  李贵之前听说天县放高利贷的事。回去随便碰到个人都会说放贷的事,李贵纳闷这几年天县经济并不好,煤炭业停滞不说,其他一些投资企业也相继撤资不少,最火热的是房产,一栋栋高楼盖起来,房价日涨,最高时几乎与同城市内价持平。李贵虽然对金融不懂行,但全县没有实业,房价却与市里持平,而人人皆放高利贷,那谁在贷款,贷了做什么,利息标高到八分,谁在偿还。李贵觉得肯定要出事,但自己也不懂,也仅仅就是想一下而已。发小曾经与李贵贷款,说给两分利,李贵问其干嘛,他说他按三分放出去,李贵觉得这么幼稚的事情竟然也会有人做,李贵并没同意,万没想到李富会套在其中。

  李富说开始他并不参与,但看到别人红利进的那么快,便也有些心动,最初是与几个做事业的朋友一起搞,他们几个从散户那里按两分贷,再按三分放出去。放出去的也是熟悉的人,后来便玩儿大了,几个人联合,分头做,形成多向服务。因为有政府人参与,自然更是放了胆子做。最高放利达到六分,当月回款数额之大,让他们兴奋异常,觉得这样玩儿比辛苦做生意来钱更快刺激,于是李贵把面包店做了抵押,又到处集资贷款全部放出去。这次彻底玩儿完了,过了年人们发现那几处房产一直不动工,有人便到处打问,方知房产商丢下半拉工程跑了,好多仅是一块地皮,有一个和李富合伙的已经跳楼了。李贵说:“你们这是拿自己的钱吹了肥皂泡给自己看着玩儿呢。”李富说:“实际上我们早就明白了,但已经回不了头了,于是,便做的更狠一些,等翻盘的机会。”“没有任何实业,你们拿什么翻盘啊?你们这是非法搞,即使有合同也是违法的。”“是啊,如果还不清的话我就得和伟业一样,进里面做麻袋去了,我脑袋正常,应该是搬砖了,也好,在外面搬砖还没人管饭呢。”

  李贵看着李富,想着一千多万的债,不知该怎么办。正在这时小妹打来电话哭着道:“三哥,我怎么办啊,我买的房子那个挨千刀的房产商跑了,我一辈子的积蓄啊!房子还是四哥帮忙买的!”李贵也不知怎么安慰小妹,挂了电话,问李富可认得那个房产商,李富点头说认得,已经走了,联系不上了。李贵气愤道:“你明知道这是个陷阱还让小妹往进跳!”“我知道是陷阱,但如果所有人都来做,不就把井坑填平了吗!”李富辩驳道。李贵又问:“咱们家人你贷了吗?”李富说:“当然贷了,除了你没参与,别人都有份。”李贵又问:“总共多少?”“一百多万吧!”李贵惊讶道:“怪不得都说没钱呢,原来都那拿出来放高利贷了!”

  李贵想想,因为自己读书,总觉得亏欠了家里,除了工资给了马青青,其他的钱几乎都贴到了这个家里,哥哥姐姐,侄子外甥但凡张口李贵都会尽力去借,每次虽然不多,但李贵也觉得是自己一份责任,一个大家口就得互相帮衬。谁曾想,这些钱都经过小弟的手,到了别人那里打了水漂。李贵从来没想着一夜暴富,他习惯了一点一点积累,他也战战兢兢,害怕一点闪失,谁知道自己兄弟们竟然都是如此胆大,肆无忌惮玩儿高利贷,侄子贩毒都藏着掖着,李贵怀疑自己并不是这个家里出生的,唯独能证明他与这些弟兄们是一家人的地方就是那块日渐发亮的头顶了。

  李富说他原本打算也跑的,正好赶上母亲突然去世,让他一时没能走了,看到母亲最终埋在一个土丘下面,他觉得没什么意思,便改变了注意,自认倒霉,他已经算好了,除了妻儿留得一套,自己别处还有几处房产,虽然也存在一些问题,但也可以做一些抵押,这就看政府怎么解决了,哪一家和政府里面的人关系最密切,哪一家解决的就最快一些。另外他自己在私立学校也有投资,今年秋应该可以再回一部分资金,也可以抵去一些,自己现在这套住宅也可抵一部分,如果面包店抵押那边好处理的话,自己再能经营,差不多两年就还清本钱了,李贵听着李富的计划,觉得小弟是个人物,虽然一时糊涂,但关键时候还能冷静处理。就在这时,李富手机响了,李富拿起手机看是另一个合伙人,便接了电话,对方那头似乎更焦急:“李富,咱们彻底完了,操他妈,那个八中校董卷走所有钱跑了,公安局人都去了,怎么办啊?!”李富手机脱落在地,顺着墙软了下去,,李贵忙问怎么回事,李富幽幽道:“八中校董也跑了!”李富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李贵看着小弟,不知该是气愤还是可怜,打小时候起小弟就倔强也坚强,摔跤头磕破了也从来不哭,村人称“生铁牛”。今天,这个年过四十的男人哭得像个孩子一样。

  李贵从李富家出来,路过县政府,政府门口那些人还在,李富面包店门口也聚集了很多人,对面的面粉店门口一片狼藉,街口理发店的老板正在和一些人在说着什么,人们手里拿着条子,本子,蹦着,跳着,叫着,闹着。李贵像在看戏法一样,看着这些唱戏的各色人,面目越来越模糊了。

  家里兄弟们都在等着,希望李贵能给带来一个好消息。挂过纸帆房门上还有零星的彩色纸在风中飘着,像在嘲笑着世间的人们,搭起来的帐篷还在院子里没拆,玉米秸秆倒了一地,和那些刚用过的木头条子混在一起,几只鸡在上面吃着,拉着,叫着,院灶台旁堆着喝完的酒瓶子,饮料桶子,灶台上放着还没有归还的大笼和一些碗。就一天的功夫,上面便有了一层黄沙。李贵看着没有母亲的院子,已没有了温暖。

  见李贵进门,大家纷纷问到底怎么回事,李贵说他没有找到李富,或许跑了吧。并告诉众人各路大老板都出去躲债了,李富一时半会儿怕是找不到了。大嫂开始大骂李富是个骗子,奸商,骗来骗去骗自己家人。一直沉默的大哥说:“不是你当初求的李富给你放贷去?”大嫂便开始骂大哥一辈子窝窝囊囊。姐姐们也抹眼泪,说都是自己鬼迷了心窍,一分的利不挣,挣三分的利,本想多吃几个蛋,结果是鸡飞蛋打空欢喜。这时小妹风尘扑扑从外面回来,把锅碗瓢盆各摔了一遍,跑另一屋哭去了。

  父亲说他饿了,大姐便起身去生火做饭,李贵看着大姐的与母亲像极了的背影,眼泪顺着脸颊流进了嘴里。母亲灵前的像摆在柜顶上,她慈祥而安和地看着李贵,李贵起身把母亲的像用一个袋子包起来放在自己的大包里。李贵想着,以前那么眷恋家,实际上是眷恋自己的母亲,母亲走了,便也没什么留恋的了。

  李贵与小弟差不到一岁,与小妹差两岁多,在李贵的记忆中好像母亲没有抱过自己,不是哄着弟弟妹妹,就是做着各种活儿,手里永远都有事情,李贵只能靠在母亲的肩膀磨蹭一会儿。 每次都是姐姐把自己抱走,看着姐姐刚突起一点的胸脯,李贵便想摸一下,每次摸过都会被姐姐打回去,姐姐叫道:“妈,看你家三儿子耍流氓!”妈妈便笑着说:“贵,女孩子那里不准瞎摸的!”李贵看着弟弟妹妹摸妈妈,便喊着:“他们耍流氓!”姐姐妈妈都笑了,李贵却觉得很委屈。以后每次见到女同学,女性的胸脯,李贵都有莫名的冲动,想摸一下,罪恶感也便随之而来。

  母亲不在了,李贵看着大哥二哥并没有留父亲在家的意思,便收拾了父亲一些衣物,带着父亲一起走。姐姐妹妹们各自分了母亲的几件衣服,算做一个念想。两个嫂子各自分了三只鸡。众人见李富没什么消息,又把席面的吃食,蒸祭馍馍分了分,便也各自回家了。李贵和父亲锁了门,父亲已经上车了,李贵趴在门上又哭了,他知道,除了父亲过世办事,自己再也回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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