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以前叽叽喳喳像个麻雀似的惹人烦,这几天突然不爱说话了,问她什么也是爱搭不理的。”
“我还发现,她上课的时候老走神儿,好几次我都看见她在偷偷地掉眼泪呢。”
“哎呀,你干嘛不问问清楚呢,她肯定遇到什么自己不能解决的问题了。你们是同桌,你就帮帮她呗。”碧玉龙一向是个急性子,有人受苦受难,他是最不能容忍的。
“我都不知道她为什么哭,我怎么帮她?我问了好几次,她都不理我,我还去自讨没趣?”许一诺有点生气了,翻过身背对着碧玉龙,不再理睬他。
碧玉龙识趣地闭嘴睡觉。憋了一会儿,碧玉龙还是忍不住对着一诺的脊背小心翼翼地说:
“你明天再问问好不好?任何人在遇到困难的时候都需要是朋友的关心和帮助。”
“嗯……嗯。”许一诺含含糊糊地应着,他疲倦到极点,已经响起了轻微的鼾声。
碧玉龙睁大眼睛看着街灯的光辉透过薄纱窗帘照射在卧室墙上。窗外起风了,窗户没关,微风吹拂,纱曼随风翩翩起舞,光影斑驳摇曳。
第二天早上,许一诺提前赶到学校,他想找秦晋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让一向大大咧咧,有点男孩子性格的秦晋变成了林黛玉,动辄流泪。
其实许一诺也是一个非常有爱心的男孩,何况同桌秦晋从小学一年级起就跟他同桌,至今十一年了。他们之间还是有深厚的友谊的。虽然他有点讨厌她的话唠。
许一诺记得上学期,有一次上体育课练习沙坑跳远时,不小心崴了脚,脚脖子肿了好几天。那几天,多亏了秦晋,中午帮他打饭,放学后帮他背书包送他回家。
刚开始,班上那帮老爱调皮捣蛋的男生瞎起哄,阴阳怪气的对着他们唱:
“老公,老公,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他们翻来覆去地就唱这一句,间或夹杂着挑衅的口哨声。
秦晋的脸红得像苹果,许一诺说了他们几句,他们闹得更离谱。许一诺想冲上去揍他们,奈何脚肿得像馒头,一动就痛得呲牙咧嘴。
他小声对她说:
“算了,你不要管我了,他们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谁知她并不搭他的茬儿,落落大方地走到那群唱得正起劲儿的男同学面前,笑吟吟地说:
“我就是喜欢许一诺,怎么啦,不可以啊!”
那群男同学集体失声,面面相觑,女同学们纷纷撇嘴。
许一诺满脸黑线,做声不得。
秦晋不顾许一诺的再三婉拒,一如既往地帮助他,直到他完全恢复活蹦乱跳的状态。
“吱呀”一声打断了许一诺的回忆。原来有同学在搬动桌椅,不知不觉陆陆续续已经来了不少同学了。
他提前来到教室等秦晋,想在早读课之前问清楚她到底遇到了什么难题,好想办法帮助她。“点滴之恩当涌泉相报”嘛。
快上课了,秦晋还没来。许一诺的眼睛直直地看着语文书,书上的文字好像在跳舞,飘飘忽忽地看不真切。原来他的心思一直在同桌秦晋身上。怎么还不来呢?不会是真遇到什么大事了吧?她今天不来了吗?
许一诺正胡思乱想呢,秦晋将书包“咚”的一声掼在课桌上,吓了他一跳。
“咦,平常那么文静的小姑娘今天怎么火气这么大?”一诺暗想。
秦晋一屁股坐下就趴在桌子上呜呜哭了起来,许一诺轻轻拍了拍她的胳膊肘,小声问她:
“你怎么了?”
她缩回手,自顾伤心哭着。
周围的同学都有些奇怪地看着他们,不知道的还以为小情侣闹矛盾了呢。
老师走进了教室。秦晋抬起头,头发凌乱,眼睛红肿。许一诺递过纸巾,她看都不看一眼。
学校里一直有高年级男同学拦路抢劫女孩子和低年级小男生的零花钱。学校老师和校长都知道,严肃处理过几拨学生,可是一直禁而不绝。因为多次打击和处分,平静了一段时间。近段时间又有苗头往外冒,许一诺对此略有耳闻。因为有所顾忌,高年级同学做得更聪明更加隐蔽。还有被勒索的都是那些胆小怕事的小同学和女同学,他们害怕遭报复,除了自认倒霉,没人敢去向老师和家长告状。
秦晋极大可能就是遇到了这样的事,不然作为一介学生,还能有什么样的大事呢?
终于放学了,许一诺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书包等着和秦晋一起回家。秦晋却磨磨蹭蹭的,把一本原本就干净整洁的课本反反复复抻了又抻,好像那本书是刚从榨菜坛里取出来,永远抻不平整似的。
许一诺耐心地等着她,要在以前,许一诺都是躲着秦晋的,他害怕同学们误会他们真的在谈恋爱。
他们俩一起走出教室,出了校门。许一诺将秦晋拉进路边一家星巴克,给她买了饮料和糕点,他们选择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许一诺坐在她的对面等着她开口。秦晋啜着吸管慢慢喝着饮料,心下踌躇。家丑不可外扬,该怎么告诉他呢?
“我爸爸和妈妈要离婚了?”秦晋一开口,眼泪又滚了出来。许一诺大感意外,这下可棘手了,他可帮不上什么忙。
原来秦晋的爸爸秦伟在本市一家大型制药集团公司工作,任销售部总经理。待遇优厚,美中不足的是,常年驻外,一年休假四次,每次呆在家里的时间不到半个月。
妈妈奚娟在一家商贸公司做会计,会计是个轻松的活儿,平时没什么事做,一个月就忙那么几天。有时去单位打个卡坐一会儿就提前开溜。因为奚娟的工作做得无懈可击,领导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闲极无聊的奚娟在这个赌博成风的大环境影响下,疯狂地迷上了打麻将。就像吸毒成瘾一样,哪一天不摸摸麻将,那一天就魂不守舍,像身上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家里人谁都不知道她有那么一个爱好。
难得回家一次的秦伟有次回来休假,奚娟忍耐了两天就又手痒了。借口出去买菜,悄悄溜出去过瘾。结果乐而忘返,大战几百回合,惨败而归。到家已经是深夜12点以后。
那天,秦晋和爸爸在家里等她买菜回来做晚饭,结果左等不来右等不来,打她的电话一直关机,挨个给小姨、外公、爷爷还有几个关系好的同事打电话,他们都说不知道,没去他们那。直到晚上九点后,爸爸知道再等下去也是徒劳。找出冰箱里的速冻饺子煮煮胡乱对付了一顿,然后安排秦晋进屋睡觉。
秦伟原打算出去找,但是本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没有目的地地找,也无异于大海捞针。
他就坐在客厅里等,不开灯也不看电视。他要看看自己最信任的、老是觉得最亏欠的妻子在自己不在家的这几年到底干了些什么?原本就缺乏耐心的秦伟因长时间地等待,时间一点儿一点儿消磨了他的意志,犹如困兽,既担心又愤怒。
秦晋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她用自己卧室的分机给妈妈打电话,妈妈的手机老是提示关机,关机,关机,她不禁为妈妈捏了一把汗。只有她最清楚妈妈到底干什么去了,但是她不敢告诉爸爸。自从爸爸被公司派驻外省第二年,也就是秦晋小学毕业升初中那年开始,妈妈回家越来越晚。她放学回家老是吃不上饭,妈妈总是在饭点时打电话给她,让她去抽屉里拿钱去外面想吃什么买什么。电话里总是非常嘈杂,有麻将噼里啪啦的声音和高低不同男女混杂争论输赢的声音。问过妈妈几次,妈妈总是呵斥她:
“你只管好好上学,大人的事你少管。”
从小就非常挑食又瘦得像豆芽儿菜的秦晋像从笼子里放飞的鸟儿。她不再受妈妈的威逼吃这吃那,乐得自己做主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喝什么喝什么,肆无忌惮。这一年多以来,她成了洋快餐的拥趸。一直超喜欢又被妈妈列为禁食之列的香辣鸡翅鸡腿饮料,全部解禁,她敞开肚皮大快朵颐。
垃圾食品吃多了,小小的豆芽儿菜迅速胖了起来,变成了小肥妞。爸爸以为是妈妈用了心思在女儿的饮食上,把女儿调养得壮壮实实。他狠狠地把妈妈夸奖了一番,还给妈妈送了一个10克拉的白金钻戒作为奖励。
爸爸问秦晋妈妈的情况,是不是经常很晚回家啊、有没有带陌生人回家啊……秦晋口风甚严,没透露一个对妈妈不利的字。
秦晋等着等着就睡着了,她不知道妈妈是什么时候回来的?爸爸妈妈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反正第二天早上起来,她发现爸爸已经走了,原本半个月的假期,才三天就走了。她问妈妈,妈妈说是爸爸的办事处有急事提前回去了。
可是看见妈妈掩盖不住的红肿的眼睛,她知道,昨晚他们一定是吵架了。爸爸是被妈妈气走的。
从秦伟走后,奚娟晚上再没有出去过。奚娟在电话里、QQ里一再向秦伟承认错误。秦伟觉得自己长期不在妻子身边,妻子难免寂寞难耐,迷上玩麻将,自己也有责任,再加上秦晋在电话里百般撒娇求情,秦伟慢慢就原谅了奚娟。
爸爸妈妈和好如初,秦晋也过上了有规律的生活。晚饭能吃上热饭热汤了。可是已经吃惯垃圾食品的她觉得妈妈做的饭菜超难吃,简直味同嚼蜡。但是每天晚上爸爸都在视频里和她们母女俩见面,她很开心,只要爸爸妈妈和和睦睦,一家人快快乐乐,吃什么反倒没有那么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