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秦晋匆匆赶来,看到地上的残兵败将,大为惊奇。哇,看不出许一诺竟然这么厉害,十几年的同学同桌,竟然没看出来他还有这般身手,可真是深藏不露。她对许一诺的崇拜又自动升了几级,花痴一样盯着许一诺,不错眼珠。

  这时警笛大作,几辆警车呼啸而来。看热闹的人也慢慢聚拢,许一诺拉着呆若木鸡的秦晋掩入人群中,故意大声说:“哇,黑社会火拼啊,好惨烈啊!”

  于是一传十十传百,围观群众议论纷纷,都知道了是两伙黑社会火拼,势均力敌,两败俱伤。

  见效果已经达预期,许一诺拉着秦晋匆匆离开这是非之地。回到家里,才发现双腿发软,心脏像要跳出胸腔。他迅速灌了一大杯冰水,人瘫在沙发上动弹不得。

  不知躺了多久,眼前都是“绿林好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潇洒身影。真是飒爽英姿五尺枪,赤手空拳战群狼。只记得那个人面具后面的眼睛闪着精光,却充满怜惜和慈爱。许一诺似乎被一棒敲懵了,连声谢谢都没说。

  许一诺坐在书桌前打开书包准备做作业,发现包里有一个奇怪的东西,方想起是刚刚救他的“蒙面大侠”匆匆塞给他的。

  这个像石头却又晶莹剔透,熠熠生辉;像玉石却又白璧微瑕;像工艺品却又看不出是什么具体图像;隐约看见是一个什么人物头像,仔细看又像什么动物的头像;像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又像拙劣的雕刻家心情欠佳时粗制滥造的次品……反正就是四不像。

  许一诺带着“四不像”上网,查来查去,查不出个所以然。他随手将“四不像”丢在父亲的书桌上。

  第二天,回到学校,王梓豪的座位一直空着。一连几天王梓豪都没有来学校,也没有关于王梓豪的任何消息。许一诺和秦晋面面相觑,噤若寒蝉。

  张老师叫同学将王梓豪的桌子凳子搬到了教室后面,似乎短时间内王梓豪都不会回来了。老师没任何解释,同学们也安之若素,好像高二三班根本就没有这么一个人。

  身心放松,许一诺又开始玩游戏。

  回到家,家里依旧空无一人,许一诺扔下书包就扑向电脑,心无旁骛,完全沉溺于网络世界。

  许一诺就是这样子,做任何事情都容易沉迷进去。他从小聪明好学,成绩优异,每次考试总是名列前茅。可是自从迷上了网络游戏,他的成绩可就一路红灯了。

  历来父亲都对他采取放牛政策,只要孩子身心健康,分数是次要的。母亲却严防死守,唯分数、名次论。所以许一诺的成绩极不稳定,母亲管的严了,一段时间玩不了游戏了,成绩就直线上升,管的松了名次就直线下滑。像玩跷跷板,忽上忽下。

  许一诺一路砍杀,所向披靡,兴奋得满脸通红。直到听到母亲下班回家开门的声音,他才飞快地关了电脑,旋风般地回到自己房间,装作用功的样子。

  妈妈葛如茵从虚掩的门缝里偷看,儿子如此用功,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她轻手轻脚地开始在厨房里忙碌。不知为什么心情大好,竟然哼着小曲儿。

  快到吃饭时间,出差已经一个月的爸爸许信回来了。从书房出来,他高兴极了,眼里闪着泪花。儿子长大了,都知道给爸爸买生日礼物了。他红着眼眶对许一诺说:“谢谢你!儿子。我很喜欢你的礼物。”

  许一诺一怔,看到爸爸手里的“四不像”方恍然大悟。爸爸出差什么时候回来,爸爸妈妈的生日是哪天,他从来都记不住,更何况提前准备礼物。许一诺羞愧得满脸通红,可兴奋中的许信根本没有察觉儿子的异样。

  许信打开了一瓶红酒,不善饮酒的爸爸和妈妈将一瓶红酒喝见了底,满脸红霞飞,情不自禁的在客厅跳起了探戈。

  许一诺看着老顽童似的父母,也很开心,又为自己的表现颇为懊悔,是该戒断网瘾,好好学习了。他心里暗暗发誓。

  许信是本市一出版社的主任编辑,也是著名童话作家。他白天去单位上班,晚上回到家里坐在书桌前写作或者看书。

  他精心制作了一个精美的底座,慎重的将“四不像”摆放在自己书桌上。每晚工作累了,抬头看见儿子送的礼物,疲劳就飞到九霄云外去了。童心未泯的许信给这个小玩具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碧玉龙,粗一看什么都不是,仔细一看有点象龙头。

  这天周末,许信和葛茹茵要去参加同事的生日宴会。一诺死活不愿意同去,他讨厌大人世界里那些假惺惺的寒暄、肉麻的相互恭维、言不由衷的客套话。更可气的是每次饭局之后不是去KTV声嘶力竭的狂吼就是去酒店开个房间“聚众赌博”。尤其是妈妈总是说不好意思拒绝,说要随大流,不能太鹤立鸡群。一诺被迫去参加这样的饭局几次后就再也不愿意去了。通过艰苦卓绝的抗争,终于不再受这样的迫害,许一诺暗自庆幸。

  许信也不喜欢这类活动,但是反复抗争无效,只好缴械投降。只要老婆大人一声令下要去哪里应酬,就马上端正态度,乖乖地替老婆大人拎着包,屁颠颠地跟在后面当小跟班。

  噢,忘记介绍了,许一诺的妈妈葛茹茵,是本市一家五星级酒店的财务总监。本单位的应酬倒不是太多,就是散居在各地各行各业的同学朋友太多了,她为人又太热情,因此她的应酬比起这个蜚声中外的大作家丰富多彩多了。

  父母不在家,许一诺玩游戏越发肆无忌惮了,父亲生日那天的誓言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从爸爸妈妈出门到现在他打网游已经五个小时了,这五个小时内他没喝一口水,眼睛一秒也没有离开过电脑显示屏。他沉溺其中,根本没察觉到时光流逝之匆匆。

  “一诺。”

  “一诺。”

  “一诺。”

  隐约感觉好像有人在叫他,声音细不可闻,若有若无。许一诺毫不在意,继续奋战。

  “许一诺!”一声大吼。

  许一诺的手抖了一下,停下手中的游戏,四下搜寻,满脸茫然,不知谁在叫他。

  他跑去打开大铁门探头往外看,咦,爸爸妈妈没回来啊,谁在叫我呢?

  他挠挠脑袋,“用电脑时间长了,出现幻觉了吧。”。

  此时才发觉肚子“咕噜、咕噜”正唱空城计呢,他打开冰箱,拿了一瓶饮料、一个面包,边吃边来到电脑前,准备继续战斗。

  “关掉电脑!”一声威严的命令在许一诺耳畔炸响。

  许一诺吓了一跳,跳开电脑桌。谁啊?不会真的幻听了吧?

  “是我,一诺,碧玉龙。”

  “啊!”许一诺嘴张得大大的,足以放进一个鸡蛋,满嘴的面包屑乘机纷纷溜了出来。

  是桌上的“四不像”在说话。

  “你……你……”许一诺眼睛睁得滚圆,难以置信。

  “别怕,许一诺,我是你的朋友碧玉龙啊!”碧玉龙看吓到了一诺,声音温柔了许多。

  “鼻涕虫?……你叫鼻涕虫?……你……怎么……会……说话?你是鬼……还是……是……?”许一诺惊恐万状,连连后退了好几步,他准备着随时夺门而逃。

  “别怕,一诺。我是你带回来的碧玉龙,爸爸给我取的名字,什么鼻涕虫,难听死了。”

  “你……你怎么会说话?”

  “我天天跟着爸爸,受他的影响,我不但会说话,还学到了很多知识呢。”第一次开口说话,碧玉龙似乎有些累。他略停了一下,接着说:

  “不是有句诗叫什么‘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嘛,我跟着爸爸这段时间,学的知识何止唐诗三百首,都快赶上一个教授了。任何人只要善于学习,会说话算什么本事,像爸爸那样一本接一本的写书才真牛呢。”碧玉龙得意地晃晃脑袋,如果那是他的脑袋的话。

  可是,问题是,这个丑陋的石头居然称自己是人?又臭又硬的石头成精了?

  许一诺不像刚才那么惊恐万状了,他满腹狐疑地捧起碧玉龙,翻过来倒过去地检查,想看看这个“人”藏在哪里。或者是被爸爸装上了什么机关用来监视他玩游戏。四不像还是那个四不像,像动物又像人面的一个玉石,他看不出半点机巧。

  碧玉龙继续说,他坐在许信的电脑前。许信在电脑上写作,碧玉龙就跟着看。许信的每部作品,他都是第一个读者,许信还不知道呢。许信的大作常常感染着碧玉龙。他有时哈哈大笑、有时痛哭流涕、有时情绪低落。

  许信爱看书,历史、地理、天文、军事……无所不包,只要是有字的书,许信抓在手里就看得津津有味,忘了时间。碧玉龙对爸爸佩服得五体投地,真是博览群书啊。

  通过许信的言传身教,耳濡目染,碧玉龙从一个大字不识一个的文盲变成了学富五车的学者。

  碧玉龙滔滔不绝,如数家珍。得,连一块石头都变成了话唠。可是全世界的人都表现欲膨胀?

  “哼,就算你是学富五车的教授又怎么样?爸爸妈妈都没管我打网游呢,你凭什么不让我玩?”许一诺显然对这个自以为是的鼻涕虫不服气,“砰”的一声将它放回书桌。

  “你都连续玩六个小时了,就算是机器也该停下来加加油充充电了,何况你是正在长身体的小孩。长时间用电脑对你的身体伤害很大的。爸爸妈妈就是过分相信你了,太放任你了。”碧玉龙滔滔不绝地说,很像大人教训小孩子的口气。

  “哼!你才是小孩呢,我都是高中生了。”许一诺撇撇嘴,不再理睬他,自顾自地吃着面包喝着饮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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