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那一夜

  这是我第二次来西藏,原以为只是一次普通的采访拍摄任务,没想到竟然发生了那样的事,这是我俩万万没有想到的。

  回到香港后,翻看当时的日记,我试图从中找出事实的真相。而这,已经是一年前发生的事了。在这一年中,我和弋阳多方打听也没有找到任何的蛛丝马迹,我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次见到她。

  7月21日

  完成了在拉萨大昭寺的采访任务,拍摄了一组照片后,我和弋阳租了一辆丰田车4500,早晨7点出发,沿318国道川藏线前往林芝。海拔从3600多米逐渐升到4150米,由于严格限速,走走停停。快到拉萨河的源头,途径松赞干布的出生地,渐渐看到两岸的山比拉萨的多了很多绿色,植物茂密,牦牛在河边吃草。气温比拉萨低很多。

  到了米拉山口,是目前行程中海拔最高处,5013米。气温骤降,下雨。过了米拉山就进入了林芝地区。离目的地还有300多公里,窗户已经结水汽。窗外是喜马拉雅山脉。一片纯净。路窄、草原、山高。在雾气迷离中蜿蜒前行。

  由于上午下雨,前方泥石流导致塌方。天气变得晴朗,途径中流砥柱,若干车辆停靠在路边,游人挤成一堆,在一块因为地震滚落进尼洋河的巨石前拍照。石不语水长流,人自作而多情。尼洋河304公里,又叫做林芝母亲河,女神的眼泪,最后入雅鲁藏布江。

  最美风光在险途。林芝沿途每一次回眸都是美景。下午5点抵达巴松措。运气很好,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到达时雨过天晴,天、湖、山之间现彩虹。几个小时的幸苦只为了这1小时的亲密接触。

  西藏时间21:18,到达林芝八一镇。又饿又累。塌方,导致比预计时间晚到了近两个小时。晚饭吃的是林芝特色石锅鸡。

  7月22日

  马上到大峡谷时,山路时而崎岖,一边是峭壁一边是雅鲁藏布江。最担心的是大车交汇。林芝号称是中国的瑞士。阴天却是云雾旖旎。期待有运气看到世界最美山峰之一的南迦巴瓦。在林芝拜见了一位活佛。在他的家里聆听佛法,受哈达和祝福,赐酒。

  “等等,你还记得那天下午在活佛家里发生的事吗?”弋阳抬起头来问我,目光入炬。

  “这一天的日记写得很短,因为整个下午我们都在听佛法,最后接受活佛祝福的时候,他好像对我说了什么,答案应该就在那句话里面。”我若有所思地说。

  “他对每个人都说了祝福的话,也有可能线索并不在那句话里,只是一样的祝福呢?”弋阳也陷入了沉思中。

  “对藏语我略懂一点,好像他提到了时间流,还是时光流,似乎和前面的人所说的有所不同,但他有提到红色的女孩儿”我肯定地说。

  “不过,为什么活佛只说给你听呢?”弋阳又问,“现在看来,当时活佛就已经预料到将要发生的事了”

  “也许是我比较有灵性?之前也遇到和尚、算命的,说我自带能量场啊”我嬉皮笑脸地说道。

  “诸葛天,你以为自己真的是诸葛转世?别自恋好不好?”弋阳一边端坐在电脑前整理文件,一边头也不抬地说。

  她齐肩的黑发随意地散落着,不施粉黛的脸散发着年轻女孩儿才有的光彩,3年前来到我的工作室时,还是一脸稚气的小姑娘。这些年跟着我满世界跑,也渐渐变得干练。只是,对她,我只当是好哥们,并没有男女间的暧昧感情。只有我知道,我心里一直念念不忘的,是那个“红色女孩儿”

  一年了,她还是了无音讯,不知道是死是活,想到这里,只觉得一阵烦躁涌上心头。到底,她去了哪里?

  “看你又愁眉苦脸的,修了一夜稿了,今天别忘了发给琳达,她可是催了几天了”弋阳走到我面前,伸手在我额头摸了摸又说“还好,魂还在,我去买点吃的,你接着回忆啊”

  “什么啊,要不是答应了出版社要写她的故事,鬼才愿意回忆呢”我收起情感,又换上玩世不恭的面具,把她的手打落。

  这个鬼丫头,已经没有了当初的单纯了。

  弋阳蹦蹦跳跳地开门走了。24岁,正是和男朋友逛街、看电影、打扮自己的年纪,却跟着我这个落魄的业余记者整日邋里邋遢混日子。

  心里不是没有感激。

  回到电脑前,继续翻看一年前的日记。

  7月23日

  从林芝返回拉萨,只去了嘎定沟。450公里的路程开了11个小时。沿途背包客、驴友、骑行者很多。天气格外晴朗。返程至米拉山口,气温又骤降到7、8度,过了山口又恢复晴朗。

  明天将开始最为艰苦的旅途——一路向南,经日喀则,向珠峰大本营进军。

  看到这里,我的心跳突然加速,仿佛又回到了一年前的那一天。

  7月24日

  到达海拔4790米的岗巴拉山顶,冻得鼻涕直流。随处可见玛尼堆。羊卓雍错碧蓝如玉。海拔4111米,是西藏1500多个湖泊中产鱼量最高的半咸半淡湖。

  达卡若拉冰川,海拔5000米。累。气候变化无常。日喀则典型的高原荒漠风光,山高路险。一路靠红景天、米参缓解高原反应。不知道是否还有足够的体力到珠峰。

  7月25日

  从昨天晚上开始下雨。9:10分出发,预计下午4点到珠峰。行程370多公里,7个半小时。下雨意味着路更难走,珠峰能见度更低。中午12:09分,抵达拉孜县境内嘉措拉山,海拔5248米,风很大,嘴唇又变紫啦!14:49分,过鲁鲁边防站。经318国道前行500米左转,进入120公里的石子路,也是通往珠峰的最后一段路程了。坡陡弯急,非常难走。17:32分离珠峰30多公里处路遇爆了两个胎的大巴车,搭载其三个人前行。爬山涉水离珠峰10公里时见到峰颜,非常幸运!18:12分终于到达珠峰大本营!

  日记到这里就没有了。当时我们拍了很多照片,也详细记录了在珠峰大本营那晚的经历,但奇怪的是,回到香港后,这部分的内容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不过我永远不会忘记,遇到她的那个晚上,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那天傍晚,已经极度疲惫的我和弋阳终于安全到达珠峰大本营。那是一个和西藏其他地方完全不同的所在。除了石头只有石头,用寸草不生来形容也不为过。好像是到了月球背面,假如没有那么多同样探险到这里的车,各路人马之外,这里简直就是地狱一样的存在。

  一个光秃秃地巨大的陨石坑样的广场,停满了车,还有帐篷。这就是到达珠峰大本营落脚的地方。我们将在这里住一晚,第二天再乘坐专门的车辆,抵达那个制高点,然后拍摄一组照片,完成任务,返程。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几小时之后,我遇到了那样奇异的事。

  找好住宿的帐篷,用极高的价格租下了两个床位,我们已经连走路的力气都快没有了。弋阳早已经哭丧着脸蜷缩在帐篷里环形的炕上,一边吸着氧气,脸上是极其痛苦的神色。

  我也好不到哪里去。白天120公里的石子路,180多个弯道上来,我几乎快要崩溃了。旺季时,司机带车的费用是一天8千元,为了节省费用,我咬牙自己自驾,几次遇到状况,还好有惊无险。现在也觉得胸闷异常,氧气只到得了鼻腔就溜走了,头痛欲裂。这时候也不再逞强,我也抓过床边氧气瓶上挂着的氧气罩,捂在脸上贪婪地大口吸着。

  歪歪斜斜地躺在炕上,这才发现一溜儿的,已经挤满了人,都在有气无力地哼哼唧唧。看来大家的状况都差不多。除了我们之外,还有一对情侣,其余的七八个人是北京某大学来的游学团,其中两个倒是活蹦乱跳,出出进进高声咋咋呼呼着,像是小孩子一样兴奋。

  我心里也激动异常。梦想终于实现,终于来到珠峰大本营,拍月亮。为了这个系列,我们已经跑了不少地方,最后一站,要到泸沽湖拍摄湖之月。不过此时我浑身散了架般只能摊在弋阳身旁。

  “大哥,麻烦看下月亮出来没有”我对着活蹦乱跳进进出出的两人中的高个子说。他刚从外面溜达了一圈进来,一边搓着手,一边让店家再加点酥油茶。

  “真他妈冷啊,比咱东北还冷,出去一会儿就冻僵了都”他说着,不断地搓着手,又向他那些缩在炕上的同学努努嘴,“唉,我说,大家都起来,出去看看呀,花好几万到这,不玩下?”说完,他转头对我说,“别说月亮了,兔子也没有,就为了来看这黑漆漆一片,成”说完大声嚷嚷着,让客栈老板出来招呼。

  说是客栈,就是帐篷,不过很大,容得下十几个人。老板是个面容黝黑的中年男人,一直在不停地忙碌着,烧水、泡酥油茶,

  “我说,你这里晚上有没有什么节目呀,收那么高的费用,一晚上就这样干坐着?”东北高个子冲中年男人说,他其他几个同学这时候也纷纷附和,说就是啊,没什么玩的,很无聊。

  老板裂开干裂的嘴唇用汉语说,有的,有的,他给安排下藏族歌舞表演,不过要额外收800块钱。

  那群人不干了,吵嚷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东北高个决定他付800块请同学看歌舞表演。众人笑闹一番又安静下来。

  我和弋阳相视一笑,无奈地摇摇头。

  寒冷,帐篷里温暖如春,炭火烧得很旺,我迷迷糊糊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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