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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苗半秋走到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

  大门上了锁,院子里出奇的静。她开了锁,去了厨房倒杯水,看见案板上凌乱不堪,中午没吃完的饭菜都在那放着,锅碗也没有刷。

  她心里想着父亲和继母一定是去了镇子。好事经常不出门,坏事总是传得那么快。真不敢想象这件事情在附近村子能有多大反响。她没有心思收拾乱七八糟的厨房,端着水杯去了自己的那个小屋。

  苗半秋关上房门,把周继平的皮鞋擦干净,放在一个新袋子里。挂在床尾。坐在床上胡思乱想。如果周继平的父母同意他们的事儿,如果两个人离开这里去一个遥远的地方••••••但这些如果再也不会有了。

  天快黑的时候,苗半秋听见开门的声音。她知道,父亲和继母回来了。她躺在床上,不愿出门。

  过了好久,苗半秋的父亲苗相文叫她去堂屋吃饭。堂屋里,继母余秀早端坐在桌边,看到苗半秋进来,站起来招呼:“半秋,早饿了吧?”苗相文关上门,也坐下来,一边抽着烟袋一边吃饭。

  苗半秋没想到今天继母竟然如此和蔼,好像今天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继母的平静,让她感到恐惧。她慢慢坐下来,却没有拿筷子。苗相文把筷子递到半秋手里:“秋儿,快吃饭吧!”

  苗半秋拿着筷子,继母不断给她夹菜,她忽然觉得自己对不起继母,更对不起父亲。借着煤油灯的光亮,她发现继母眼中流露出自己从未见过的无奈和渴望,还有一丝让人捉摸不透的诡异。

  吃饭时候,没有人再说话。

  吃过饭,苗半秋站起来收拾碗筷,继母站起来拉着她的手,不让收拾。只见余秀很利索地把桌子收拾干净碗筷放进厨房,没有洗刷就过来了。

  三个人坐在煤油灯下,谁也没说话。苗半秋琢磨不透这到底怎么回事儿,想了很久,终于说:“爸,妈,今天的事儿你们都知道了?”

  余秀微笑着说:“我和你爸去派出所问过了,听人家说守松要关一阵子,这事儿呢,不怪你。”

  “反正事儿出在这儿了,啥也别想,该干啥干啥,守松的事儿我明天想法子。”苗相文也宽慰道。

  “半秋啊,有些事儿得跟你说说。”余秀迫不及待地说。

  苗相文低头不语,继续摆弄着他的烟袋。

  “你都不小了,该考虑一下婚事了,以前是你太任性,媒人给你介绍的几家不错的你都不愿意,弄的现在都没人敢上门说媒了。”

  苗半秋默不作声,只是静静地听继母说话,内心却翻江倒海似得乱扑腾。和周继平拉扯了近两年,面对世俗的人们,他俩的事儿简直没有希望。现在又出了这种事儿,还不知道明天会有什么恶毒的风言风语,以前太天真了,总把事情往好处想,希望越大,现实越不容忍,内心的失落一直就会在谷底,根本没有爬上去的机会。她曾经认真的想过:如果两方都不同意,就一直拉扯着。现在看来,太天真了。事情都已这样,该有个结果了,同时又害怕这结果来的不是时候,尤其是周继平不在的时候。

  余秀好像看透了她的心思,慢慢的说道:“半秋,你和周继平的事儿,好几个村子人都知道了,都没人愿意上门提亲了。咱家这情况吧,穷!高攀不上周家,搞什么自由恋爱,不合适啊!再说,如果姓周那小子要真有能耐,为啥不光明正大带你去他家呢?他大概只是新鲜一下吧?”

  苗半秋听到继母说出“新鲜”二字,不由得一怔。周继平的那首诗上就说“我感到无比新鲜”。新鲜期该有多久?难道继母说得对?确实从来没有去过周继平家,但从内心深处断定周继平不是那种人,可现在也没有必要争论这些。

  “再说了,别人不会当咱们的面儿说那些话。许多话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告诉我的,以前也劝过你,你却听不进去,他姓周的到底哪儿好?不就是家里比别家强些,不就是在小学教个书?别人说那些话,让咱家人都抬不起头来。你哥哥实在看不下去,才去收拾姓周那小子。”

  苗半秋不知道继母究竟知道多少,自己也并没干违背世俗的事儿啊!和周继平的约会,也没有过几次。难道继母和哥哥在后面跟着不成?她没法回答继母的话。

  “秋儿啊,你妈说的也有道理,就不要太倔强了,咱不和人家比,找个会过日子的就行了。只要正经干,不愁没好日子过。”苗相文说完,继续装他的烟袋。

  “秋儿,我都替你想很久了。你看那样吧,你和你哥年龄相当,又不是一个娘生的,干脆••••••

  “不行,!“没等余秀说完,苗相文生气地拿着烟袋锅子,狠狠地在桌腿上磕。以示反抗。他不敢把烟袋锅子忘余秀身上敲。想想这些年容易吗?年轻时家里穷,跟着别人去了青海戍边,有的人留在那里生活,可自己不行啊,还要回来照顾年迈的父亲。戍边结束,他不敢留在青海,拿着两千块钱安家费回来了。把家里旧土胚房拆掉,盖了几间砖房。由于年龄大,找不到对象。那些年拐卖妇女的比较多,他父亲花钱找人给他找了一个。那女人不能生育,一起生活了两年,最后跑了。他父亲也抑郁而终。又过了几年,他又花钱托人找了一个,这次的女人比较花哨,两个人根本过不到一块儿,没到一年光景,便杳无音讯。

  经历这两次不成功的婚姻,他死心了。一直过着单身的生活。二十多年前的秋天,田里的玉米已有一人多高,刚结出棒子。他从一个远房亲戚那串门儿回家,路过一片玉米地,晌午人少。正走着,老远看见一个人把一个包裹仍在地头。隐约还听见婴儿的哭声,又见那人又转身回来,用铁锹挖了点儿土盖在包裹上。头也不回的走了,走得很快。

  他跑过去一看,红色的破布套里有一个婴儿,破布套上还有些土,他赶忙把土剥掉,把婴儿抱起来。婴儿娃娃乱哭。他不知道该怎么办。那个年月,重男轻女思想很严重,标语到处都写着生男生女都一样,可是没有用。扔小女孩的太多。因此,苗相文断定那可能是个女婴,或者是个有毛病的婴儿。

  看看四周无人,喊了两声没人应,也许刚才那人早走了,也许正蹲在暗处看呢!他不确定。反正这个婴儿没人要了,干脆抱回家养着吧,将来也许能有个照应呢!这么好的孩子,谁竟然这么狠心。他心里一边骂扔孩子自的父母,一边暗自高兴,白捡了一个孩子!

  果然,婴儿是个女孩儿,大约两个月大,长得很是白净,大眼,只是有点瘦。苗相文没养过孩子,回到家又当爹又当妈,含辛茹苦把她拉扯大。苗相文没多少文化,小学没上完,他思来想去,就给女儿取名----半秋!

  苗半秋渐渐长大,苗相文有时候觉得:得给孩子找个妈。别人家的孩子都有妈,围堵自己的孩子没有,不太好!但是经过两次的不成功婚姻,他内心有了阴影,觉得女人不好伺候。但是如果给女儿找来了后妈,或许她对女儿不好呢?都说后妈不亲。对于婚姻或后妈这件事儿上,他就这样一直犹豫着。直到半秋十三岁辍学那年,外村有经常从外地带媳妇的人,又给她弄了一个。跑去一看,年龄相当。他想,年龄大些了,应该不会瞎折腾了吧。双方谈了价钱,于是,次日拿钱换人。

  

评论
  • 哇哇,22章了?厉害厉害!完成任务指日可待啊。


    回复 @沉默已有罪: 这个有同感,感觉每章节的字数写不多。围绕一个主题发散不出。这个以后看书要好好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