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山(下)

  王老镖师指着几个趟子手说:你们几个,从窗户出去,四外乱开枪放火,扰乱他们!但是千万要注意安全!

  几个趟子手应了一声,都从窗户跳了出去。外面枪声大乱,但土匪的枪大多都是苏俄的枪,还有些许的老汉阳制造,而镖局的枪大多是在德国买进的花机关,听声音就能听得分明。过了一会王老镖师命令说:我们带着他,一起冲出去!

  两个趟子手拉住了董奎,一起往外打。整个山寨火光冲天,喊杀声也响彻天地,每个人都乱跑乱窜着,就是一盘散沙。我们毙了几个土匪后,那些人就躲得远远的,不敢近前,连开枪都犹犹豫豫的,可能是怕伤了董奎那个王八蛋吧!

  终于到了山寨门口,好像一切都那么顺利。过了那道门,就真的逃离了这里!

  荆飞突然出现在那里,身后还站着许多喽啰,端着枪,好像等了好久一样。那些枪口黑洞洞的,在火光的映耀下,是那么狰狞恐怖!

  王老镖师一握拳,所有人都停了下来。两伙人互相举着枪对峙着,谁也不肯往前一步,谁也不先开一枪,好像时间在那一瞬间静止了一般!

  放了我们大当家的,我给你们个痛快的!荆飞手里的枪慢慢抬起来,指着我们。

  王老镖师哈哈大笑:荆飞,别忘了你们大当家的可是在我手里!你想插(杀)我们,只怕是想让他快些躺桥(死)吧!

  眼看着如此僵持下去,只会更加被动。我向前走了一步:这样吧,我们不如打一场。若是我赢了,你放我走;若是输了,我留下来,任凭你们怎样!但无论最后结果怎样,我放了你们大当家的,你要放了我的家人!

  荆飞沉吟一下,不以为意地笑了一声:好,我就让你死的明明白白的!

  王老镖师很担心地说:孩子,你不能这样!这有个三长两短,让王叔怎么向你爹交代啊!

  王叔,不用担心!我转过头:你们谁有匕首之类的武器?一个年纪尚小的趟子手从腰间摘下一柄,丢给我说:姐姐尽管拿去用,只要刀上沾了血就行!

  这个小趟子手到我家也才两个月,叫小豆子,还是我从街上捡回来的。那时他已经饿得摇摇晃晃的,但是当他看到一群小叫花子欺负一个流浪女孩时,还是奋不顾身地冲了上去。就是用这把匕首,扎死了许多小叫花。我看他可怜,把他带回家里,却万没成想他竟弑杀成性。我曾问过他为什么要这样,他的话着实让我震惊:我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杀了我!

  这样的世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我拿了他的匕首,俯下身摸着他的脸颊:小豆子,你还小,不要每天想着杀人!米家不会照顾你到永远,但至少在你学会本事之前,不会丢下你不管!

  姐姐,你不觉得,像这样的恶人,都该杀么?他说过,一手指着董奎,一手指着荆飞。

  我摇摇头,站起身走到荆飞前面不远的地方:二当家的,亮家伙吧!

  打你还用家伙?他说着就冲过来,双手来回舞动,大张大合的,让人眼花缭乱。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是这样么?手上功夫这么花哨,脚下功夫定然空虚。打定主意,忽然一矮身,一招连环腿直踢下盘。没想到他的腿只是微微前驱,并不避开我这招。很快我就后悔了!他的腿就如生铁一般,踢上去是真的疼啊!还好我的功夫底子好,强忍了疼,努力摆好架势,将匕首横在身前,等着他来攻。他的拳用的确实快,看拳在左面,用匕首去划时,早已划了一个空。看在右面,用匕首划时,早已不见了。如此几次,并未刺伤他分毫,反倒被他在我后背重重打了一拳。痛感传遍全身,胸口烦闷,喘不上气来。痛彻心扉,是这样的感觉么?

  我和父亲走过几次镖,路上也时常遇到打劫的土匪,但是那些土匪的三脚猫功夫却是不敢恭维,只需稍稍抬起脚,就能踢出好远。这样的硬茬子,倒是第一次见。

  王老镖师急忙扶着我:闺女,大不了我们都在这里拼了,也好过你自己挨打强的多!

  我努力站起身,抹了一下嘴唇:王叔叔,我没事!他打不过我!

  我分明听见荆飞发出一声哂笑。

  我再一次站在荆飞面前。这时的我,和方才大不相同,将大红袄撕开了,甩在一旁,身上只剩下一件背心。我分明看到荆飞望着我的胸咽着口水!先便宜你了,让你占点便宜,小心一会让你咽气!我舞者匕首,抢攻上去。上次的失败,是自己错误地低估了对手,以至于一上来就吃了亏。这次一定要挟制住他!我舞者匕首,忽而在他身前招呼,忽而在他身后,又忽而在下三路,却始终不敢和他硬碰硬。这样绕圈子,累是肯定的,但只要有一招被我偷袭成功,自是胜了。他若是硬打,我还能及时跳开。唯独顾虑的,就是他的飞镖。有好几次我都清楚地看见他手上捏着镖,可是却迟迟未发,他到底是在担心什么?趁着他顾虑重重,我忽的从他的裆下钻过去,趁他转身之际,我再一次绕到他后面,提起匕首,扎向他后腰。只听铛地一声响,匕首并未扎进去!我一惊,知他里面定然穿了铁皮类的东西!但就在我惊愕之际,他一脚猛地向后蹬来。我来不及防卫,只得草草地将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硬是受了他这一脚。

  啊!一声惨叫!

  我站起身,抖了抖身上的尘土。他这一脚之力还真是大,踢得两条胳膊透骨地疼!而荆飞则躺倒在地,拔出插在脚底的匕首。原来刚刚的那一脚,他正好踢在匕首上。王老镖师向前踏上一步,劈手将匕首夺过来,逼在他的脖子上。荆飞并不敢乱动,嘴上乱说:我认输!你们走吧!他挤着眉,显然是在忍受着脚下的疼痛。

  寨门外突然转过四五个趟子手,对着寨门里的喽啰一阵扫射,那几个端着枪的喽啰还没来得急拉动枪栓,就已经倒在地上了。

  大门终于打开了!我们顺利和外界会合,看来已经逃出来了!

  可是那几个趟子手却齐整整地跪倒在地,其中一人哭着说:小姐,老镖主他……

  最要命的就是这半句话!正是这半句话,我的心里很慌,很乱,好像忽然丢了最重要的东西一般!我爹怎么了?我爹怎么了?我近乎哭喊着问。

  老镖主他……不幸中了流弹,已经……

  我心里很疼,很痛!如果说刚才是痛彻心扉的感觉,那这次就是痛不欲生了!我嚎叫着,哭喊着,但不论怎样,我都发泄不出此刻的心情!我转回头,正好看见还被我们绑着的董奎!我抢过王老镖师手中的匕首,猛地扎进董奎的胸前。董奎一声大叫,震得耳朵里嗡嗡地!可是我不在乎这些,一刀扎进去,拔出来再次扎进去!他倒下了,我也跟着倒下了!但是手里的匕首却还在一下接着一下的扎着。不论我扎他多少次,都难解我的心头只恨!有几只手来拉我,但是我已经分不清都是谁了!我乱舞了一通匕首,分明知道有人受了伤!可是我不管,提着匕首,再次冲进山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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