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晚上12点整。就是离开这个世界的时间!
这是一间紧闭的小黑屋。窗外的车灯扫过,透过窗棂,落在风采薇的脸上,半明半暗的光在她的脸上游动,照见一张青春稚嫩的脸,一双忽闪忽闪的黑色眸子,寒星一样地明亮。风采薇把手机放在电脑桌上,深吸了一口气,向自己的四周望去——房中除了一堆的杂物外,在仅有的电脑桌上,摆着一台淘汰的、老式的386台机。
“老板,您放心回家,这些坏了的椅子,今天晚上我一定能修好!”
“那就麻烦您老人家了,走的时帮我关下门。”
屋外传来冬爷爷与别人的对话声。随着那苍老而熟悉的声音响起,风采薇按了下胸口,她那颗噗通直跳的心,慢慢镇定了下来。她从门缝里向外望去,冬爷爷和别人挥手告别,很快他放下右手,捂在了左手臂上,如果细看,能发现他的左袖上隐约现出血痕……
与她相依为命的冬爷爷,是一个奇怪的人。这一点,从风采薇记事起,就很明白。
从小到大,算起来,她幼儿园读了八个,小学读了九个,中学读了十个。现在风采薇十五岁了,家已经搬了不知道多少次了。家里的全部家当,都在一只大皮箱里,因为便于搬家。为此,冬爷爷还特制了一个四轮的小拖车,那是用于“搬运”风采薇的。因为有时候半夜里冬爷爷突发奇想,他要搬家了,可能风采薇还在睡觉,那么冬爷爷就会一手拖着大皮箱,一手推着装风采薇的小拖车出发,离开这个地方,奔向陌生的城市。在三岁到十五岁,这十二年间,无数次,当风采薇天亮醒来时,已经在新家了!她不得不在短时间内开始熟悉陌生的环境,结交新的朋友,开始新的学习。这就是风采薇与冬爷爷的生活“常态”。
冬爷爷头发胡子全白了,看上去至少七十岁,身体硬朗,健步如飞。他每天拎着的矿泉水瓶里,其实大有玄机,里面装的不是水,而是高度数的白酒,自己喝了,再给风采薇也灌一点。小小年纪,风采薇已经是海量了;冬爷爷每天早上还“咣”地一声,给自己淋上一大桶冷水,再“咣”地一声,给风采薇也淋上一大桶冷水。习惯了,身体就倍儿棒!风采薇从小跟着冬爷爷练习拳法,一天也没有拉下。这爷俩儿,从不生病,整个冬天只用穿件衬衣就够了。冬爷爷的训练不是没有道理的,这么频繁的搬家,两人就象候鸟一样,飞来飞去,要不是身体好,早扛不住了。
冬爷爷有时是个送外卖的快递工,有时又是个修理工。他走东家串西家,送外卖,维修东西。在家时,他总是拿着地图在研究。冬爷爷的业余时间,也和别的老人家不同,他不打牌、不练气功、不跳广场舞、不下象棋,只泡年轻人出没的游戏厅。风采薇常常被冬爷爷带到游戏厅里,被安置在一个角落里,冬爷爷会塞给她一些书,比如《史记》、《三国演义》、《左传》……
“刘备找到的诸葛亮真是聪明啊!还会草船借箭。”风采薇抱着书冲着冬爷爷说。
“傻孩子,其实这是一场游戏。”冬爷爷眼睛望向游戏厅里,似乎在搜寻什么,他的脚步已经打算挪开了。风采薇却好奇地扯住冬爷爷的手,“怎么会是游戏,这是历史,是很久很久以前发生过的事情呢!”
“在我们‘楚天阔’的世界里,人们编了很多这种游戏人物的故事。你眼睛里看到的,脚下踩着的这个世界,只是一个游戏。等以后……你就会明白了。”冬爷爷目光焦灼地望向那些古旧的台机,他甩掉风采薇的手,又去玩游戏了。风采薇莫可奈何地望着冬爷爷的身影在年轻人中间穿梭,叹口气,“冬爷爷,你玩游戏已经玩得走火入魔了!”
风采薇清楚地知道自己是个孤儿,但因为有冬爷爷在,她一直过得很幸福。虽然总在迁徙,爷孙俩在一粥一饭间,平淡度日,直到今天中午……这一场暴风骤雨,来得那么地令人震惊、措手不及。此刻,呆在黑屋子里的风采薇,脑子里一团乱麻,她真希望今天经历的一切只是一场噩梦,天一亮,梦醒了,她就象往常一样了,快乐地和冬爷爷练拳、画画、上游戏厅……
今天中午,阳光明媚,和平常的日子没有两样。因为新年快要到了,有些人家里已经在贴春联,外面开始有人在放鞭炮。年味儿越来越浓了。
风采薇在家里一边画画,一边啃面包。这次她要画的是冬爷爷,人物已经初现轮廓。她忽然听到“嗒”的一声开门声。“冬爷爷回来了!”风采薇心想。因为想给冬爷爷一个惊喜,她连忙把画卷起来,塞进自己的衣兜里面。她跑出自己房间,站在客厅里。没见到冬爷爷,只见到一个陌生的戴口罩黑衣男子。那男子手握着一枚银光闪闪的匕首,疾跑几步,向她刺来。风采薇呆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顺势向后硬挺挺地倒下,然后一滚,向墙角闪避过去。黑衣男子见失了手,再提起匕首,又直直地飞身过来,风采薇眼见没有了退路。匕首的寒光已经刺到了她的眼睛。突然一只手挡了过来。匕首狠狠地扎进了那只手臂。冬爷爷站在了风采薇的面前,左手滴血,右手毫不迟疑地抓住了黑衣男子拿匕首的右手,把他掀翻打昏在地。
冬爷爷把那男子用绳索绑住,把他的口罩摘下来,脸上的表情惊讶又愤怒,“离国的走狗!躲了你们十多年,居然被你们找到了!”
“冬爷爷,你的手在流血!他是谁?为什么要杀我?”风采薇虽然害怕,但是常年颠沛流离的生活,令人比一般的少女要镇定而且沉着。她一边说,一边拿出药箱和纱布,给冬爷爷包扎伤口。
“该回我们的世界——‘楚天阔’了。”冬爷爷望向风采薇,眼神里掺杂了慈祥、痛苦、喜悦……很多复杂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