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落日成晖。 爻兕山浸入一汪绿色,柳絮如丝,碧水如玉,湖心小亭瓴朱瓦冷,甚是孤傲。姬如烟一袭淡蓝轻纱,悠然静坐,只见那翻飞的十指扣入琴弦,音随弦出,风随音起,意随风飞,灵动,轻飘, 一曲《子夜》弹毕,她长息一声,目光早已飘渺。
“姑娘,大小姐回来了。”一身黄色劲装,这人像凭空出现一般,身板如一杆标枪笔直挺立在姬如烟身后。
“师父一起的么?”姬如烟已经很久没见着她那位人称紫寒仙子的师姐了,她收回思绪,捋了捋耳边垂下的直发。
“是,在见章台。”
“你去叫紫苏安排一下,三日后出发。”姬如烟拾阶而上,从听水榭到见章台不到一刻钟脚程,该好好思虑一番。
猿猱欲度愁攀岩,青龙盘天爻兕山。
水寒宫能居江湖十大门派之一,地势险峻当不可说,况山脚还有壴桠河环山而抱,江湖人不得其门而入,也就成全了它隐士闭户的初衷。见章台筑于爻兕山顶,是水寒宫主人称玉面子期邰逸人的居所,琉璃红瓦,香木青石,无一不彰显它门户的霸气。
姬如烟一眼就瞄见邰音音的七莲剑精进了不少。还没见一剑收势,邰音音反身弯腰刺出,剑尖绚丽如白莲花开,已不是之前的五朵而是六朵。只有姬如烟知道,这朵朵白莲并不只是表面的花哨,怕是那株万年青的叶子已碎裂成丝。
邰音音所使剑名叫画日,只因邰逸人授得七莲剑谱,才称七莲剑。
虽为同门师姐妹,姬如烟使的却是天丝水晶球,天丝柔韧,水晶球却暗藏机关,配合她玄妙的轻功,怕是江湖上没几人能躲得过她水晶球发出的琉璃晶针。
当年邰逸人和天仧上人向古于金门寺抚琴较量,以一曲《鹊山湖》名震江湖,水寒宫也随之崛起。
人人都知道,水寒宫弟子除了琴技高超外,每人还另带一门武艺,比如邰音音的画日剑七莲,姬如烟的轻功七步非烟。
“师姐,接招。”姬如烟扔出手里的水晶球,天丝带如白蛇随球往邰音音而去。
“好。”邰音音随势向后翻起,再看已是脚踏天丝带上,一招“一朵烟波上”即扫出。
姬如烟飞上千年榕树,脚沾榕枝,两手颤动好让水晶球尽数腾挪。只见天丝带快将画日缠住,邰音音又使出第二招“亭亭出水中”,整个人连剑从下往上穿入空中,当中还能听见叮当声响。
姬如烟跃入场中,“柳腰春风顾”划出,天丝带如影随形裹向邰音音的右足。
紫寒仙子错开一步使出“玉雪窃玲珑”,水晶球随之叮一声往下坠去。
姬如烟连忙收回。
眨眼功夫,两人已交手三招,虽然邰音音略占上风,但姬如烟的杀手锏琉璃晶针还未使出来,也说不得谁上谁下。
“你这丫头,有你这样招呼师姐的吗?”
“那是,让你不带上我一起,吃独食是要付出代价的。”
“懒得管你。”邰音音晃眼进了见章台,留下姬如烟在后嚷嚷着要礼物。
“如烟”邰逸人放下棋子,手捧盖碗茶轻酌一口。
“师父”姬如烟赶紧收步,却还不忘朝立于水寒宫主身后的邰音音挤眉弄眼。
“师父,您老人家回来也不提前通知我一声?”她上前拽住邰逸人的胳膊,娇俏可人。
邰逸人不愧为玉面子期,面若冠玉,温文儒雅,几番岁月好似未给他留下霜华。他佯装噌怒:“你还知道师父啊,老也改不了拖沓的毛病。”
“哪有,人家可是疾步如飞,恨不得马上见着您和师姐呢!”
“哼”邰逸人敲一下她小脑袋瓜,“去坐好了。
”
邰音音也一起在厅堂两边的樟木椅上坐定。
“师妹,这次你可欢了,爹打算让你去一趟五凤城。”邰音音朝姬如烟眨眼睛。
“真的?”姬如烟激动得差点跳起来,她讨好的望向肃然的邰逸人:“师父,是真的吗?”
邰逸人咳一声,从袖里掏出一块白玉令牌:“拿着,去查查墨水心是怎么回事?”
“您是说十六年前您送给姑姑的墨水心么?”
“爹把墨水心给姑姑后,姑姑就失踪了,这次我们回来,路过听到一些消息,墨水心出世,但来者不是姑姑。”
“我就知道师父没那么好心让我出山,不过还是接受啦,保证完成任务”,她接过水寒令。
“去吧,收拾一下”,邰逸人挥挥手,示意她们退出。
“师妹,望月轩,去否?”
“今日就不去了,师姐早生回去休息,我还有事,忙完再去叨扰师姐。”
爻兕山共五景:见章台、飞云庵、望月轩、见君阁和听水榭,五处呈“之”形。
邰音音就居于左侧山腰的望月轩,直接往下就是平时水寒宫与会的地方,而姬如烟却居于右侧山脚的听水榭,往上就能见着号称飞云庵的吊脚小楼,反正各处都不失为好景致。
只是从飞云庵自哑姑姑出游,除安置些下人打扫外,平时并无人至。
姬如烟年前及笄,比邰音音年次一岁,她们也只是小时贪玩来过几次飞云庵,一次不注意打翻了一只茶杯,被邰逸人狠狠骂一顿后,就对这吊脚小楼兴趣缺缺了。
楼还是那座楼,只是陈旧了些。姬如烟想查些东西,所以没敢惊扰下人,直接飞了进去。
哑姑姑是水寒宫主邰逸人的妹妹邰一一,据说年轻时候是江南一代少见的美才子。一次出游回到爻兕山,便戴发出家,从此庵居飞云,不辞一话。邰逸人心疼自家妹子,便把漠水心予她护身,不想没多久邰一一失踪,水寒宫广布天下,久行未果。
上一辈的事儿姬如烟知道得不多,她只望飞云庵有蛛丝马迹可循。阁楼里除了一张五柱苦竹床,一张简易抽桌靠窗,就只剩下一靠墙书柜了。姬如烟随即翻翻,大部分都是佛家心经,另还有一本诗谱《天问》,便再无其它。
由此可见,当初姑姑确是清苦了些。
仲夏的壴桠河显得分外的绿,也分外的凉,五人上了岸,紫苏率先探路,姬如烟却入定似的站立岸边,另外三个丫鬟默默陪在身边。
人要先学会示弱,谁也不知道陌生的环境里,先遇到的是兔子还是老虎,姬如烟决定从世家小姐扮起,不入江湖,不示武功。可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如此刻,紫苏带回的消息不得不让她们飞身向前。
“姑娘,前方有人,好似伤得很重,你看——”
“居然能在我们水寒宫附近……能否看出对方底细?”
“对方步履极匆,属下不能。”
“过去看看。”姬如烟打一手势,率先前奔。
殳语儿背靠香樟树大喘几口气儿,终于可以歇一会儿了,左臂的血还流个不停,自己看着都眩晕不已。牙齿咬住前襟,从后腰抽出匕首划拉一条下来,胡乱缠绕一番,这才发现自己别在后腰的匕首不知啥时候丟了,“ 妈的,这帮人也太狠了。”
此地不能久留,殳语儿找准方向,强撑着向前奔去,暗自腹诽自己老娘真会找地方,现在好了,既不能飞着当靶子,也不能抹掉屁股后延伸的血腥味,也不知道那位从未谋面的死舅舅能否帮忙。
阳光越来越刺眼,眩晕的脑袋怎么也摆脱不了越来越重的血腥,迷迷糊糊中殳语儿见前方飘来几个仙女,终究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映入姬如烟眼中的就是一满面风尘的臭水狗,只见风霜,不见尘华。他脸色惨白,丸子头乱得跟赖毛一般,灰色束衣被血染成暗黑几块,抑或腥红点点。
“素馨,再给他重新包扎一下。”素馨在姬如烟的吩咐中上前,一切动作干净利落,另三人各就其位,全神戒备,只余姬如烟又一次陷进没完没了的入定。
“那些人应该不远,小姐,回吗?”素馨问道。
“百合把守着,我们再等等。”
“哈哈哈,我就说那小子踩了狗屎运了,怎么样,赵二爷,你那十坛九枝花该咱家了?”
“人人都晓“银包金”班行争班姥爷雁过拔毛,可不想确是个货真价实的酒囊饭袋,这娇滴滴的美人儿放着不要,难道眼花了不成?只争那几坛无用的穿肠黄尿?”
“花酒不是人人都能喝的,你们可看好了,这几个丫头片子要发怒了。”第三个声音响起。
随即姬如烟眼前就蹦出一群歪瓜裂枣,望那嬉皮笑脸的样子,实在厌恶得紧。她头戴面纱让人看不见颜色,几个丫鬟也面色不动,只是眼里却能冒出火来。
“哟,据说百里兄一条独腿能横扫千军,什么时候怕了几个小姑娘,那岂不是天大的笑话?”那个被称作赵二爷的手摇桃花扇,一脸嘲讽的样子,却看也不看那个独腿。
“赵老二,你别太过分。”独腿手抬拐杖遥指桃花扇,单腿独立,却见他倒也不倒。
“好了,都闭嘴。”正前方的赤衣人终于发话,整脸肃穆。
姬如烟一直不喜欢男人穿朱红赤,这样的男人大多阴狠,反正没一个好东西。可是他又说话了,关键还是对她说的,“小姑娘,把人交出来吧,大叔我放你们一条生路。”
“听不懂阁下说什么?各位要是想喝孟婆那碗汤本姑娘倒可以成全。”锦兰接话。姬如烟现在一点儿也不后悔救刚才那个丸子头了,比起这群坏水,估计那家伙也算不得坏人。
“不识抬举!”赤衣人左手一抬,立马来两人跃入前方,其中一个是满面虬髯的彪形大汉,手握一把钢板斧,斧头锃亮,斧柄黝黑。另一个就是“银包金”,“银包金”人如其名,从头至尾光鲜亮丽,连头发丝都打理得油光水滑,还用真丝束起来,只有那张方块脸上嵌着一双细小的眼睛,看起来莫名感觉阴鸷过头。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见你等刚入江湖,还是识时务些。”“银包金”还是不想动手,两个老手对刚出道的几个小姑娘下手,名声何止是不光彩,简直无耻如锅底黑,所以该当他竭尽全力。
见几人不动声色,又吓唬道:“班某虽不才,但在江湖还是小有名气,不愿人说我等欺负弱女,这几位大伯心境不佳却说不定能吃人的。”说是吓唬,可谁也听出了劝说的味道。
姬如烟仍是不答。
可虬髯大汗实在憋不住了,“妈的,你班老头就是磨磨叽叽,只怕还没断奶,杀个人用得着这么麻烦么?”
“柴师爷可说的太对了,就是个奶娃儿,连……”,赵老二笑得差点呛住,赶忙拿他的桃花扇遮住因笑容乱动的满脸麻子,“班姥爷是想让这几个小仙女儿死得更明白些,免得来生寻错仇家,枉顾了性命。”
“我,柴螽,人称‘犀牛’,前些年衙门吃过几年师爷饭,他们又叫我柴师爷。”柴师爷把板斧搭在肩上,甚是轻松,只有他知道,八十三公斤的玄铁斧柄,怕是别人拿也拿不起来。转头望向赤衣人,“这位乃千月冢右使人称‘白含笑’的游笑天。”
“‘凤凰腿’百里仲行,敢问姑娘来自哪座山门?”,独腿朗声问道。
“呵呵”紫苏得姬如烟授意,便娇笑道,“等另两位说完不迟,我家姑娘记忆不太好,望全告知,这也方便各位路上不寂寞不是?”
“盛夏不消雪,终年无尽风,临秋草春露,昭阳双扇中”桃花扇又摇着,“鄙人就是昭阳双扇中终年无尽风人爱则称秋昭阳人妒则称花麻子的赵老二。”
“哟,赵二爷可真威武,可不知道这手底功夫是不是也同嘴上文章一样厉害?都说‘覃城五刹’奇丑无比,却不想个个都能舌烂莲花。”紫苏拍手笑道,“看来这位不用说,定是‘银包金’班姥爷了。”她看着“银包金”继续,“素馨,你带小姐退后,今日让锦兰和我的剑先开光,别让脏血溅到小姐。”
“找死”,班行争扑身上前,他再次觉得出门翻黄历是件顶顶重要的事,今日让一个毛头小子逃掉不说,还让几个丫头片子挤兑,当真是丢不起这张老脸,手底越发狠历。
脑洞大开,小时候最喜欢的就是武侠,养肥了再杀来看。
回复 @独孤: 谢谢光临。本书换修改版了,望多多指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