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春用自己的身体，换来一粒苞米。

　　换来了，还没吃完，人就死了。

　　上小春的人，是食堂的师傅，叫王跃进。

　　王跃进也不想上，没有力气上，王跃进在食堂也吃不饱。

　　吃不饱，上去就不行，可不上就白活了，那就上吧。

　　上也不能白上，得有东西。

　　食堂也没有东西可吃了。

　　小春说，我饿，给我点吃的。

　　王跃进说，我也饿，我天天也吃不饱。

　　小春说，给我一点吃的就行，我不想死。

　　王跃进就满屋子里找，找来找去，找到一粒苞米。

　　小春说，来吧。

　　上到半道，小春死了，王跃进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不甘心，在已经死去的小春身上，又忙了半天，脑子没投降，下身投降了。

　　王跃进长得丑，没有人看得起，出身好，贫农。

　　不是贫农，不让进食堂，怕搞破坏，下毒。

　　王跃进进食堂，大家都高兴。

　　那个时候，食堂也真是好，天天吃大米饭，白面馒头，天天有肉吃。

　　人们都说，这就是共产主义，共产主义就是天堂，毛主席领导我们奔向天堂。

　　王跃进在食堂里也是高兴，他觉得他这个食堂的师傅是天底下最有权的人，管几百号人的吃喝，看上谁就是谁。不过大家都吃饱了，他看上的人，都看不上他。他专门给看上的大姑娘小媳妇送更多的饭菜。那些老娘们就骂，他笑呵呵地听着老娘们骂，心里越发美起来。

　　小春长得好看，出身不太好，出身富农。

　　王跃进不怕小春的出身，每天小春到食堂吃饭，王跃进都给她好多饭菜，并顺手碰她一下粉嫩的小手。小春不怒，不理。

　　富农不敢与贫农斗。

　　王跃进每天晚上都想着小春，时不时地，在梦里与小春云雨。白天到食堂，说他在梦中和小春的日子。食堂的员工就嘲笑他，说他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他说，我是贫农。贫农的意思不是癞蛤蟆，不是癞蛤蟆就是公天鹅。他与小春是公天鹅与母天鹅的关系。他还来了后一句：谁说我是癞蛤蟆，谁就是污辱贫农，污辱贫农，就是污蔑伟大领袖毛主席。于是，食堂的人就说，农民好，农民保卫毛主席。

　　王跃进说，总有一天，我要睡上小春，我让人们看看我如何睡上她的。

　　睡上小春，成了王跃进的理想。

　　小春长得好看，王跃进找不出好词来形容她，天天说，小春长得真好看。

　　小春好看，全身都好看，皮肤白，奶子不大不小，走起路来，奶子总是跳来跳去的。跳的幅度不大，小河里的小波浪。身段也好，王跃进不知什么叫黄金分割，但知道七仙女的故事，他就认为小春就是七仙女。

　　王跃进的那个村子，几百十号人的自然村。

　　村子原来的名字叫道坎。

　　村子里有一个小学文化的人，在村里算是秀才，叫李建国，他说这个村名不好，改个名吧。他说，是毛主席让咱穷人过上好日子，为了感谢毛主度，就叫幸福村吧。全村人都说，这个名字起得好。

　　道坎村变成了幸福村。

　　这个村子没有大户人家，但有小富人家。所谓的小富，也就是能吃饱，穿上个不带补丁的衣服就是富裕人家了。

　　小春吃得饱，穿得好，富裕人家自然免不了，富农也就来了。

　　小春成为富农，有王跃进的份儿。

　　那天是春天，天蓝，水清，水净。鸟鸣，蝴蝶飞。

　　小春穿着粉红带花的衣服，到河里去挑水。她把水桶放下来，弯下腰，把水桶放进小河里盛水。小春的后腰露出耀眼的白，白得如粉，嫩得如脂，王跃进正好路过，看得也是醉，口水流了一地，下身也鼓胀起来。他走上前，伸出手，摸了小春的腰，小春呀的一叫，人就掉进水里，王跃进跳进水里，把小春抱上来。王跃进看着小春的奶子了，忍不住要拱，小春一扭身，滑流流地又掉进水里，王跃进顺势倒了，一扑腾，抓住了小春的衣服，小春在水里哪躲得开，衣服被扯掉。小春的红肚兜露出来，包不住奶头，一个全露，一个半露。王跃进看得也呆。

　　小春捂住胸，拿着衣，从水中跳出，跑回家。

　　小春挑的水，自然是王跃进给挑到小春的家。

　　王跃进回食堂说，我看到小春的奶子了，奶头如樱桃呢。

　　大家都争相问，奶子什么样，奶头长得如何。

　　王跃进说：“小春的腰好，用手一抓，能抓出一把水来，那肉真白，白过大米，白过白面，白过玉。这么说吧，看着就想摸，摸完了就想上，上完了还想上。”众人齐问：“那奶子如何？”王跃进说，“奶子自然好。”他把手张开，变成小碗状，顺手拿来一个石头，扣住，说：“我这手，正好扣住奶子。”

　　众人惊羡。

　　小春每每走进众人眼前，都直盯着她身上看。看完，又与王跃进商讨奶子的大小。小春的奶头没看见，留下浮想。没结婚的男人们在晚上有了幻想的目标，控制不住，有手玩出液体的，有梦遗的。结了婚的男人，把小春当成幻想的对象，战斗打得也是激烈。女人们高兴，有这样的男人，好，泄火。

　　李建国找到王跃进聊起小春，把小春搞成文学。

　　小春就是林黛玉，活西施，面如桃花，白如凝脂，花红瘦绿。

　　

　　二

　　那个时候，叫建国的人多。

　　李建国是秀才，刘建国是大队书记。

　　大队书记刘建国看上小春，是王跃进谈奶子之后的事。

　　刘建国有老婆。

　　刘建国老婆是在建国前娶到家的，准确一点说，是标配。

　　刘建国原来是地下党，被国民党特务发现，逃跑时被打了一枪，打了一枪之后从楼上跳下来，连打带摔，瘸了。

　　刘建国对党有贡献，就给她配了一个女人。

　　刘建国的女人名字叫香水。

　　这名字听起来像妓女。

　　在农村，瘸了是件大事，不能干重活，女人不愿意嫁。

　　标配的女人不标致，女人来到刘建国家之前也是大吵大闹的。

　　上级让刘建国当了书记，书记有权，大家都听他的，因为他代表着毛主席。

　　如果刘建国不瘸，能当上县委书记。

　　刘建国自己也经常这样想。

　　和他一起搞地下党的，都到城里去了。

　　到城里，都换上了大学生。

　　不到城里的，随便都能安上一个县委书记。

　　可他，却安排回家，回家当了一个大队书记，这是他不愿意的。

　　他的老上级县委书记张成涛对他说，我们只是分工不同，不要有牢骚。革命工作，到哪都一样，都是为了建设新中国，实现共产主义。那些革命先烈还没活到今天呢，想想他们，我们应该知足。

　　刘建国点头称是，心里却说，知足个屁，老子也差点死了，老子把命都卖了，却给了一个大队书记，你们他妈的搂着大学生睡觉，我搂着空气睡去？给我个书记有个屁用，有睡女人吗？能睡大学生吗？

　　张成涛说，我给你找个女人，保你满意。

　　刘建国当了书记，媳妇乐了，晚上把刘建国侍候得如皇帝。

　　刘建国觉得这个女人不是好来的道，邪性。刚结婚的女人哪能懂得那么多花样，而且没让刺刀见红，大怒了一阵子。

　　刘建国跟着女人学床上功夫也快，很快由被动变主动，把女人搞得狂呼乱叫。

　　他突然觉得，他与这个女人有阶级仇民族恨。

　　他与女人的斗争就是阶级斗争。

　　一想起阶级斗争，就对香水充满了仇恨，一充满仇恨，就把女人搞得如上刑般惨叫。女人一惨叫，他就觉得无产阶级取得了胜利。

　　刘建国和香水斗争的时候，小春才十多岁。

　　刘建国把小春当孩子，有时见着小春，还给她好东西吃。

　　小春总是说，谢谢叔叔。

　　刘建国也就笑笑。

　　突然之间，小春大了，长成人了。

　　长成人了，刘建国也没在意。

　　王跃进谈小春，小春就进了刘建国的脑子，耳朵。

　　刘建国看着小春突然间好看。

　　王跃进说小春完全是资产阶级情调，这事，刘建国得管。

　　这一管，事也就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