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清明时节雨纷纷

　　苏启生去世一个月后便是清明节，学校组织同学们去给烈士扫墓。其实对于这些9岁的孩子们来说，不过是春游而已。他们哪里感受得到烈士们曾经悲壮的心情？甚至有孩子问：“老师，明天扫墓需要带笤帚吗？”

　　“扫墓是去纪念先烈的，为了让同学们了解我们今天的幸福生活来之不易！带什么笤帚？今天回家，每个人都要让你的家长帮你准备一朵小白花。”老师耐心地讲解着，“同学们听好了，我们明天要去一天，所以同学们明天带好中午的午餐。今天回去可以让家长带你们去买，不过不需要太多，我们是扫墓，不是春游。另外明天要维持好纪律，一切听老师安排，任何人不准擅自行动。”

　　“明天不用上课！”

　　“可以带好吃的！”

　　“太棒了！”

　　孩子们只知道这些“好处”，哪里体会得到什么叫做缅怀先烈？唯有苏诺痕，大概全班只有她知道什么叫做缅怀吧。

　　“好了，同学们放学吧，回去记得把明天的东西都准备好。”

　　“妈妈，我们明天要去扫墓，老师让带中午饭还有小白花。对了老师说，中午饭可以带自己喜欢吃的好吃的。”苏诺痕一看到叶萍便传达起来老师的旨意。

　　“行吧，一会儿回去放了书包妈妈带你去超市买点好吃的。还得给诺痕带点水。”叶萍看着苏诺痕坐上座位，推着车子回家去。

　　“妈妈，我们最近怎么没有如果青儿阿姨店里呀？你最近不忙了吗？”

　　“妈妈不在青儿阿姨那里上班了，妈妈又回单位了。”

　　“为什么呀妈妈？”

　　“因为妈妈要照顾你呀，如果去青儿阿姨那儿每天怎么接送你呀？你个小拖油瓶，一天要接送4趟，来回就是8趟。妈妈早晨送了你到阿姨那儿最早也得八点半，你中午十一点半放学，妈妈不到十一点就得走。下午两点半送你，到阿姨那儿三点多，你五点放学，妈妈四点多又得走！你算算妈妈才上几个小时的班？”

　　“妈妈，是阿姨不让你去了吗？那你回单位就可以这样吗？”

　　“阿姨没有不让妈妈去，是妈妈自己不能这样做呀，这不成了白挣阿姨的钱了吗？妈妈单位里还有其他人啊，妈妈不在还有别人呢，可是青儿阿姨那儿只有妈妈，妈妈走了就得阿姨一个人干活。”

　　“哦，那你现在不去阿姨那儿阿姨也是一个人呀。”

　　“你个小笨蛋，妈妈提出不干了，阿姨就可以再找一个啊对不对？”

　　“哦，好吧。”

　　“到咯！”叶萍存好车子，带苏诺痕进入华联超市，“诺痕想吃什么自己挑吧。”母女俩买了好大一袋好吃的，叶萍前面带着食品，后面带着苏诺痕，终于可以回家了。

　　“诺痕，今天出去扫墓要听老师话，自己不要乱跑。小零食要分给同学们一起吃，知道了吗？”第二天一早叶萍送苏诺痕去学校的路上一句叮咛。

　　“妈妈我知道了，妈妈再见！”苏诺痕挥手道别了叶萍，向老师走去。

　　“同学们我们出发了！大家准备好了吗？”老师拍着手整队集合。

　　“准备好了！”同学们大声应着，随后跟着老师的安排有秩序地上了车。

　　“苏诺痕，想你爸爸了吧？”老师看着车上发呆的苏诺痕关切地问到。

　　“嗯嗯！”苏诺痕微微点了点头。怎么可能不想啊？这一个月以来，苏诺痕是白天想晚上想，无时不刻不再想啊！今天又是这样一个特殊的节日。

　　然而同学们的扫墓更像是春游，只有默哀时的那三分钟大家还比较严肃，除此之外，一路歌声飘荡，笑声飞扬。扫墓结束，晚上回家却是另一番景象。

　　第二节 抱成一团哭断肠

　　“哟，娘俩回来了？快进来吃饭吧。”叶萍将苏诺痕接回家，解玉兰已经做好晚饭了。

　　母女俩洗过手吃过饭叶萍便从柜子里拿出大黄纸和白纸，还有叠元宝的金色纸。自从苏启生去世以来，每次一遇上和苏启生有关的事情，苏诺痕都躲在一边，不敢多说一句话，生怕自己的言语不宜引起叶萍的难过。

　　“这元宝怎么叠啊？”叶萍原来哪儿叠过这东西啊？抱着一沓金色纸愁眉不展。

　　“怎么了小萍？”解玉兰从厨房走来，关切地问女儿。

　　“明天给启生去上坟，可是这些东西都怎么叠啊？”叶萍无奈又委屈地摊着双手。

　　“唉……”解玉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接过叶萍手中的金色纸，“来！妈和你一起叠，妈妈教你。你说我家小萍怎么就这么命苦？年纪轻轻就摊上了这种事情！你说这苏启生也是的，好端端的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解玉兰越说越伤心，越说越心疼自家姑娘，说着说着母女俩竟然抱头痛哭起来。在里屋听到动静的苏诺痕走到外屋不知所措地站在妈妈和姥姥的身边，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言和方式安慰她们。

　　“诺痕……来……诺痕乖，以后要好好照顾你妈妈，知道吗？你妈妈这辈子不容易呀！”解玉兰拉着外孙女的手，一字一句地叮嘱着。

　　“诺痕，妈妈委屈你了！”叶萍一直都偏执地认为是自己带给孩子的伤害。

　　“妈妈……”苏诺痕扑在叶萍怀里，三个人再也止不住地抱头痛哭起来！

　　“好了好了！我们不哭了！现在不是也挺好吗？我有妈妈，还有诺痕！我知足了！”叶萍抬起头，擦干解玉兰和苏诺痕的眼泪，“你看我们娘儿仨这是干嘛呢？启生看见得多心疼啊！我们得让他放心！诺痕，你也不许难过知道吗？爸爸那么亲你，你如果难过了，爸爸也会不开心的！”

　　“妈妈我知道了！”苏诺痕用小手擦着自己的眼泪转身进屋去了。

　　“启生，我来看你了。”第二天一早叶萍来到苏启生的骨灰安放处，打开放置着苏启生的骨灰阁，拿出专程带来的小方巾，骨灰盒的外部，阁子上的小门，玻璃，叶萍一点一点仔细地擦着，“启生啊，你放心吧，爸妈身体还好，我一切都好，孩子也好，你别挂念！我……”叶萍说着眼泪又忍不住地流下来。叶萍拿出包里的纸巾擦着自己眼角的泪痕，从安放处一步一步踱出来。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熬过这些日子的！她也不知道以后那么长的路她和女儿要怎样度过！她不知道自己可以坚强多久！而这种坚强的背后没有人知道她哭湿过多少个枕头！

　　至于苏诺痕，叶萍从来不让她去殡仪馆，叶萍不想让小小的苏诺痕从小生活在这种阴影下。虽然磨难是她无法避免和预测的，但她一直在全力以赴爱护这个幼小的生命，不能让她受一点委屈。她不奢求苏诺痕出人头地出类拔萃，但她却盼望自己的孩子健康快乐的长大成人！无需你成才，只要成人即可！

　　其实对于苏诺痕来说，她是多么想去看看爸爸，不过她知道，妈妈不让她去一定有妈妈的理由，她就想着自己赶紧长大吧！如果自己长大了，就可以要求去看望爸爸了！其实苏诺痕知道，叶萍担心苏诺痕触景生情！殡仪馆每天都有刚刚离去的人，去了难免会遇到哭天抹泪的，也有哭到直不起腰却仰天长号的！她不能让苏诺痕在这样的悲怆中成长。

　　第三节 相互扶持更坚韧

　　天空中，眨眼的明月星辰一仍其旧地闪闪发光；街道上，过往的车水马龙一如既往地川流不息；心田里，沉淀的鸿爪雪泥依然故我地抚时感事。星辰可永恒，车马易消失，往事易流逝。繁星，一闪一闪；往事，一件一件；思念，一年一年。日子就在这一天一天的悲伤中，不紧不慢地向前走着。是啊，生活从未因为你心情而停滞不前。你生命中的坎坷和磨难从来没有绊倒时间老人，你人生中最精彩的时刻，也从未吸引着他流连忘返而不再向前。他从未因为你的喜怒哀乐而停止自己前行的脚步。无论有过什么样的经历，时间都不会因此而静止。

　　转瞬间已经是寒冬腊月，冬爷爷带着自己的礼物来探望他最可爱的孩子们。窗外晶莹的小雪花飘飘扬扬地飞舞下来，落在平整的屋顶上，落在干枯的枝丫上，落在诺痕的肩膀上，也落在她稚嫩的心灵上。

　　苏诺痕一家居住的是苏启生单位的简易住房，头几年单位效益颇好。苏诺痕清楚地记得，自己小的时候，每年冬天，家里的暖气都烫到她的小手从来不敢接近。即便是数九寒天，只要不出门，全家人都穿着夏装，邻居们更是，串门的时候披一件外套进门赶紧脱下来。然而现在单位日渐衰落，效益更是每况愈下，不得已在两年前就已经断了大家的暖气。每年冬天，大家都是电暖气电炉子来取暖。而今年起，单位开始限电，各家各户不得不生起蜂窝煤炉火，本就不宽的楼道变得更加窄小。

　　“妈妈，我有点头晕恶心。”正在写作业的苏诺痕转身对叶萍说。

　　“头晕恶心？怎么回事啊？是不是刚才添蜂窝煤的时候一直趴在那儿吸得二氧化碳有点多了？”叶萍担心地看着苏诺痕，伸手摸了摸女儿的额头，“不烧，应该没事，你去外面晾台站一会儿吧，深呼吸啊。”

　　“嗯嗯，我知道了妈妈，我出去站站。”苏诺痕站起来走出屋外，大口吸着楼道里吹来的冷风，顿时感觉好多了，站了有大概一刻钟便感觉神清气爽，仿佛体内的二氧化碳都被瑟瑟的冬风吹走了。却没有吹走苏诺痕心中的思念和悲伤！

　　“如果爸爸还在，那该有多好！”苏诺痕不禁这样想到，又想起自己站在楼道里望着星空想爸爸的那些日子，“亲爱的爸爸，你还好吗？你想我了吗？”

　　“诺痕，这么冷怎么站在这儿发呆呀？”邻居小张阿姨出来扔垃圾看到冻得瑟瑟发抖的苏诺痕。

　　“哦，没事阿姨，我刚才有点不舒服，妈妈让我出来透透气。”

　　“快回去吧，太冷了。”小张搓搓手哈了口热气，夹起两块蜂窝煤赶紧跑回屋里了。

　　“嗯！”苏诺痕回头望了一眼星空，“也许，爸爸会在那里吧。”

　　“诺痕？回来了？感觉好些了没有？”叶萍听到苏诺痕关门的声音，从里屋探出半个身子，关切的问到。

　　“妈妈我好多了，没事了，我去写作业。”诺痕走向自己的写字台，坐下来拿起笔，却依旧在想着苏启生。

　　“诺痕，你还难受吗？”过了大约有半小时左右，叶萍问苏诺痕。

　　“我没事了妈妈，放心吧，我的作业马上就写完了。”苏诺痕扭头看看叶萍。

　　“坏了，妈妈也有点难受，会不会是我们的炉火出问题了，你……”叶萍一句话还没说完，便翻江倒海地呕吐起来。

　　“妈妈，你怎么了？喝点水漱漱口吧？”苏诺痕知道叶萍越是难受的时候越是不能拍她的背，转身接了一杯自来水给叶萍递来。

　　“不用，妈妈没事。”叶萍冲着苏诺痕摆摆手，用手背擦了擦嘴边，转身进里屋了。

　　“妈妈，那你躺会儿吧？”苏诺痕跟着叶萍走进去，看着叶萍躺好了。

　　“诺痕，我们肯定是蜂窝煤二氧化碳中毒了，你去隔壁叫看看老张叔叔家有人没，让他过来看一下咱家的烟筒吧。”

　　“张阿姨在呢，叔叔不知道在不在，我去看看吧。”苏诺痕找来邻居帮她们娘俩检查炉火，邻居惊奇地发现烟筒里堵了好大一块煤渣。

　　“叶萍，看看，你俩这也太危险了。幸好你俩反应的早，这要是睡着了，那还不得出大事呀？”老张摇摇头，给她们母女俩清理干净烟筒和炉火台胆战心惊地回去了。

　　“幸亏我们让人家给看了一下，不然咱俩今天可完了，在这儿睡过去明天也没人知道。”叶萍一把拉过苏诺痕搂在怀里，看看诺痕，心有余悸地感慨着。“诺痕，现在妈妈只有你了，妈妈只希望你健康，快乐。我们一定会快乐地生活下去。”苏诺痕依偎在叶萍怀里，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回应叶萍。

　　第四节 小小纸条全是爱

　　“宝贝诺痕，妈妈和单位的阿姨出去一趟，妈妈已经给你做好米饭和菜，都在电饭煲里，你回来自己热着先吃吧。切记不要随意给陌生人开门，不要开火。妈妈爱你！”

　　“我的宝贝，亲爱的诺痕！妈妈去找工作了，可能晚回来一些，你用电饭煲熬点小米粥吧，千万注意安全！你如果饿了就先吃点点心，等我回来炒菜我们一起吃饭，一个人别乱跑，注意安全。妈妈很快就回来！爱你！”

　　“诺痕小亲亲，今天在学校开心吗？妈妈今天要培训，回来大概得九点左右，妈妈已经给你做好饭放在厨房的电饭煲里，你回来洗手先吃饭，不用等妈妈。妈妈有钥匙，你不要给别人开门。”

　　“诺痕，对不起！昨天是妈妈的不对，妈妈不应该和你大声喊叫。请你原谅妈妈！可是你也应该理解妈妈的苦衷。不过没关系，我们的生活不是越来越好吗？相信诺痕已经长大，知道理解妈妈了。我们母女要齐心协力给我们自己创造更好的生活对吗？”

　　“诺痕，妈妈需要去趟单位……”

　　叶萍不知道给苏诺痕留过多少张这样的字条，每一次苏诺痕骑着自行车走在回家的路上，经过那条悠长的小路时，都可以穿过小树和家门口的那条小河看到家中亮着的灯光，苏诺痕知道，妈妈在家等她回来。也有时候看不到窗子里的灯光，每次在哪一瞬间，苏诺痕都没有了蹬车的动力，不过她知道，妈妈一定给自己留了爱心便签。却没有了爬坡的动力，越骑越慢，仿佛骑慢一点的这几分钟，妈妈就会回到家，打开灯等她回来。

　　叶萍不知道的是，苏诺痕偷偷把这些字条都夹在日记本中藏起来，逐渐长大的苏诺痕渐渐知道，人终究一死，就像苏启生一样。令苏诺痕更加惋惜的是，爸爸离去了，自己的身边似乎连一件可以代表爸爸的东西都没有，想爸爸的时候，自己连个惦念都没有。如若曾经，爸爸也留给他一些字条，或者哪怕只言片语也好。可惜，没有，什么都没有。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苏诺痕变得异常喜欢珍藏各种可以表达亲人和自己直接感情的物件。叶萍的字条对于苏诺痕来说，简直是千金难求，比那些所谓的稀世珍宝要宝贵的多了。

　　“诺痕？你怎么还留着它们？你要这些东西做什么？”时隔很久之后，叶萍忽然有一天发现了苏诺痕的这些“奇珍异宝”，惊讶地张大了嘴。

　　“不做什么呀！嘿嘿……妈妈，通过这些字条呢，就能看出来，你曾经，多少次，一个人，跑出去吃好吃的，不带我！”苏诺痕故意一字一句地说着这句话，做一个调皮地鬼脸转身跑了。

　　“诶？你个小没良心的！你给我回来！你不说这里边饱含多少我对你的爱……”叶萍在后面跳着脚地喊着苏诺痕。心里却满满的都是感动，她没想到苏诺痕这么有心，竟然还留着这些小纸条，其实她知道，苏诺痕那些话都是故意逗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