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咚咚……”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楼下有人叫你们520寝室的素平。”门外一个女生半推半掩着门说。

　　素平抬起红肿的眼睛，“梦渡，你去帮我看一下是谁？什么事？”

　　梦渡来到寝室楼的走廊前，看到楼下的几个男生有说有笑，其中一个是乐迪，“谁找素平，什么事儿？”

　　乐迪说：“今晚鸿运酒楼，生日宴，我请客，你们几个一起去，我们在楼下等着你们。快点儿啊。”

　　素平本来没精打采、伤心欲绝，听梦渡说了乐迪的来意，没想到她果断地说：“走，一起去，疯玩，”

　　几个女孩子穿戴、化妆，折腾了一阵子，下了楼。

　　素平是个漂亮的女孩子，明眸皓齿，身材高挑，一头乌黑的长发瀑布般流泻下来，长到腰际。她是梦渡她们寝室绝对的室花，也是中文系公认的系花，是不是校花那些事儿，她们不得而知。

　　十多个人，一起向校外走去。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素平一路没话。乐迪挺能说，很自然地聊到了他家的酒楼。

　　原来鸿运酒楼是乐迪老爸开的老字号酒楼，他说很多去那里吃饭的客人，是冲着他家的特色豆腐坊去的，纯手工，一天只卖三个豆腐，用豆腐做出来的菜肴有几十种，最好吃的䑋豆腐是从台湾引进的，把一些搭配好的肉糜、肉扣、蔬菜、水果镶嵌到豆腐里，裹了，上笼蒸，然后再过油煎炸，最后翻炒，口感细腻，营养科学，荤素搭配，是他家豆腐坊的招牌菜。

　　“那我们今天能不能吃上？”旁边男生一个箭步串到乐迪面前说。

　　“看运气喽。”乐迪摊开手，看着沉默的素平，“刚哭过？为什么？”

　　素平说：“没什么，下楼时不小心摔了一跤。”

　　“崴脚了没有？”乐迪急切地问。

　　“你眼瘸啊，我这不是好好地嘛。”素平抬起一脚，踢在了乐迪的屁股上。

　　乐迪幽默地说：“还挺疼，貌似不是一半天的功夫了，看我的八卦掌，吃我一掌。”

　　“你敢！”素平故意往他面前站了站。

　　“贫道不敢，只不过逗你开心罢了。不过，你不像是摔了跤这么简单，一定是有别的什么事儿，火药味太浓。”

　　素平白了他一眼，嘴巴撇到了耳朵边，“看把你能的。”

　　

　　他们到时正是晚宴的黄金时间。六层楼灯火通明，让人很容易就想起来“火树银花不夜天”的句子。

　　一楼大厅的舞台上，几个歌手在唱着歌。舞台前的圆桌上，空荡荡的。

　　“客人吃完饭才会下来听歌、吃点心、喝茶。走，咱们先上楼吃点东西，一会儿下来唱歌。”乐迪说。

　　预定的房间在六楼。是一个约有百平米的大房间。屋里暖暖的。电视开着。

　　桌子的正中央，放着一个大大的生日蛋糕。旁边是一束绢花，满天星点缀在火红的玫瑰花之间，一枝百合花孤单地夹杂其中。

　　关灯。点七彩蜡烛。唱生日快乐歌。分享蛋糕。一切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突然，乐迪趁素平不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抹了素平一脸蛋糕，素平跳起来，满屋子追着他跑。

　　“你站住，不许再跑，老老实实坐到座位上去，我得好好抹你一脸出出这口恶气。”素平边说边拿了一块切好的蛋糕，用食指戳了上面的奶油，一副要好好收拾乐迪的架势。

　　乐迪一个劲儿地边跑边求饶，假装不肯就范。大家被他逗得哈哈大笑。

　　素平拉开房门，“你敢再跑一次试试看，我立马把你从这儿踹出去。”

　　乐迪知道她是假闹，顺水推舟地单膝跪地，右手扶住胸口，学着太监的声音说：“小的，小的不敢了。”大家笑得前仰后合。

　　素平从门口转身冲过来，佯装抬脚，乐迪顺势配合她倒在地毯上，双手支着身体，仰起脸，任由素平结结实实地抹了他一脸奶油。说时迟那时快，男孩女孩们疯了似的，一场蛋糕大战开始了。

　　闹够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头发上，衣服上，到处都是奶油。

　　饭菜陆陆续续上了桌。宣布停战！好不热闹！

　　吃饭时还在咯咯咯地笑个不停，这一阵闹腾后，素平又沉默了。

　　“你到底咋啦，老寿星，别不开心，吃完饭唱歌去。”乐迪看着发呆的素平，敲着盘子说。

　　素平拿起筷子狠狠地吃了一口，“吃，吃完唱歌去。大家今天放开玩，玩开心，不能辜负了青春。”

　　

　　他们兴致勃勃地来到一楼大厅的时候，只剩下正中心的一张圆桌空着，桌子很小，最多可以围坐四人。于是，乐迪招呼几个女生坐着，素平、娜其、文艳留下了，梦渡他们几个则一起到后面的包厢里坐着。

　　当时正是乐队的表演时间。一个女歌手正在演唱叶倩文的《潇洒走一回》，“红尘呀滚滚痴痴呀情深聚散总有时，留一半清醒留一半醉，至少梦里有你追随……”，梦渡看了看素平，她正举着酒杯和乐迪对饮，离得远，在昏暗的灯光下看不清她的脸，更无从知道当她听到聚散总有时这句话时的心情，她能很快忘记这夭折的初恋吗？

　　乐曲停了，舞台上的聚光灯照到了正中心那张圆桌上，“今天是一个特别的日子，我们的素平公主将迎来自己20岁的生日，在这里，我们无极限乐队代表所有的朋友们祝福素平公主生日快乐，天天快乐，有生的日子永远快乐!”大厅里响起了旋律欢快的生日快乐歌。

　　乐迪牵着素平的手向舞台走去，《相思风雨中》的主旋律响彻了夜空。他们俩深情地对唱，迎来了阵阵掌声。看得出，素平很有歌唱天赋，乐迪他们俩的声音很搭，听起来让人感动。

　　冬天的夜晚特别寒冷。快十点的时候，他们一起出了鸿运酒楼的大门，向学校走去。梦渡不禁打了个寒颤。

　　回到寝室，素平又哭上了，哭会儿，歇会儿，拿着信看会儿，突然她抓住那封信撕了个粉碎，抛了出去，碎片从空中打着旋落下来。

　　“别哭了，哭他也不知道，你如此折磨自己，这会儿说不定人家有多快乐呢。这样的负心郎有啥好留恋的。”娜其拍着素平哭泣的肩膀说道。

　　“你们不懂，没有谈过恋爱的人不会懂。我们俩初中好了三年，高中又好了三年，可现在，他说分就分，我不懂，我想面对面质问他到底为什么？这么多年的感情，他说不要就不要了，为什么？”素平哭着说。

　　“他好像在信中说了，说离得远，还说你们不合适了，让你找个更好的。”文艳说。

　　“既然他如此狠心说分手，肯定不会回头了，别难过了，再痛苦的坎儿，都得自己迈过去，一切都会过去的。”梦渡看着泪流满面的素平劝到。

　　熄了灯，躺在床上，几个女孩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静瑶说：“我现在也突然有点害怕。我和男朋友也是从初中到高中，历经六年抗战，郑大校园里肯定也是美女如云，老娘的恋爱是否也是岌岌可危。等放寒假了我得去看看。他上次来信说他们学生会忙，可能会晚点儿离校。不会是借口谈恋爱吧？”

　　大家一致表示，支持她前去视察，千万不能掉以轻心。还说素平这就是例证。

　　

　　梦渡收到了李然海的第二封信。

　　梦渡：

　　你好！近来一切都好吧！

　　我们马上要去山里进行野战训练。走之前，我想给你汇报下你上次在信里提到的事情。

　　首先感谢你的鼓励，说实话，我也想考军校，借用一句话，不想当将军的士兵就不是好士兵。但是，问题是，我初中只读了一年半，根本没有上过高中，你说考军校这事儿不是天方夜谭吗？不过所好的是，部队支持深造，并且为士兵们创造了良好的学习条件，不学的话又不甘心。但是学吧，又怕太难，啃不动。我得好好想想，然后做决定。

　　感谢你，让世界有光！

　　

　　李然海

　　九二年冬月

　　

　　梦渡看完信，收好，顺手塞进了一本书里。她准备寒假回家后，把自己所有的初中高中阶段的课本和辅导书找好后给李教官寄去。多掌握点知识总是好的。他可以提前做准备，正好可以检查下差距。也许情况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糟糕。

　　

　　图书馆是梦渡最喜欢呆的地方。家里的书房四周都是书架，简洁大方，堆满了书，她已经习惯了被书包围的环境，她像是书海里遨游的一尾鱼，自由自在。巧合的是，她出生在三月，星座是双鱼座，也和鱼有关。

　　“这几天没见你呢？”梦渡刚到图书馆坐下，蓝辛就走了过来，一抬头，一双深蓝的眸子正望着她。

　　“生病了。”梦渡小声说道，“校医处的那个医生下药够猛，三天的药，吃了三次感觉就好多了，这不，能跑出来看书了。”

　　“冬天要小心，很容易感冒，穿暖点儿。过几天有大雪，快点好起来，到时候带你堆雪人儿。”蓝辛说。

　　“嗯，知道了。谢谢你。”不再说话，两人低头看书。

　　

　　天灰蒙蒙的。北风怒吼着。梦渡拉了拉帽子，裹紧了棉衣。

　　“听说咱们班里几个女生去酒楼打工，你知不知道这件事？”梦渡在去教室的路上，被从后面赶上的韩老师吓了一跳。

　　那天生日聚会后，乐迪经常找素平隔三岔五地去玩。有一天，素平回来后告诉寝室的姐妹们说，“乐迪他们家酒楼生意好得很，忙起来人手不够，一楼的多功能厅需要几个素质高的美女，老板给高工资。你们谁愿意去我给乐迪说，反正我要去。”结果后来她们几个人真的去了。

　　“知道，我们一个寝室的。”梦渡回答说。

　　“你回去告诉她们，不能去，那地方岂能是学生们去的地方。社会很复杂，懂不懂，出事了就晚了，谁也担待不起。”韩老师看上去情绪有些激动，“这样吧，今天晚上我和辅导员一起去你们寝室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你回去了一定给她们说一下，今天晚上咱们坐一起说说这件事。要保密，不能在班上公开。”

　　走出几步远，韩老师回过头来又问：“你去了没有？你没有去吧？一定不要去，知道吗？”

　　“我知道的，老师。”梦渡的声音被怒吼的北风吹出去老远。

　　

　　中午的520寝室，传出来争吵声。

　　“是你告密的吧？”是素平。

　　“我没有，老师知道这件事。”梦渡在申辩。

　　又是一阵抱怨声。

　　素平说：“真奇怪，是谁走漏了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