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无疑是喜欢凉州的。
比起海滨城市这样的称呼,穗子更喜欢用海岛来形容那里。似乎与世隔绝一样,只要出了凉州,很多的生活习惯、街头小吃都会消失不见,甚至连人们的气质也发生了改变。房前屋后,街道路边,凉州人似乎总爱种些合欢树。连阿友寄过来的美食地图上也是满满的粉色绒花,据他说是因为不喜欢太单调的绿色,觉得粉色的绒花能起到恰到好处的点缀效果。起先听到这种想法的时候,她朝天翻了个大白眼,但是想着想着居然就笑出了声。尴尬至深自然萌,凉州人民真是可爱啊。
“凉州的极品酸奶绝对是我这辈子吃过最棒的没有之一!”
“…你这辈子现在还没活满二十年”
“凉州的牛逼叉烧包咬一口简直登峰造极人生圆满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你说的是个包子?”
“凉州的咸沫不光名字好听还好喝不来一碗简直枉来认识走一遭!”
“…你对名字的鉴赏力下降的真厉害”
“我这鉴赏力随阿爸你,一直都是扶摇直上九万里的水准,你还不清楚?”看着亲闺女一脸谄媚,他无奈的揉揉太阳穴:“我说穗穗啊,这凉州太远了,咱们家又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孩,这一下子…”见阿爸明显松了口风,穗子正盘算着怎么再出一击争取拿下,就听见一句斩钉截铁的“不行!”,暗道不好,她面上却也只能笑眯眯的转回头去:“嘻嘻,阿妈来啦,啥时候下的楼呀,我刚刚还给阿爸说…”“说什么都不许报那么远的地方,你的分数报荆大都绰绰有余”阿妈又是一脸“我说不行就不行”的表情。无奈转向父亲求助的穗子发现他又机智的把自己的脸埋进了报纸,知道今天是没戏了,敷衍着放下碗筷回了房间。
“穗穗,我和你爸上班去了,你好好在家待着别出门了,外头晒着呢”
“哎,知道啦”
穗子大声的应了母亲一句,配合大门被带上的声音,她用力的翻了一个身,却没想到用力过猛摔了下去。一边嗷嗷怪叫,一边揉着摔疼的胳膊,穗子忽然发现床底似乎有个盒子,拿出来打开一看,连穗子自己都笑了。全是小纸条啊,难怪当年的高考会失败,真是活的太滋润,纸条里除了“午饭吃啥”就是“听说哪里哪里开了一家什么什么小吃店”,看来阿妈说自己完全不像一个高三学生。这世上哪里有什么考试失利,她只不过是把别人拿来学习的时间用来吃喝玩乐罢了。
“穗子,你打算考哪里?”
“还没想好,哪里好玩去哪里,哪里好吃的多去哪里”
“哈哈,那看来你是不会留在荆安了”
“哎不要这么说嘛。荆安还是有小笼包的。”
“你也就这点人生追求了,能不能有点出息”
“我们家楼下的奶酪包还有旁边小巷子的凉面也相当不错”
“你能这么想就好了,估计你爹妈也不会轻易放你走”
看到这里,穗子皱了皱眉头,谁的嘴巴这么臭。翻过纸条的背面一看,果然是阿友,也只有他的字和自己那么像了,要不然当年抓他帮自己写出来的数学作业,也不会那么容易的瞒天过海。这一年自己复读,他每天给自己留言,讲室友凑一起打牌结果太得意发微博被抓包,讲学长追学姐楼下摆蜡烛被宿管灭火器喷成发如雪,讲校内密友湖校外情人林,他讲的漫不经心,对于穗子无穷无尽的问题也永远只有一句“等你上了大学就知道了”,却不知道那些对大学朦胧的憧憬被具象成为这些美妙的事情之后,穗子的心就像被看不见的羽毛一下一下的挠着,当然结果终归皆大欢喜,百爪挠心的穗子居然考出了班主任形容为祖坟冒青烟的史上最高分。但是在所有人都理所当然的祝贺她可以进荆大的时候,她却嗯嗯啊啊的应付着不愿提这件事。
荆安大学当然是最好的选择,公交三站,走路二十分钟,就在家门口的一流大学谁不想上,更何况自己的分数还招来了招生办的奖学金承诺。但是她不愿再呆在这里,打出生开始,小学中学高中从没离开过,她想出去看看。“你这借口可够冠冕堂皇的。”阿树不怀好意的递过去一个小眼神,接着说道,“要不是因为阿友那小子在凉大风生水起连家都不回了…哎哟哎哟我不说了,不要一言不合就挠痒嘛”,看着阿树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穗子按了按额头,有点怀疑自己跟她出来顶着大太阳散心是不是个明智的决定了。“不过说起来,阿友怎么现在还没回来阿”阿树问道,“他还没考试呢,考完试还有社会实践”穗子随口说道,说完看阿树神色意味深长,才知道又被下套了。果不其然,“那咱们去凉州找他玩呀,顺道看看你魂牵梦绕的凉州大学”虽然阿树将“魂牵梦绕”四个字咬的格外重,但是穗子确确实实的动心了。
凉州凉州,她从前毫不在意的城市,因为阿友的存在,开始有了特别的意义。那些他曾提及的麻辣烫姑娘手抓饼大叔,东北来的烤冷面中年大妈,还有走街串巷吆喝声如雷贯耳的咸沫小伙儿,都成了与她有所关联的人。而凉州空气里特有的海腥味裹着满城飘飞的绒花,就这样轻轻巧巧的落在穗子的梦里,落地生根,成为她的一部分,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