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婉婷偿命，偿命，偿命……！”

　　“啊！”

　　一声惊叫后，立贤在床上突然坐起，大汗淋漓，又做噩梦了。

　　自从今天白天警察专程来找自己查问婉婷的事情后，立贤的心就再也静不下来了。他此刻索性从床上爬下来，坐在客厅抽起烟来。

　　当年与婉婷争吵时，失手推了她一把，送医院后婉婷惨死在手术台上，造成了一生都无可挽回的后果。这件事好似一柄尖刀，10年来一直插在立贤的内心深处，不仅良心上过不去，就连女朋友他都不敢找。他担心有女人睡在自己身边时，自己睡着了，就会一不小心在梦里说出自己杀过人的事。

　　这是种折磨，折磨得立贤精神上很痛苦，他总是对周围很多事情过度敏感，只要听到有人提起怀孕、手术、婴儿之类的事情，他就感觉到那些人是在针对自己，他们可能已经了解了自己的过去，所以他们在嘲笑自己。

　　带着这种痛苦，他瞒着家人，也曾私底下看过一位精神科的医生。在医生做了全面细致的身体检查和心理测试后，他被告知自己患了一种叫做“神经性焦虑症”的病。

　　医生为他开了药，但是他回家只吃了一次药就把那些药扔了，因为他害怕别人看到他吃药。看到他吃药就等于知道他有病，知道他有病就等于了解他杀过人的历史。

　　他明白：自己还年轻，还有父母，杀过人的事绝不能被人知道。如果被人知道，那等于要了他的命。

　　可是这些事情憋在心里，并没有渐渐远离他。相反，秘密像只受过惊吓的河豚，你越是要安抚它，它的肚子就越是不断膨胀，真不知哪天它承受不起的时候肚子就会爆炸。

　　立贤无从选择，他行尸走肉般地过了10年。在哥哥的追悼会上，他真希望由自己代替哥哥，永远睡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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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立贤熄灭烟头，抓了件风衣外套，就开车到了苏红所在的医院。这是苏红车祸以来，立贤第一次来医院看望她

　　奇怪，苏红以前在哥哥工作室工作的时候，立贤从没觉得她长得像婉婷。现在她一动不动躺在病床上，仔细端详，却发现两人都好多相似之处，鼻子一样小巧，皮肤一样白皙，神色一样安静……

　　就这样站在苏红的床前，如果不是苏红戴着的呼吸机，有节奏地发出“呼噜……呼噜”声音，立贤真的很难确定苏红的生命还在跳跃。

　　立贤默默地呆了一会儿走了，却丝毫没留意到身后还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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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一栋海边的度假别墅里，筱莉刚一进门，就被立贤迫不及待地紧紧抓住她的胳膊。

　　“筱莉，你一定要救救我。”

　　“慢慢说。”

　　“警察昨天已经找到我了，他们知道了婉婷的事。原来苏红是婉婷的表妹，一定是她想报仇，告诉警察的……”立贤声嘶力竭，脸色蜡黄，两只眼睛布满了血丝，眼巴巴地指望着筱莉。

　　“警察只不过就婉婷的事情随便问问，你别太害怕。”

　　“不，他们已经查出来我和婉婷的关系，他们已经知道婉婷怀过我的孩子。他们早晚会查出来婉婷是被我打死的……”立贤的双手从两边的太阳穴死死地抱住自己的头，声音开始呜咽起来。

　　筱莉试图拨开立贤的手，眼睛爱怜地盯着涕泪横流的立贤，说：

　　“警察根本没有证据，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他们什么都不会查到的。你要相信我，嗯？”

　　“我怕……”

　　“立贤，你听我的，这些日子警察因为在查别的案子，所以才来问你话。你越是害怕，越容易引起他们的怀疑。这样吧，你暂时就先住在这里，没有事情就不要出去，反正你爸爸妈妈平时也不过来。我一有消息了，就告诉你。”

　　“嗯。你一定要帮我。”

　　立贤就是这样，每一次紧张关头，他只有依靠筱莉。他一直认为自己没得选择，因为他忘记了自己。

　　而筱莉明白，警察比她预想得要聪明得多。她不得不加快进度，和警察赛跑，和躺在医院的苏红赛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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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天下午，冯彪在医院停电事故后，申请了《逮捕令》和《搜查令》。

　　等执行令经上级部门批准后，他带着一行人仔细搜查了立贤的家。

　　立贤是当今社会的典型的富二代，平时一个人住公寓，钟点阿姨定时来打扫。

　　公寓的物业公司采用酒店管理的形式，服务体贴，安全性极高，据物业管理人员介绍，立贤从不带任何朋友回来过夜，就连他自己也不是每天都回来住。立贤平时很有礼貌，加上人长得帅，很受周围女士邻居的欢迎，尤其是大家都知道他爱旅游。他刚住进来时，那段时间很多的女邻居都争先恐后要求跟他结伴成行，但任立嘴上虽然表示欢迎，却从不单独接受邀请，两人成行，时间久了，女邻居们都反映，说他这个人没什么情调，觉得没趣，也就没有人再和他闹了。

　　家里极尽奢侈，各类家居玩具都来自于国际顶级品牌订制款。但同时，也看得出他出门前一定很匆忙，除了车钥匙，几乎什么都没带。尤其是在他床头柜的抽屉里，发现了他留下的护照、身份证、港澳通行证等各类证件。

　　重要的证件几乎都没有带，这对冯彪来说是好事，至少说明任立贤出不了国境，也没有走远，很可能还在本市。

　　“头儿，你过来看。”小方在房门口的鞋柜处叫冯彪。

　　这个鞋柜很大，足有一米五宽，纯白色系，摆在进门处。鞋柜内全部为一双鞋宽度的间阁，每个格子内都有摆放锃亮或崭新的一双双男式鞋子，包括意大利皮鞋、高尔夫鞋、网球鞋等，加起来至少有四五十双。

　　小方指着鞋柜最右下角给冯彪看，那是一双纯白色的女式拖鞋。拖鞋做工精致，一看就是高级货，却明显不是立贤的脚能穿得进去的。

　　“头儿，咱们之前调查任立贤是没有女朋友的。那这双拖鞋又是给谁穿的呢？”

　　“你把拖鞋包起来，带回局里。”

　　“会不会是他妈妈偶尔来穿的？”小方一边招呼同事拿证物袋，一边随口问。

　　“不会。如果这是他妈妈的拖鞋，那没理由只有他妈妈的，没有他爸爸的呀。他又不差一双拖鞋的钱。”

　　“难道他最近新交了一个女朋友？”

　　“是不是女朋友不知道，但至少，来过几次，又不愿意光脚踩地上。你去查查，看能不能找到这个女人。”

　　冯彪看着同事已经小心翼翼把两只拖鞋分别装进两只证物袋的时候，开口道：“另外……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这双鞋……一下子又想不起来。小方，你再从这双鞋的销售渠道上查一下，估计能有所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