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你没有爸爸了

　　“ 诺痕，你没有爸爸了。”站在病房门口的二姨叶燕泣不成声地抱住刚刚被接回来的诺痕。什么？怎么可能？诺痕没听明白一样地走进爸爸的病房。什么叫做“你没有爸爸了”？为什么新学期的第一天在我还没有见到老师领到新书的时候就将我从学校接到这里？为什么亲戚接我来的时候一路无言？为什么病房外所有的亲戚都是泪流满面的？看到雪白色的床单已经将爸爸的身体罩的严严实实的时候，9岁的诺痕一瞬间明白了什么似的趴在爸爸的身体上嚎啕大哭。

　　“诺痕，诺痕？快起来吧，来，这边坐会儿。”诺痕已经不知道是谁把自己从爸爸的身体上搀扶开的。只是，这怎么可能？爸爸，爸爸不是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吗？是啊，爸爸住院了，可是，爸爸这两三年不是一直在住院吗？每一次不都是住一段时间妈妈就会带爸爸出院回家了吗？这一次，究竟是怎么了？对了，妈妈，妈妈在哪里？

　　“诺痕……你……回……回来了？”丽丽阿姨搀扶着几乎站不起来的诺痕妈妈叶萍向诺痕走来，丽丽阿姨一个手搀扶着叶萍，另一只手握住诺痕的肩膀，使劲地捏了捏，“诺痕，你要坚强呀！你要学会照顾自己和妈妈，先陪妈妈到那边儿休息一会儿吧。叶萍呀，你也要节哀，你还有诺痕，你们还得好好生活下去呀。这样启生也能走的放心呀。”诺痕不知所措地搀扶着叶萍坐在长廊的凳子上。母女俩谁也没有开口说话，诺痕不知道这会儿的自己应该和妈妈说什么。两人无言而坐。

　　第二节 家设灵堂

　　“诺痕，来，上三炷香，给你爸爸磕三个头。”邻居小张阿姨轻轻拉过刚刚从医院回到家的苏诺痕，递给她三柱已经点燃的檀香。诺痕挂着满脸泪珠环视了一眼周围，这哪里还是家？灵堂都布置好了？转过身来，一眼望到爸爸的遗像，黄豆般的泪珠吧嗒吧嗒地滴在桌子上，落在诺痕的手臂上，也敲打在每一位前来悼唁的亲朋好友心上。诺痕接过阿姨手中的檀香，跪下来，对着爸爸的相片磕了三个头，只叫了一句“爸爸”便再也发不出声音。

　　“诺痕，来，把衣服换了，穿上这身孝衣。”小张阿姨不知道从哪弄来了一身诺痕刚好合身的白色麻布的衣服，还有一双也是刚好合脚的纯白色布鞋一并给到了诺痕的手里。接过衣服，诺痕擦干眼泪跑去里屋自己换上，却在进屋的一瞬间，看到红肿着眼睛瘫坐在床上的叶萍。叶萍的左右分别坐着花花阿姨和美君阿姨。

　　“诺痕，孝衣拿回来了？来，阿姨帮你穿上。”花花和美君同时站起来走向诺痕。一边帮她换衣服，一边和诺痕说到，“诺痕呀，你听阿姨说，守灵的这三天，都不能脱这身衣服，睡觉也不可以脱。记住了吗？”诺痕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们点点头。穿好孝衣，诺痕不由自主地又走向外屋，正正地坐在爸爸遗像前，看着曾经宠溺自己的爸爸如今却成为一个12寸相框的时候，刚刚被擦干的面庞又一次被泪水冲洗着。

　　小张阿姨走过来帮诺痕擦过面庞的泪水，轻轻地蹲下来，拉着诺痕的手告诉她：“诺痕，听阿姨说，爸爸灵堂的香是不可以断的，如果这三炷香燃尽了，你要惦记着来续上。另外这三天会有很多叔叔阿姨来家里悼唁，他们每一个人进来的时候，你都要磕头行礼。表示对人家的感谢，还有对爸爸的不辞而别表示对人家的歉意。”“阿姨我知道了。”诺痕站起来，走向门口，眼睛却没有离开苏启生的遗像。透过升起的香烟，诺痕依旧可以清晰地看到爸爸慈祥的面庞。“可是爸爸，你怎么就抛弃我了呢？”诺痕不由自主地哽咽出来。

　　“诺痕，来，到舅舅这儿来。”诺痕的舅舅叶根朝着诺痕招了招手。诺痕机械地走过去，舅妈娇娇把诺痕搂在怀里，告诉叶根帮诺痕端杯水来。娇娇整理了一下诺痕身上的衣服，接过叶根端来的水，小心地试了试温度。“诺痕，喝点水吧，上火了就更难受了。”诺痕的一口水还没下肚，就看到门口有爸爸的几个同事进来。诺痕想起张阿姨的话，立即放下水杯快步走到门口，跪下来给叔叔们磕头。“快起来快起来，诺痕快起来，真是委屈你了。”叔叔们一边扶起诺痕，一边走到灵堂前，分别给苏启生上了三炷香：“启生，我们来看你了，一路走好！”随后转身走进里屋探望叶萍。

　　“叶萍啊，真是苦了你了。”“你说启生他……唉！”“叶萍，你也要注意身体，为了孩子你得坚强呀！”同事们七嘴八舌地劝着叶萍。“没事……放心吧……你们坐吧……我就不招呼你们了。”叶萍强打着精神哽咽着回应到。诺痕却转身走出里屋，回到灵堂，看着眼前的三炷香即将燃尽，诺痕重新取出三炷香，再次三鞠躬三磕头为爸爸续香守灵。

　　第三节 火化遗体

　　三天守灵结束，今天就是启生火化的日子。一大早，小张阿姨把提前帮诺痕准备好的东西都交代给诺痕，并告诉诺痕一些禁忌，安顿诺痕吃过早饭，便让诺痕等待灵车。

　　叶蕊和叶英一左一右陪着诺痕，诺痕呆呆地望着爸爸的遗像。“爸爸，我们准备走吧。”诺痕走在大姨和三姨的中间，双手将爸爸的遗像抱在胸前，不时地低头看看爸爸。她在想，过了今天，是不是真的再也不会在这个家看到爸爸了？甚至是相片，大概也会被收起来吧？走在楼下的过道里，诺痕捧着相片在最前面，送葬的亲友长长地跟在诺痕的后面。“爸爸，爸爸，爸爸……”诺痕不停地低唤着一直到了殡仪馆。

　　“你们亲友们想看的再看一眼吧。”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平淡地说。诺痕刚想赶紧凑上去再看一眼爸爸的时候，一个大手拽住了她，将她拉到一边：“你太小不要看了，吓到你呀。”诺痕顺着这个大手看到了叔叔苏启明，“我……。”听话的诺痕竟然没有说出来心里那句话。其实，诺痕是多想凑上前去看看爸爸最后一眼，可终究也没说出一个字。“行了，差不多家属都到外面等吧，一会儿听名字，取骨灰。”冰冷的语言如雷贯耳，让9岁的诺痕不知所措。好在姥姥家人都陪在自己的身边。

　　坐在殡仪馆的大厅，诺痕的脑袋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想些什么。她只是不由自主地在心里不停地告诉自己“我没有爸爸了”。一阵哀乐响起，诺痕寻声望去，一行送葬人员哭喊着抱着骨灰盒、遗像、引魂幡从门口路过。诺痕看看她们，又把目光收回到手中父亲的遗像上。

　　“苏启生！苏启生的家属请来领取苏启生的骨灰。”一个清脆的声音从殡仪馆的上方传来。跟随长辈们安顿好爸爸的骨灰，苏诺痕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骨灰阁，心里默默地说到“爸爸，你再也没有病痛了，你可以好好休息了”便跟随长辈离开这里回到家。

　　第四节 生活还要继续

　　家里的灵堂已经撤去，相片也被收起来。只有一屋子的亲朋好友和泪水从未停止的母亲叶萍，“谢谢你们，辛苦你们了。都坐下休息一下吧。”叶萍招呼着刚刚送葬回来的朋友们，“大家中午一起吃个饭吧，这几天真是给你们大家都添麻烦了。”

　　吃过了中午饭，送走了亲朋好友。叶根扶着踉跄的母亲解玉兰走了进来，“这段时间，让妈陪你们母女俩住一住吧。”

　　“妈？您怎么来了？”

　　“我可怜的老姑娘，你从小就是爸妈最宠的，爸妈从来不让你受委屈，甚至家务都从来不让你碰一下。可这……唉！”解玉兰一把抱住叶萍，母女俩便失声痛哭起来。“你说启生，多好的一个人？对你也是百依百顺，你们结婚十几年，感情一直这么好。启生也是从来没有嫌你不会干活，一直都照顾的你很周全。你说以后你和孩子这日子……”因为叶萍是家里最小的女儿，所以尽管她出生在六十年代，但因为有着爸妈的宠爱和一个哥哥三个姐姐的照顾，叶萍童年还真没怎么吃过苦。以至于叶萍嫁入苏家的时候碗都不会洗。

　　“妈……”

　　“小萍呀，没事啊！这不还有妈，还有你哥你姐，没事的啊！我们一起把诺痕带大。”

　　解玉兰一手搂着女儿叶萍，一手拍了拍外孙女的小脑袋“诺痕呀，以后要听妈妈的话，不许惹妈妈不开心，要学会照顾自己和妈妈，知道了吗？”

　　“嗯嗯！姥姥我知道了！”

　　“真乖！以后有事就和姥姥说，和你舅舅舅妈姨姨姨父们说啊！”

　　“嗯嗯！”诺痕乖巧地靠在姥姥的怀里。

　　除了思念，9岁的她还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意味着什么。没有经历过爱情的她甚至想不到，爸爸的离开于妈妈而言会是多么沉重的打击。她天真的认为，我的爸爸去世了，和你们有多大的关系吗？全世界最难过的人大概非我莫属吧。诺痕起身走出家门，独自站在门口的楼道里。苏诺痕家的楼房是老式的通凉台，站在楼道的凉台上，一阵一阵的冷风吹来。抬头仰望，一颗一颗闪烁的星星似乎在陪着最难过的诺痕。

　　诺痕深吸一口气，忽然对着星星说：“小星星，你是不是可以见得到我的爸爸？请你告诉爸爸，诺痕很想爸爸，诺痕想要爸爸回来。”诺痕看到星星不停地眨着眼睛，她想，星星一定知道我的爸爸去了哪里，姥姥说，爸爸去天堂了。那星星一定离天堂不远。“小星星，你告诉爸爸，诺痕很乖，诺痕没有惹妈妈生气。可是小星星，爸爸为什么不乖？爸爸说话不算数，爸爸说他是爱诺痕的，可是他却一个人跑去好远的地方，爸爸究竟在哪里？”诺痕哭着哭着就想起了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