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回到故地

  仓山之上,云雾缭绕,宏伟的宫殿矗立在那里,高高的山顶若是要爬上去,着实困难。这陡峭的绝壁,若非身怀绝技,抑或是懂得攀岩之术的人,否则稍不留心,便会摔下山崖。

  本来这座宏伟的宫殿常年无人居住,只有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默默驻守着这里。如今,宫里头却站了两男一女,同时,地上还躺着一个人。那年轻女子跪下道:“圣女美思见过师父。”

  这女子便是带庄贤来取长生的美思。旁边一人同美思一样跪地,头也不抬,他是美思的随从日谷得。另外,旁边一男子则稳稳地站在这里,神色复杂地看着这里的一切。他便是柳常。美思的师父观察了他一下,心中有些惊讶。

  美思忙道:“师父,他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师父仔细看了看柳常,点头道:“是他,是他。和画中一模一样。女娲娘娘这下能够安心了。”

  美思的师父是上一任的圣女,也是女娲后人之一。如今依然过了一百多岁,在她百岁之时,便把位置传给了才十四岁的美思,如今已经过了六年。师父赶趟完后,和蔼地说道:“孩子们都起来,不必拘礼。”

  美思和日谷得站起身来,美思高兴地走到师父跟前,道:“师父,我好久没看到你了。真的好想您老人家啊!”

  师父宠溺地摸了摸美思的头道:“难得你肯回来。这里终究是要属于你的。我的大限快到了,接下来这里便是你的了。”

  美思一听,心中一惊道:“师父,你说什么呢?”

  师父道:“傻孩子,就是我快死了。”

  美思知道,就算是圣女比一般人寿命要长,却也不得不面对死亡。美思有些难过,趴在师父的身上。

  师父看着地上躺着的庄贤道:“那孩子是什么人?看那样子是不行了?”

  美思道:“师父,我要救他。”

  师父一听,心中一惊道:“你救他?你知道那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美思道:“我知道。”

  师父转头又看了看柳常道:“是你让美思救他的吗?”

  柳常淡淡说道:“他是我义弟,我自然是希望他能够活着。”

  师父摇了摇头,道:“美思。你不能救他,救了他,你便会损失灵力,甚至生命力,很快你便只能长眠于女娲宫中。若是他是你的爱人,你也无法和他一起,你还要救他吗?”

  美思点点头,道:“师父。我知道自己最终的归宿就是这里。我曾经以为我能够找到一个相爱的人,我们一起在这里相伴终老。我看到他的时候,他正在弹《长生咒》,师父那是我无论如何都学不会的一支曲子,在梦中我听过好多回,可我从来不曾能够把它弹出来。那天,我听到他弹奏,我以为是在做梦。可是是真的,那一刻,我觉得他能够在这宫里陪着我。就算是我知道他已经有了心爱的人,我也要他。因为这世间,我只听到他弹奏《长生咒》。我用了很多办法,我甚至低声下气地跟着他,可是他从未把我放在心上。甚至于宁愿选择死,也逃避和我一起。那一刻,我知道,就算我留得住他的人,也留不住他的心。我愿意放手。既然我终究会在这里一辈子,我宁可先救了他,成全了他。以后,我应该会在梦里和他相守吧!”

  美思的话,让一旁的柳常有些动容。他轻声说道:“我先替他感谢你的情义。”

  美思的师父摇了摇头苦笑道:“傻孩子,傻孩子!不过,或许 你的选择不错。我这辈子爱过的人,被我亲手葬在了山下。他陪了我半辈子,我剩下的日子还是孤独一人。或许你会比我过得好。”

  美思高兴道:“师父,那您是同意了?”

  师父点了点头,她知道作为女娲的后人,羌族的圣女,最后的命运就是老死在娲皇宫,若是能够长眠于此也不错。

  师父郑重地对柳常说:“这其中你是关键。你跟我来。我会告诉你如何救他。”

  柳常随着师父进到内室。

  此时,日谷得呆呆地坐在一旁,良久他对美思说道:“公主,若是你长眠于此,日谷得愿意陪伴左右。”

  美思摇头道:“日谷得,虽说你从小便是我的贴身侍卫,但是你也有属于自己的幸福。你必须去寻找你的幸福。”

  日谷得道:“公主的幸福,便是我的幸福。日谷得若不跟着公主,这辈子不会幸福。”

  美思看着日谷得坚定的眼神,心中长叹一口气,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宫内一间房中,美思的师父突然向柳常跪下,道:“恭迎主人回宫。”

  柳常忙扶起她,一向冷静地柳常此时也有些动容,他扶起老人家柔声道:“请快快起来,我已经不是这宫里的人。”

  美思的师父起身道:“千万年来,女娲娘娘留给我们女娲后人的一道秘密就是等着您回来,只要您回到这里,这里永远是您的家。而且,女娲娘娘留给了您一封信。现在,您终于回来了。我们的使命也算是完成了。”

  美思的师父打开一个宝盒,盒中有一枚手镯,柳常拿起镯子,心中一时千百般滋味涌上心头。他认得这镯子,镯子是女娲一直带在手上的,是自己身为一个男人送给自己心爱女人的东西。那时,他也爱过女娲,只是时间太长了,他已经分不清对女娲的感情是爱还是依赖,亦或只是感激,感激她给了自己生命,感谢她带自己来到这个世上,有思想有情感。只是太久了,这种感激之情也慢慢化作了厌倦和埋怨,这难道便是身为人的劣根吗?

  美思的师父见柳常陷入沉思,便默默退出了宫殿,让柳常一个人在此回忆过往。

  镯子在柳常手中,柳常用自己的温度让这千万年在宝盒中不见天日的镯子渐渐有了暖意,镯子似乎感受到了这股温度,突然亮起了光芒。随后,从镯子中出现了一个人影。只是一个美丽女人的影子,她是世上最高贵最美丽的女人。

  柳常看着女人出现,他一点也不惊讶,干枯了千万年的眼中慢慢涌起了泪水。

  那高贵美丽的女人看着柳常,轻声道:“你回来了。终于回来了。不过,我却不在了,告诉你一个秘密,神可以诅咒你长生不死,可是神却是有寿命的。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活了多久,或许几万年,或许几十万年。这世界存在的时候,我就在了。真的好久,也真的好寂寞。所以,我造了你们,我让你们成双成对,生生不息,可我还是一个人。所以,我又造了你,我听人说: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我希望你便是那个能够生死相随的人。可是,我却没有顾及到,你也是人。当你离开我爱上一个村妇的时候,我真的很生气。那个时候,我不是神,只是女人。我给了你最恶毒的诅咒,要你不死不灭,与天地同寿。或许这是人类最希望的事情,但是只有神知道,自己不死不灭,这世界却日日变化,永远孤独寂寞,才是世间最痛苦的事情。我气了你一千年,这一千年里,我一直都在想为什么你一定要离开我,宁可和凡人在一起。最终,我明白了。你也只是一个凡人,你比我更怕寂寞,有时一个人的寂寞或许只是寂寞,而两个人的寂寞便是怨恨了。那时起,我便原谅你了,我想只要你回来,便为你消了这个诅咒。你带上镯子再为我弹奏一曲《长生咒》吧。用我的琴,弹完了,你自由了,再也不必为长生而苦恼。我加在你身上的诅咒会永远封存在这镯子里。好了,你自由了,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吧!”

  当这番话说完的时候,她的影子消失了。柳常眼中汇聚了几千年的泪水止不住地流下。他痛苦地说道:“我爱过你,真的爱过。只是太久了,我怕了。我是个懦夫。”

  说完,他带上镯子弹起《长生咒》:

  “天苍苍,野茫茫。岁无穷,年悠长。

  云飘飘,水迢迢。生无涯,命杳杳。

  日东升,月西悬。天无情,地无义。

  君东西,妾南北。唯相思,不相见。”

  悲怆的歌声和着凄切的琴声回荡在这座广阔无人的宫殿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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