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雨夜哭亡父

　　内 乡下屋里炕上 傍晚 雨夜

　　乡下的老房子，依旧是旧时的模样，裂痕已爬上了雕花的门窗，雕花的门窗已不再鲜亮。 深秋 ，暴雨带着闪电和雷声，在屋顶上炸开，一阵电闪雷鸣过后。风吹着雨滴，打在屋檐下的木格子窗户纸上。雨渐渐停了，屋檐儿下的雨水滴答滴答有节奏地滴在屋檐底下，院子里，雨滴落下的地方，有一长串深深浅浅的小坑，这是常年雨水侵蚀的结果。

　　屋子里正对门，放着一张两米多长的条几，条几前面，放着一张八仙桌，桌上两边摆放着四十公分高的两个瓷瓶。瓷瓶左边放着一个黑色瓦罐。罐子里边插着鸡毛掸子。右边是一个青花瓷瓶，里边插着几只毛茸茸的“毛蜡烛”这是一种植物水草果实，也就是芦苇的种子。

　　在炕头上，放着一张小方桌，桌上点着一盏油灯，是用棉花捻子放在一个小碗里，浅浅的一碗油，刚淹住了捻子。

　　北方的土炕，前边有一个做饭的灶台，一尺多口径的铁锅，坐在在上面，旁边放着半个大葫芦瓢，用来盛水。土炕上躺着一个中年男子，她是孟兰的父亲孟贵锁，时年36岁。千层底纳的一双布鞋，在炕沿底下摆放着。

　　孟贵锁想坐起来，却没有力气。

　　孟兰妈，一边扶她起身，给她披上黄色的呢子大氅，一边帮他捶着背。又往脊背后垫了一个枕头。

　　孟兰妈：喝点水吧！

　　孟兰爸：痛苦的呼吸一次，就像吞咽东西似的，一张一合，他的一双眼，也陷了进去，脸色惨白，呼吸困难，咳嗽了几声，犹如吃呛食物而发生的呛咳。接着磕出一块，粘液痰内混有黄白色脓性小块。孟兰妈赶忙，把她扶着躺下。

　　孟兰妈，二十七八岁上下，皮肤白净，国字型脸，最漂亮的地方是那双眼睛，永远透露着一种机灵，说话总是眨巴着眼睛。只是有一道青黑色的眼圈，分明是有些憔悴。她身材高挑修长，不胖不瘦，一米六的个子，上身穿一件白底兰花中式上衣。一双大脚，像是缠过又放开的，这在当时还是少有的。

　　孟兰：爸爸你不是要考我吗？我能数到二十个数了！等你病好了再教我字啊！

　　孟兰爸：这孩子肯学，长大了让他念书，找点事做！

　　等你病好了，我陪你到太原住，她也能在省城念书了。 孟兰妈宽慰道。

　　孟兰妈：哎呀！你都咳出血来了！又是一阵咳嗽，孟兰妈赶忙递过去一块灰色的手巾捂到嘴上，发现一块带血的粘液痰。

　　没事，这肺结核躲过今年秋天就好了。 孟兰爸显然是在安慰孟兰妈。

　　又是几声咳嗽，咳嗽声渐渐微弱。

　　灰暗的油灯下，他预感到大限已到，怕吓着孩子，强忍着，用低沉的声音，缓慢地说： 把灯吹了吧， 睡吧！

　　孟兰妈吹灭了油灯，给孟兰拽了拽被子。

　　孟兰：我要跟爸爸睡，爸爸，你在给我讲讲“精卫鸟”的故事。 爸爸，爸爸，你听见了没有？

　　别闹，让你爸爸睡吧！孟兰妈哄着小孟兰。

　　雨还在下着，一道闪光划破天空，照在孟兰爸的脸上。

　　爸爸，爸爸，你怎么不回答我呀？你怎么啦？5岁的小孟兰急切的呼喊。

　　孟兰妈用手使劲儿晃动着他爸的身体，却没了反应。她赶忙穿上衣服起来，看得出她已有六七个月的身孕。

　　一边喊着：她爸，她爸，一边点上煤油灯。

　　孟兰和妈妈突然响起的哭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凄凉悲切。

　　你怎么就突然走了？我可怎么活呀？ 苦命的我啊，往后的日子可咋过呀？孟兰妈边哭边捶打着炕沿。

　　哭声惊动了左邻右舍，相继有人来到家里。一个年纪稍长的男人，安慰说：

　　孟嫂，你不要哭，大哥走了，还有我们呢，该咋办咋办。一个男人说。

　　对，还有我了。另一个低个子男人说。

　　孟父去世第三天。

　　门口摆放着一口枣红色棺材。孟兰妈和孟兰穿一身孝服。一群人围在棺材旁，准备钉棺。

　　

　　孟兰哭着哭着，父亲的形象映入眼帘 ------

　　孟兰座在父亲腿上。

　　孟父：这是虎字，这是虒字，记住了吗？

　　孟兰：老虎、虒亭，记住了！

　　孟父：你伸出手来，给我数数，数到二十。

　　孟兰：伸出双手，从左往右数，数到了十，从右往左数: 十一、十二、十三----十七，哦，不对了！

　　孟父：你要好好学，将来还要学会打算盘。

　　孟兰：嗯，记住了！

　　孟父：记好了，过几天我还要考你。

　　孟兰：嗯。

　　孟兰回到现实中来，猛然看到有人那这锤子在钉棺木。

　　孟兰：不要钉我爸爸！ 不要钉我爸爸------

　　出丧的族人也多忍不住伤心落泪。

　　孟兰妈更是哭得死去活来，哭声带着唱腔——我只说夫妻白头到老，不寻思你半路上撇下我你走了，狠心的天啊，苦命的我------

　　众人劝道：“别哭坏了身子”，一个女子 将她搀扶起。

　　背景音乐：

　　（山西民歌：《兰花花》“青线线（那个）蓝线线，蓝格英英（的）彩，生下一个兰花花，实实的爱死人五谷里（那个）田苗子，数上高粱高，一十三省的女儿（呦），就数（那个）兰花花好。正月里（那个）说媒，二月里订，三月里交大钱，四月里迎。三班子（那个）吹来，两班子打，撇下我的情哥哥，抬进了周家。兰花花我下轿来，东望西照，照见周家的猴老子，好像一座坟。你要死来你早早的死，前晌你死来后晌我兰花花走。手提上（那个）羊肉怀里揣上糕，拼上性命我往哥哥家里跑。我见到我的情哥哥有说不完的话，咱们俩死活呦长在一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