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梨花落苏离命丧邙山

  建宁六年十月,邙山之战,北齐清河军险胜,怀化将军苏阵亡,年二十。

  建宁六年十二月,东晋不敌与北齐签署合约,愿归还所占城市,向北齐称臣,每年缴纳贡赋。

  ————《北齐国史》

  太阳初升,晨雾刚刚散去,空气中还残留着露水的气息,晋阳军和清河军便已陈列在邙山山谷的两侧了。

  山谷东面为晋阳军,西面为北齐军。晋阳军共五万余人,中央步兵三万两侧骑兵个亿万,皆是一身黄色军装,就如同军队名称中的阳字一样拿黄色与正午太阳的颜色别无二致。写有晋阳两个遒劲大字的黄底黑字的大旗在风中烈烈招展。这一边五万余清河军身着玄色战衣,漫漫黑色如同遍野松林。

  骤然之间,清河军鼓声号角大作,军旗在风中猎猎招展。清河军两翼骑兵率先出动,中军兵士则跨着整齐步伐,如同一面城墙般向前推进,十步一顿竟是从容不迫地隆隆进逼。 与此同时,凄厉的牛角号声震山谷,两翼骑兵呼啸迎击。晋阳军不甘落后,两侧骑兵纷纷催马向前,挥刀劈杀。

  两侧大军相遇了,杀声震天,刀剑的撞击声,士兵的嘶吼声,战马的嘶鸣声,响彻整个山谷,长矛与投枪呼啸飞掠,密集箭雨如蝗虫过境铺天盖地。原本并肩而立宛若城墙的清河军在两军相遇时迅速化整为零,以十一人为一对组成鸳鸯阵,最前为队长,次二人一执长牌、一执藤牌、再二人为狼筅手执狼笑筅利用狼筅前端的利刃刺杀敌人以掩护盾牌手的推进和后面长枪手的进击,接着是四名手执长枪的长枪手,左右各二人,分别照应前面左右两边的盾牌手和狼筅手。再跟进的是使用短刀的短兵手如敌人迂回攻击,短兵手即持短刀冲上前去劈杀敌人。每一个鸳鸯阵的十一人都训练有素、配合默契,每一鸳鸯阵在作战时都据实际情况和作战需要变纵队为横队,变一阵为左右两小阵或左中右三小阵即两才阵和三才阵。晋阳军则是以鱼鳞阵应对。

  清河王一马当先杀入晋阳军中,手中的纯钧剑散发出凛冽的寒光,劈、挂、截、撩、刺、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招招有人挂彩甚至殒命。苏离紧随其后,一杆长枪耍得猎猎生风,枪枪无虚,一时间竟挑数十骑兵于马下。齐彦津也不甘落后策马而前,一把弯刀砍翻了一众晋阳军士兵。

  凄厉的嘶喊,疯狂的杀戮,愈来愈快的战鼓声,使得两军兵士欲加地愤怒,战争越来激烈。两军都是各自所在国家最精良的军队,两方将领也都是两国能力最佳的将领。这一战是反攻东晋以来打得最为艰难的一战,甚至可以说是清河王领兵以来打得最为艰难的一战之一。

  清河王杀至正酣并没有发现有人朝他背后射来一箭,那箭力道之强,速度之快使得即便苏离在箭射出时就已发现也已然来不及扔飞刀阻挡。苏离冲沈沐宸大喊道:“小心!”说着腰一用力飞身从马上跃至沈沐宸身后,用自己的身子挡住了这一箭。整个箭的三分之一没入了苏离体内,苏离发出一声惨叫,沈沐宸回身正好将苏离捞至自己怀中,只见那一箭正好射中了苏离的左胸口,通红的鲜血汹涌而出,染红了苏离左胸处全部的衣衫。

  “小离。”沈沐宸大惊失色。

  “沈沐宸,我以后不能在你身边了你,自己一定要,要多保重。”苏离微笑着对沈沐宸说,随手掷出一个飞刀划伤了挥刀砍向沈沐宸的士兵的右手,若非重伤如此,以苏离的能力那一飞刀一定会让那士兵当场命丧黄泉。

  齐彦津催马来到两人身边抵挡住不断靠过来的晋阳军。

  沈沐宸神色慌乱地说道:“不,你不会死的,你不是说自己命大的很吗,你怎么会死。”用手去按那伤口,流血的速度却根本没有一丝减缓。

  苏离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的气息已经不快能够支撑自己说话了,她费力地抓住沈沐宸前胸的铠甲,想让他离自己近一点,沈沐宸以为她要说什么忙把脸凑了过去,苏离用尽自己全身的力气微微抬了一下头,冰凉的嘴唇轻轻碰了一下沈沐宸的嘴唇,“把我和家人葬在一起。”说完一双杏眼一合,握住沈沐宸前胸铠甲的手蓦地松开了。

  “小离,小离!”沈沐宸疯狂地摇晃着怀中的人,然而那人却再也不会睁开双眼了。

  “啊,啊——”沈沐宸嘶吼着。

  “王爷,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齐彦津再次砍到了一个晋阳军士兵说道。

  沈沐宸用手胡乱在脸上一抹擦干了眼泪将苏离的尸体绑在自己身后,抄起长剑收入到厮杀中去。

  这一仗一直从晨雾刚散打到了太阳西下才结束,有人看见清河王在晋阳军中杀了个三进三出。经过清河军的浴血拼杀,晋阳军四万余人被歼,剩下不到一万人四散而逃。而清河军也死伤惨重,死伤近四万人。

  晚间,北齐军营内依旧燃起了明亮的篝火,然而昨晚那种喧闹喜庆的气氛却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沉闷中夹杂着的隐隐哭声。

  沈沐宸一言不发地将苏离抱回了自己的营帐。仔细地为她擦去脸上和手上的血污与灰尘,在为苏离脱下战甲的时候沈沐宸看到苏离的脖子上挂着一条红绳,他小心翼翼地拉出那红绳,上面挂着的正是那块写有宸字的水滴状羊脂白玉。苏离看到玉佩时欣喜的表情一下子浮现在他的眼前,他再也忍不住了,抱住苏离的尸身失声痛哭。

  第二日齐彦津寻到沈沐宸时,他正在自己的军帐中沉睡,怀里搂着穿戴整齐的苏离。齐彦津神色复杂地看着床上的两人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去。

  当日下午沈沐宸将苏离火化。看着大火一点一点地吞噬着苏离,不少士兵开始低声啜泣,他们想起前些日子,这位将军还亲手给他们包扎,为他们煎药,现在这样一位将军却永远地离开了他们。

  沈沐宸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吞噬苏离的熊熊大火,手背上一条条暴起的青筋则暴露了他的痛苦的内心。

  八年前一个爱说爱笑,聪慧狡黠的小女孩不经意间闯入了他的心里;

  三年前再次见到那个女孩她却变成了沉默寡言,为人冷漠的女子,而他也成了亲,有了一个两岁大的孩子;

  他乞求上天将八年前那个女孩还给他,然而上天却连三年前所见到的女子都夺走了。

  “宸哥哥,北齐是什么样子的啊?平阳城是不是像邺城一样大呢?”

  “豪华的王府与我药王谷中的小屋从根本上说都是住人的地方,住人的地方我又不是没见过为什么要对它感兴趣?王爷是人,我也是人,既然都是人我又为何要畏惧你,那些谄媚的人不过是有求于你,而我对你无所求为什么要对你谄媚呢?至于气度和举止,那是师傅调教的好罢了。”

  “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互不相干。清河王要是没什么事的话苏离就先告退了。”

  “身处帝位的人哪一个没有什么猜忌的心思,更何况你军功卓著,百姓对你十分拥戴。以后行事一定要收敛一点。”

  与苏离的过往一幕幕地在沈沐宸脑海里浮现,沈沐宸狠狠地吸了一口气,转身回到营帐。

  一个月后,北齐东晋签署合约,东晋撤军,向北齐称臣。

  听闻此消息沈沐宸让齐彦津先率大军回城,自己则带着苏离的骨灰来到了邺城外的楚家墓地,将苏离安葬于此。

  沈越泽收到他在军中安插的人手的来信得知趁两军交战时刺杀沈沐宸因苏离突然插手未遂,苏离为救清河王而死,不由得大怒。就怕她是假意投靠自己没有将计划告诉她,可她居然还是破坏了自己的计划!幸好她死在了战场上,否则自己一定让她生不如死!沈越泽狠狠地握住手中的笔,表情狰狞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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