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贤妃病故

　　身子骨原本就弱的贤妃在先帝逝去时患了一场重病，虽说这病当时是好了，但终究还是对贤妃的身体造成了不小的伤害，只得每日都靠汤药来调理身体，贤妃每日按时服药加上每日都按照苏离所教的方法锻炼着，身体竟一日好过一日，甚至比在宫中最后的两年还要强上几分，清河王府上下十分欢喜。然而这种欢喜并未持续多久，在建宁五年仲秋，一场接一场的秋雨的催促下贤妃的病势汹涌而来，贤妃每日来吃着太医开的各种方子却都不见效，一开始不过是高烧伴着微微咳血而已，半个月后每日咳出的血竟差不多能染红一个帕子。看着母妃的病情日益严重，每日只能卧于床上，沈沐宸和郑染惜夫妇十分心焦却又束手无策。

　　这一日贤妃喝完药刚刚睡过去，沈沐宸坐在床边望着贤妃苍白瘦削的面容心中十分酸楚，他想到自从自己十五岁被封为清河王自立府邸以后便很少能陪伴在母妃身边了，甚至有时因为征战，一年能见到母妃的次数不超过五次，现在自己终于能每日陪伴在母妃身边了，才一年多母妃却变成了这个样子，也不知道自己和母妃二人还能有多少相处的时间。想到这不禁眼眶一红，黑白分明的眼眸上蒙上了一层水雾。

　　郑染惜看着自从贤妃病重以来茶不思饭不想瘦了一圈的沈沐宸也十分心疼于是说道：“王爷，依臣妾之见咱们还是找苏妹妹来给母妃看看吧。”

　　沈沐宸苦笑着说：“你说苏离？她是不会来的。”

　　“王爷，咱们不去请怎么知道苏妹妹会不会来，不管怎么样先试试再说。而且臣妾相信苏妹妹不会不管母妃的。”郑染惜说道。

　　沈沐宸沉默了片刻说道：“好吧，那就试试吧。”

　　恰好第二日便是休沐，于是当日下午郑染惜便给苏离府上送去拜帖说是自从苏离搬出清河王府后两人就没见过，明日上午想去府中拜访以叙姐妹之情。

　　第二日一早苏离和慕容瑾刚刚吃过早饭就收到了清河王妃已到门外的消息，苏离慌忙出府迎接将郑染惜迎到了正厅两人分宾主落座。寒暄了几句过后苏离问起了贤妃的近况，不问还好这一问郑染惜眼圈一红几欲落泪，说道：“苏妹妹，实不相瞒，姐姐这次来拜访就是想请你去府上看看母妃的。”接着又把贤妃的病情向苏离如实道来。

　　苏离听后沉吟了一下，派人叫上慕容瑾三人一同往清河王府去了。路上苏离握着郑染惜微凉的手安慰郑染惜道：“郑姐姐，我师兄从小就跟在师傅身边学习，虽说现在比不上师傅，但也是相差无几，更何况贤妃娘娘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郑染惜叹了口气说：“希望能借妹妹吉言。”

　　到了清河王府苏离和慕容瑾两人分别给贤妃诊了脉，低声商量了一番后慕容瑾开了副方子让人去煎药。

　　慕容瑾说道：“贤妃娘娘这病，累积已久，在下并无十成把握，现在只能先将这方子喝上几日试试。在下三日后再过来给娘娘诊脉。”

　　“好，那就有劳慕容公子了。”郑染惜说道。

　　慕容瑾朝郑染惜躬了躬身说道：“王妃言重了，这是身为医者的分内之事。”

　　苏离和慕容瑾告辞的时候整个过程一直站在旁边一言不发的沈沐宸竟一直将两人送到了王府门口。

　　清河王王府门口，沈沐宸问慕容瑾“说实话母妃的病，你有几分把握？”

　　慕容瑾回答说：“两成。不过贤妃娘娘身子亏损的太厉害即便是医好了贤妃娘娘的身子也会大不如从前得一直用药调理着。”慕容瑾一顿接着说道：“王爷，贤妃娘娘的病并非一朝一夕而成，如果我判断没错的话，娘娘在十二年前身子就大不如从前了吧。”

　　沈沐宸点点头说：“是，自从母妃十二年前落胎后身子骨就大不如从前了。”

　　“落胎？”苏离若有所思地嘀咕了一句。

　　“十二年前，母妃被莲妃下药怀孕四个月的时候小产了，是个已经成形的男婴。母妃小产本就伤了气血加之伤心过度这身子便一直没有恢复过来。若是没有这件事母妃也不会成现在这个样子，本王也该有一个一母同胞的弟弟了。”沈沐宸眼神有些飘忽。

　　当晚苏离便被沈越泽秘密召进宫中。

　　“朕听闻苏爱卿今日去了清河王府。”苏离在地上跪了半天沈越泽才抬起头懒洋洋地说道。

　　“是。”苏离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沈越泽说：“朕听闻与清河王交恶，这怎么去清河王府了？看来传闻并不可信啊。”

　　苏离眉眼不动说：“陛下，微臣去清河王府是因为贤妃娘娘病重，太医们都束手无策。所以清河王妃请微臣的师兄前去给贤妃娘娘查看病情，微臣不过是陪师兄前去罢了。”

　　沈越泽挑了挑眉说：“哦，是这样吗？”

　　“是。”苏离一脸淡定地说，“而且微臣以为，微臣可以趁此机会帮陛下查探清河王府的消息。”

　　沈越泽听后眼眸微动，冷冷地盯着苏离看了半晌，看着苏离在自己的威压下依旧气定神闲突然笑出声来“好，苏爱卿起来吧，你是个有心人，不过你有这份心就够了，朕打探自己四弟府邸里的事做什么。”

　　之后的几个月里苏离常常陪同慕容瑾一同出入清河王府，不知不觉间和沈沐宸的关系有了几分缓和，见面终于不是针锋相对而是可以心平气和地说上几句话了。

　　冬季的第二场大雪过后贤妃原本有些好转的病情又严重了起来，甚至有时常常陷入昏迷，为了方便诊治慕容瑾只得住在清河王府，苏离也时常去探望贤妃。

　　这一日苏离来到清河王府发现平日里十分哀伤凝重的气氛减少了几分，就连整日愁容满面的郑染惜脸上也有了几分喜色，不由得有些奇怪。

　　郑染惜见到苏离后的第一句话便是“苏妹妹，今日一早起来母妃的精神好了许多，早饭也比平时多吃了不少。估计这病啊快好了。”

　　苏离听后心中一惊，贤妃病重多日一丝好转的迹象都没有今日居然……苏离沉默了片刻后说：“姐姐，有些该准备的东西也该早些准备了。”

　　郑染惜脸色一变说：“你什么意思？”

　　“我……这可能是回光返照。”苏离狠了狠心说道。

　　“不可能，你别瞎说。”郑染惜话音未落，一个下人便起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说道：“王妃，娘娘又咳血了，您快去看看吧。”

　　郑染惜顾不得许多转身就往清风苑跑去，苏离紧随其后。

　　“母妃……”看着躺在病床上出气多进气少的贤妃，郑染惜的眼泪一下子就涌出了眼眶。

　　贤妃抓住郑染惜的手说道“染惜啊，母妃知道自己不行了，以后这个王府就全靠你了，一定要照顾好宸儿和煜儿。”

　　郑染惜用力地握着贤妃的手说“母妃，您别说这些话，您一定会好起来的。”眼泪大颗大颗地砸落在锦被上。

　　“好孩子，母妃自己的命母妃自己清楚，别哭了。小，小离，”贤妃费力地转头看向站在众人身后的苏离。

　　“娘娘，小离在这呢。”苏离走上前去握住了贤妃伸过来的手，“小，离”此时的贤妃说话已经很是吃力了。

　　苏离说：“娘娘，您想说什么苏离明白，您放心苏离答应您的就一定会做到。”

　　贤妃看着苏离费力地牵动了一下嘴角，紧握着苏离的右手开始渐渐松开，眼睛永远地合上了。

　　“母妃！”郑染惜喊道，声音撕心裂肺。

　　苏离转身看向沈沐宸，只见他面色沉暗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眶里没有丝毫的泪水，苏离突然之间有一种想要抱住他告诉他，没关系，想哭就哭出来吧的冲动。然而她并没有这样做，而是和慕容瑾悄悄离开了清河王府。

　　贤妃下葬后的第三天郑染惜来找苏离。

　　郑染惜说：“苏妹妹，自从母妃过世后王爷就一直不吃饭也不睡觉，怎么劝都不听，这样下去就是铁打的也受不了啊，你去劝劝王爷吧。”

　　“苏离说：姐姐您是他的妻子劝都没有用我一个外人劝又有什么用。”

　　郑染惜说：“苏妹妹，对于王爷来说你是不同的，你劝一定会有效的。”

　　苏离面露难色地看着郑染惜，郑染惜哀求道：“就当姐姐求你了。”

　　苏离摇了摇牙说：“姐姐，你等一下，我给王爷写封信，你带回去给他。”

　　“好，好。”郑染惜慌忙应道。

　　沈沐宸看完信后一言不发地把信扔在了火盆里，依旧没有吃晚饭。

　　亥时北山上的凉亭中多了两道人影，正是苏离和沈沐宸。

　　“你来了。”说着苏离将面前的一个杯子推向了沈沐宸。

　　沈沐宸看都没看说道：“我不喝酒。”

　　“是茶。”

　　沉默了半晌苏离开口说：“说起来贤妃娘娘也算是我娘的旧友了，能给我讲讲娘娘的事情吗？我很想了解一下我娘年轻时候的朋友是什么样子的。”

　　“母妃的脾气特别好，印象里从来没见过她冲谁发过火。嬷嬷说我小的时候特别挑人，乳娘看着我我只是大哭怎么哄也哄不好所以每晚都是母妃带着我睡。我小时候特别淘气，爬树上房，经常弄得一身脏兮兮的，母妃每次都只是笑着刮刮我是鼻子说我是小泥猴然后让我把衣服换了但从来不训斥我……

　　自从我十五岁封王自立府邸后就不能随意进宫了，每个月只有两次见母妃的机会，有时候因为要外出作战，一年才能见到母妃两三次。每次进宫母妃都会给我准备满满一桌子我最爱吃的东西。……

　　现在我以为终于可以每天在母妃身旁尽孝了可谁知……

　　说着说着沈沐宸的声音开始哽咽，黑眸上蒙上了一片亮晶晶的液体，突然他忍不住趴在桌子上放声大哭。印象中的沈沐宸从来都是刚毅勇敢坚强的，不管遇到什么情况从来都没有看过他流泪，这次看着他在自己面前哭得像个孩子苏离心里十分难受，起身来到沈沐宸身旁一句话也不说只是轻轻拍着沈沐宸的后背，沈沐宸突然紧紧地抱住了苏离的腰苏离身子一僵，收住了想要推开什么的双手任凭他将脸贴在了自己的腹部，哭着说：“小离，母妃走了，我也是没娘的人了。”苏离眼眶一酸强忍着泪水说道：“你还有我。”

　　半晌，沈沐宸终于止住了泪水。

　　苏离说道：“贤妃娘娘那么爱你，她一定希望你能好好的活下去，所以你不要再折腾自己了，不然娘娘的在天之灵看到也不会安心的。”

　　沈沐宸点了点头。突然他像想到了什么一样问道：“你为什么会选在这个地方和我见面。”

　　“清河王府内有皇上的人，不过是谁我不知道。而且我不确定我的府里有没有。”苏离说。

　　“你怎么知道的？”沈沐宸一惊。

　　苏离说：“从皇上曾几次秘密召见过我，我是从那些对话里推断出来的。”

　　沈沐宸立刻反应过来说：“所以你之前疏远我是因为……”

　　苏离说：“嗯，身处帝位的人哪一个没有什么猜忌的心思，更何况你军功卓著，百姓对你十分拥戴。以后行事一定要收敛一点。还有，记住我们之间依旧是敌对关系。”

　　沈沐宸愣了一下点点头说道：“对不起啊，之前我错怪你了。”

　　苏离说：“没什么，如果不是今天郑姐姐来找过我我会坚持让你错怪下去的。”

　　沈沐宸惊愕地问：“为什么？”

　　苏离回答说：“因为你有什么基本上都写在脸上，一看就看出来了。这点以后要改改。”

　　“好。”沈沐宸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