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吴部长还是没来工作么？”

　　蔡宇一大早就来部长办公室寻找吴艾青的身影，得到的却是意料之外的答复：

　　“他最近身体不太舒服，已经住院了。除非重大事件，是不会来上班的哦。如果是文件审批，直接去主任办公室就好啦。”

　　“住院？这怎么可能。”

　　蔡宇大吃一惊。他请假无非就是为了继续研究那种使用粉红色液体的复活术才对，怎么可能离开那栋房子，住进医院呢？

　　“对啊，我们也吓了一跳，部长居然都住院了。果然是为了C城的安危太过操劳嘛？”

　　部长办公室的人无一不是对吴艾青的身体感到忧心，他们都是吴艾青的直系下属，从来看到的吴艾青都是忧城忧民、文质彬彬的模样。

　　他们和C城得大部分人一样，是绝对不会相信吴艾青是最先背叛他们理想的人。

　　蔡宇沉默着，退出了部长办公室。

　　话说回来，白碧呢？怎么着一大清早的也没看见他？蔡宇在整个异能安全部找了个遍，也没见到一根猫毛。她又打电话，一直都是无人接听。

　　她心里不安起来：白碧到底去哪里了，不会出什么事吧。

　　然而，事情总是会往不好的方向发展。蔡宇正在着急上火，一个异能安全部的职员满头大汗地匆匆跑来：

　　“你就是白碧的部下吧。快到医院看一下吧，白碧他受了很重的伤，这样子看着像是不行了。”

　　蔡宇的心里暗的厉害，昨天白碧才刚表示相信她，今天就受到重伤进了医院。难道是他？可是他，不是也住了院么？

　　蔡宇一路赶到医院，手术室的等已经亮了起来。然而门口，却没有一个人在等候。蔡宇突然想起白碧忧伤的话，“不要像我一样”。他指的，就是这样凄凉的景象吧。

　　白碧自小就被人类收养，早已和金华猫的家族没了联系。可人类却抱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戒心。永远都无法在内心深处接纳他。

　　虽然白碧的性格是有那么一点奇怪，他傲娇、又爱撒娇，偶尔变成不同的猫来考验蔡宇的眼力，虽然年龄一把却还是喜欢追求最新鲜的事物。

　　蔡宇忍不住掉下眼泪来。

　　可是他，真的是非常非常好的人朋友，非常非常好的大哥哥。他们一起吃冰淇淋，一看电影，一起喝咖啡。

　　“呜呜呜。”

　　蔡宇再也抑制不住，难过得哭出了声。唐麟伸出手，将她拦在怀里，任由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襟。

　　唐麟抱着她，除了怜惜，还有许多羡慕。他羡慕白碧，居然还有人愿意为他而哭，他也羡慕蔡宇，在重要的人面临悲境的时候，还可以放声大哭。

　　再一次看到白碧的时候，是隔着重症监护室的玻璃，看着他惨白无色的面庞。蔡宇看过他身上的烧伤痕迹，和唐麟那次类似，都是身体大量烧灼、粉碎。只是不知为何，吴艾青放过了他的性命，果然，他还是有一丝理智和慈悲的么？

　　“他的住院手续已经由异能安全部签署了，你是他的家人么？”

　　护士姐姐温柔地向她询问。蔡宇一愣，刚要回答，却被另外一个胖护士扯了扯袖子：

　　“你在瞎说什么呢？那是猫妖，这可是人类，种族都不同又怎么可能会是他的家人啊。难道这姑娘，还会是半魔人不成？这样不吉利的话，可别瞎说话了。”

　　这个护士姐姐闻此，立马恍然大悟地向蔡宇道歉：“真是不好意思。”

　　蔡宇只好尴尬地笑笑，不知该作何回应。

　　白碧的身份，和半魔人有点类似，既不能说是妖族，又不能说是人族。游走在种族之间，若不是有c城、有异能安全部这样的存在，又有何地能是他的容身之处呢？

　　可如今，身为异能安全部部长的吴艾青，却要亲手毁灭这个容身之处了。他的实验会彻底破坏整个C城维持稳定的根基。

　　如果、如果他真的做到了的话 。那么不只是白碧，她、蔡珠、诚月、唐麟，还有蔡珠肚子里未出世的宝宝，又该去往何处安身呢？

　　当真是自私的男人！

　　蔡宇不禁有些恨他。可现在当务之急，还是要阻止他的复活术才行。就算全世界都不相信她，她也会坚持下去。因为，她实在是太想要这个世界了。

　　“讨厌，你听说没有，621的那个病人突然就去世了。虽然是重症患者，但是也没想到身体就跟受到灼伤一样，看着怪吓人的。这都又一个了，心里真是毛耸耸的。”

　　路过医院的走廊，护士医生们在悄悄讨论着医院最近发生的怪事。

　　蔡宇闻此，就像触了电一样，花容失色的冲了过去，紧紧扒着说话护士的手臂，急切道：

　　“不好意思。我是异能安全部的，我想请问一下，那刚才所说的621的病人，是妖族还是人族？”

　　“哎呀，疼。”

　　那护士吓了一跳，不禁呻吟道。蔡宇这才冷静一点，连忙道歉，并松开了手。

　　“真的是。看在你是异能安全部的份上，我才告诉你的。621的病人，还有其他的病人都是妖族。但是本来就是重症患者，死亡都是早晚的事了。连家属都准备好葬礼了。”

　　那护士还欲再说，蔡宇已经转身跑开。那护士更生气了，在后面絮絮叨叨又说了半晌。

　　蔡宇连忙跑到前台，着急道：

　　“请问异能安全部的部长吴艾青，是在哪个病房？我是他的下属，我有急事要见他。”

　　蔡宇一下子就想通了：是的，如果说有什么人就算突然死了也不会引起社会骚动，那就只有医院里垂死的病人了。就算是要调查起来，也不会调查到同样住在医院的他。怪不得，他要到医院里来。

　　“您好，吴部长的病房是在505，但是没有文件批准，是不允许他人看望的。考虑到您是吴部长的下属，请您先去做一个探病申请吧。”

　　前台姐姐客气地微笑道。但是蔡宇却没有心情听她这番客气，她先跑到白碧的病房外面，唐麟还在那里守候:

　　“我知道他为什么会在医院了，我们今天就去找他。无论如何，我已经做好准备了。”

　　唐麟一愣，将手中刚刚接好的温水递了过去：

　　“喝点水吧，你这一天，连口水都没喝。”

　　被他这样一说，蔡宇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口干舌燥，和嘶哑的声音，她一口把这温水倒进肚子里。唐麟有送了一杯过去，一连喝了三杯，她才觉得缓解过来。

　　她颓然坐在医院的椅子上，喃喃自语：“无论如何，一定要阻止他，一定要阻止他。”

　　唐麟只有握紧自己的胳膊，左手的的手掌心，还留存着暖暖的触感。上面的纹路，依旧可以泛出金色的光芒。可是蔡宇却没有发现，唐麟其实已经许久没有将长刀随身携带了。只是以为在医院有所不便，才收了起来。

　　蔡珠也曾和唐麟单独谈心，她倒是劝他将自己的情况如实地告诉她，和她交流。可现在，看到蔡宇这样的状态，他又如何能够说出口呢？更何况，若是有灰飞烟灭的那一天，也只是一种必然罢了，她难道还能阻止么？她不可能做出和吴艾青一样的选择。

　　对于这样的蔡宇，唐麟不知道是该感到欣慰，还是该感到悲哀。欣慰她绝不是一己之私就伤害他人的人，悲哀的则是千辛万苦得到却是如此短暂的存在。

　　若是可以，上天再借他几百年，他也绝不嫌多的

　　一直到了傍晚。蔡宇才施用幻术得以越过看守，直接进入吴艾青的 房间，这过程顺利的，大大超出蔡宇的意料。

　　看来，他是主动邀请他来的。

　　果然，进入到这单独的病房当中，吴艾青已经坐了起来。

　　“我只想请问您，您到底知道，您所做的一切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么？”

　　他当然知道，身为异能安全部的现役部长，他怎么会不知道？！可是蔡宇还是想亲口听他说出来。

　　吴艾青望着她，苦笑道：

　　“你知道么，这世上总有那样一个人，可以让你抛弃全世界的。我从小就被人给予了厚望，我一直都知道我是为了C城而活着的。可是这城市这么大，这么多生灵，只有她，才是我此生唯一的家园。”

　　“可是你却会剥夺我的家园！”

　　蔡宇咬牙切齿道：

　　“我为了活得成为我自己，我付出了多少么？！不光是我，还有白碧、我的姐姐、姐夫——只有C城才能容纳下他们！”

　　“可是，你又是否知道，我为了活得成为我自己，我又付出了多少么？蔡宇，为此，我已经不惜背叛我所有的过去了。”

　　吴艾青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摊开他失去血色的双手，微笑着的眼睛已经冰冷的没有任何生气。

　　蔡宇突然意识到，眼前的吴艾青，已经不是她以及整个C城的吴艾青了。

　　她不禁有一瞬间，在内心里动摇，他在本质上也和她一样，是孤独的。太多的期待，聚集起来，塑造出来的他也许甚至不是真正的他。可整个C城，却打心眼里地相信那个由他们一手塑造出来的他。

　　蔡宇还是冷静了下来，继续问道：

　　“那么就是应该很清楚咯。完全复活术，是需要许多生命自身的魔力来作为支撑得咯？”

　　吴艾青在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依旧是微笑着的：

　　“没错，我都知道。可我用的，是妖族的生命。他们本来生命里也更旺盛，而且就算是死了，妖族而已。”

　　这句话惹得蔡宇愤怒地站了起来。可是她却无法否认，在这个由人类主导的社会中，妖族不过是一群社会边缘的存在。

　　有一些人族，就抱着和吴艾青一样的看法：妖族而已、难道还能代替人类统治地球么？

　　不同于蔡宇复活唐麟所用的黄色基质，吴艾青所用的液体基质之所以是粉红色的，就是因为其中包含了妖族的生命力！

　　比起随时可能灰飞烟灭的蔡宇，对于吴艾青来说，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让自己所爱的人离自己而去。蔡宇然明白，他将他这个“差生”守卫特招进异能安全部，果然是有利可图。

　　“吴部长，既然如此。“

　　蔡宇正色道，并向着吴艾青的位置鞠了个躬：

　　“不好意思今天打扰您了。那么明晚，C城电视塔上见。”

　　这是只属于蔡宇一个人的约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