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想过马路,突然一辆黑色的奔驰停在了柳安安的面前。车上下来了一个戴着墨镜身着西服的司机,他为她打开了车门,告诉她有人找她。简直就像拍电影一样,柳安安迷迷糊糊的就被带到了一栋别墅前,准确的说,柳安安曾经去过的一栋别墅前。
柳安安想起来了,这是苏黎世的家。她激动的有点手足无措,难道那个人回来找她了?她跟着那个司机上了二楼,顺着走廊一直往右走,最后来到一个房间门口停了下来,司机敲了敲门,做了个请进的手势便离开了。
柳安安推门而入,屋里静悄悄的,有一股药味在蔓延。“柳小姐,你来了?”一个妇人的声音从床上传了过来,竟然是苏黎世他妈。她找自己干什么?柳安安不禁警觉起来。
她走到床前,实在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景象。床上躺着的妇人你很难跟以前那个气质雍华的公司董事长联系起来,现在的她明显比以前瘦了,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仿佛就像一张白纸在说话,眼睛深凹进去,盯着你看的时候会觉得有点吓人。苏黎世他妈斜倚在靠垫上,稀疏的头发被盘了一个髻,可以看出来稍微收拾了一下。
“柳小姐,请坐吧。”苏黎世他妈指了指床边的凳子,说话声音有气无力,一句话要分两句讲,仿佛一不小心气就接不上去了。
“伯母您还好吧?”柳安安问道。
“暂时还死不了,”苏母喘了口气,“柳小姐,”她又停顿了一下,“你父亲怎么样?”语气中小心翼翼又充满期待。
柳安安的心中一痛,轻轻说道:“他刚刚去世了,您认识家父?”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苏母的神情一变,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父亲两个月前已经去世了。”柳安安只好再说了一遍,她非常诧异苏母的反应,难道。。。她隐隐似乎猜到了什么。
苏母听到柳安安的回答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柳安安赶紧拿纸给她吐痰。当柳安安看见纸上鲜红的血迹时,她不禁惊呆了。她没想到苏母竟然已经病重到了这个地步。
“没事,已经习惯了。”苏母轻轻的说,然后低声问了一句,“他是因为什么走的?”
“心脏不好,突然发病去世的。”柳安安低着头回答。
接下来便是一阵静默,只有空气里的药味在弥漫,提醒着她们之间关于一个病人的谈话。
许久之后,苏母从床头柜的首饰盒里拿出了一样东西,递给了柳安安。柳安安看着手里的项链,把自己的也解了下来放在手心。两只项链竟然一模一样,更惊奇的是,两个挂件可以拼在一起变成个心形。难道苏母竟是父亲口中的小梅?柳安安带着又惊讶又疑惑的目光看向她。
“他想必跟你提过吧。。。。”苏母用一种缓慢悠长的声音讲述起来。
那时我还小,一年暑假随父母去煤矿上探亲,有一次不小心落入了一个废弃的矿坑,是他救了我。我到现在都记得他当时对我说的话:“别怕,我们马上就出去了!”对于一个内心充满着恐惧的小姑娘来说,他这句话就像是救命稻草一样,让我在绝境中燃起希望,也一直温暖着我以后的人生。后来我们相爱了,可是不久之后我们又分离了,我随爸妈回了北京,听说他后来也回老家了。我在北京上学、出国,以后我们再也没有见过面。讲到这里,苏母发出了一声叹息。
“我父亲去找过你吗?”柳安安问道。
“他来过,可是被我父母拦在了门外。”苏母继续说道:“后来我也去煤矿找过他,那时他已经回老家了。”苏母叹了一口气:“我们还是没缘分。。。。”
“你们门不当户不对,又怎能走到一起?!”柳安安冷声说。
苏母看了柳安安一眼:“我知道你现在还怪我阻拦你和苏黎世的事。。。”她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我当时也没想到你会是金一的女儿。。。唉,Jason这孩子是我从福利院领养的,他的身世很苦,我也很疼他,对他就像自己的亲生孩子一样,所以他从小就特别懂事特别听话,可没想到你的事他会那么顶撞我,要不是我生病,估计他也不会和Linda订婚。”
啊,原来苏黎世竟然是养子,柳安安大吃一惊,对苏黎世想要和自己分手的想法有点理解了,心想你们有钱人都这样,门当户对在你们的字典里比什么都重要。“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用了,我们反正已经分手了。”柳安安没好气的说。
苏母也不管柳安安言语间的讽刺意味,继续说下去:“领养Jason两年后,我就有了Linda,Jason对这个妹妹从小就很疼爱,谁知道Linda这丫头长大知道Jason不是自己亲哥哥后竟然告诉我说要嫁给他。”苏母吸了一口气,接着说:“Jason是个好孩子,有他照顾Linda我也很放心,所以我也想尽办法努力撮合他们俩。没想到中间又出了个你来。。。。”苏母看了一眼柳安安,说:“Jason从来没有这么坚定的想要一样东西,坚定到其他的什么都不要了要和我翻脸。”苏母哀叹了一声:“唉,我也活不了多久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只有一个请求。。。。”苏母盯着柳安安手里的项链说:“能把这个留给我吗?我想带着它一起去天堂。。。。”
苏母一下子话讲得太多,又开始咳嗽起来。柳安安楞了一下,这个小梅和自己的父亲一样竟从来没有忘记过那段青春时期的爱恋,那段旧情竟如这水晶般刻骨。也许当时小梅送父亲这条水晶项链便有这样的含意在里面吧。可是再刻骨的爱情也经不起世俗的考验和岁月的打磨,留给我们的也只能是美好的回忆和感叹了。柳安安不禁在想,如果父亲还活着,他见到了想念已久的小梅,不知他会说些什么,还是什么都不说,只是看着彼此已苍老变化的容颜,回忆当初初会时的模样?那张父亲和小梅的合影照片随着柳安安的思绪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此时,柳安安对苏母也再无先前的埋怨,只是将手里的项链递了过去。苏母接过项链,失神的看着,仿佛掉入了很久以前的回忆。过了好久,她慢慢的将项链挂到了脖子上,慢慢的拿掉靠垫,躺在床上闭起了眼睛,不再说话。
柳安安也不再打扰她,起身离开。她拉开房门,苏黎世颀长落寞的背影映入眼帘。苏黎世也不说话,径直沿着走廊往前走去,柳安安默默的跟着他,进了书房。
书房里还是以前的摆设,棕色的书柜和书桌,黑色的老板椅,靠窗位置放着一张茶几和两把藤椅,墙上挂着两幅油画。柳安安不禁想起当时和Linda在这里的谈话。她说这是自己的家,还暗示说苏黎世和她的关系很特别,苏黎世和柳安安只不过是玩玩的。柳安安一直以为Linda是苏黎世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的朋友,当时还在心里笑她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没想到她当时讲的一切都变成了事实,到头来自己竟然变成了一个大笑话。柳安安自嘲的冷笑一声。
“谢谢你能来看我妈。。。。我妈说的话我都听到了,”苏黎世停了一下,“我的身世想必你也知道了。。。我是个养子,Linda是我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
“你就没什么其他想要跟我说的?”柳安安盯着苏黎世的眼睛问。
“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其实我妈说的也并不全是事实,我和Linda在一起也并不全是为了报答她,让她安心,”苏黎世吸了一口气,像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说:“我和Linda还是有感情的,我想以后一直照顾她,而且,你知道的,还有财产问题。。。”
“你真的是这样想的?以后也不会后悔?”柳安安追问道,看向苏黎世的眼睛里有雾气升起。
“该说的我都说了,我也没什么好后悔的,人活着还是要现实点,就像我妈和你爸,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从一开始就别奢望能在一起。”苏黎世继续狠心的说道。
“好,明白了,看样子我又判断失误了。”柳安安冷冷的说,不再看苏黎世,把头转向了窗外。远处的牛首山郁郁葱葱,近处的私家花园也是红绿掩映。她想起了当时就是在这个花园里,苏黎世向秦天介绍自己说:“这是我的女朋友。”她到现在都还记得当时苏黎世自豪的神情和自己心里那丝不易觉察的喜悦,俩人嬉笑打闹的声音犹在耳边回响。一年过去了,又到了初夏,曾经的我们变成了自己都不认识的模样,只有岁月仍然在以自己固有的模式流转着四季。。。。
柳安安走了以后,苏黎世就把自己陷落在书房的藤椅里。虽然妈妈已经松了口,可是自己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苏黎世黯然的想。苏黎世的身体现在正在用药物治疗,等妈妈的病好转一点就要动手术了。如果说在爱情和柳安安的幸福中必须要选一个的话,毫无疑问自己一定会选择后者。也许现在俩人在一起会有短暂的快乐和幸福,但是最终将会让柳安安陷入无尽的痛苦和绝望,那还不如让自己亲手将这一切斩断,就让柳安安恨自己吧,那也比痛苦和绝望要好,苏黎世在心里不断告诉自己这个决定是正确的。
“安,就让我们之间成为我一个人的爱情吧。”苏黎世轻轻的说,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突然,一阵快速的敲门声伴随着保姆阿姨慌乱的声音将苏黎世的心神拉了回来。他心中一惊,快步走出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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