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父亲病逝

  广播里已经在催着登机了,秦天和柳安安站在队伍的最后随着人流慢慢向前走去。柳安安不停的朝候机厅门口望去,始终没有见到苏黎世的身影。柳安安自嘲的笑了笑,都到这个时候了,自己究竟还抱着什么希望呢?

  看着柳安安那期望又绝望的神情,秦天忍不住揽住了她的肩膀。这切都被躲在候车大厅里一根柱子后面的苏黎世收入眼底。他紧紧握住自己的拳头,克制住自己想要喊住柳安安的冲动。此刻,他无比嫉妒那个叫做秦天的男人,可以堂而皇之的留在柳安安的身边,而自己只能像一只缩头乌龟一样,躲在这无人知道的角落里,任痛苦在身体里肆无忌惮的蔓延。

  在飞机上的这几个小时里,柳安安就像打了一支安眠针,安静乖巧的像一幅画。苏黎世想去安慰她,却又不知从何做起,只能让她独自一人躲在那个小小的世界里,慢慢的消化咀嚼这几天的遭遇和痛苦。

  飞机一到上海,柳安安终于呼吸到了熟悉的空气,难得的露出了微笑,竟然还有些许雀跃。而旁边的秦天也吁了一口气,柳安安比他想象的要坚强。可是柳安安的微笑马上就被三十几个未接电话给弄没了。号码是家里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要打这么多电话给自己?

  柳安安赶紧回拨过去,过了好一会,电话那头传来了妈妈嘶哑的声音:“安安,你快回来吧,你爸他。。。他。。。”妈妈哽咽的声音吓坏柳安安了。“妈,您别急,有事慢慢讲。”柳安安故作镇静的说。“你爸他突然晕倒了,医生说可能快不行了,你快回来吧。。。。”柳安安瞬时呆愣在原地,几秒钟之后抓起行李就往外跑。

  秦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跟着柳安安往外跑。在回家的车上,柳安安对秦天说:“其实你没必要陪我回去的。”秦天握住她的手:“陪着你支持你现在对我来讲是最重要的事,其他的事可以以后干。”柳安安说了句谢谢,然后将头转向了窗外,不让秦天看见自己眼睛里的泪水。

  柳安安赶到医院的时候,父亲已经有点清醒了。柳安安拉着父亲的手,看着父亲苍老憔悴的脸说:“爸爸,你吓死我了,”她哽咽着,“以后不许这样了啊,否则我再也不理你了。”父亲努力的点点头,露出宠溺的微笑。然后,他指了指柳安安的颈部,柳安安一摸,原来是当初父亲给自己的项链,于是便把它解了下来,放在了父亲的手里。

  那是一件粉色的水晶挂件,对着光亮看,晶体里面有像发丝一样细的金色条纹。整个挂件看起来像一只小翅膀,一边是光滑的弧形,一边有着一排细小的锯齿。父亲看着他手里的项链,眼睛里流露出怀念的神情。

  “已经很多年了。。。。”父亲缓缓开口,苍老而又缓慢的声音将柳安安的思绪带回了几十年前。

  三十年前的一个傍晚,柳金一刚下班,想着今天要发工资了,乐得哼起了小曲。突然,他似乎听到了几声微弱的救命声。他四处望了一下,除了一个废弃的小矿坑,周边都是一片荒地。这个小矿坑是很久以前这里的居民挖煤留下来的,已经废弃多日不用,应该不会有人在里面。他摇了摇头,扶起了写有“此处危险”的提示牌,准备离开。突然,又有呼救声传出来,方向正是那个小矿坑。柳金一赶快跑回工作间,拿起两套自救器、一个矿灯和一条绳子又跑到废弃的矿坑边。往矿坑里看去,矿灯的光扫过,一个蜷缩在墙角的身影出现在柳金一的面前。“别怕,我来救你了!”柳金一对着那个身影喊道。那个身影似乎像没听见一样的,嘴巴里仍旧在小声重复着:“救命!救命!”柳金一把绳子的一头系在不远处的树上,另一头系在自己的身上,慢慢的滑了下去。他走近一看,原来是位姑娘,十八、九岁年纪,头发散乱,大大的眼睛里充满着恐惧。“别怕,我们马上就出去了。”柳金一给她带上了自救器,用绳子把自己和她捆在一起,一步一步踩着墙壁上的凿痕爬了上去。

  英雄救美总也逃不过美人爱上英雄,更暖心的是英雄也爱美人。柳金一和那位小梅姑娘的爱情持续了一个夏天以后就随着她的离开结束了。小梅随着自己的高干父母离开了煤矿,临走前她给了柳金一一个项链,就是现在他手里的那条。一年以后,柳金一也回到了家乡,从此,这个关于少男少女的爱情故事便埋在了他的心底。

  “哇,爸爸你好浪漫。”柳安安打趣父亲。

  父亲那张老脸上露出了羞涩的微笑,与他头上的白发是那样的不协调,却又是那样的生动美丽。父亲朝柳安安招了招手,柳安安俯身过来,侧耳听父亲讲了几句话以后便让秦天在医院看着,自己急匆匆的回了家。

  在家里书柜最左下角的抽屉里,柳安安翻到了一本日记本,由于时间有点久,封面已经泛黄,在封面夹层里有一张照片,上面是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女孩梳着一个马尾,穿着一件粉色的连衣裙,模样清纯秀气,正甜甜的笑着。男孩穿着一件蓝色的T恤,留着一个青年头,神情似乎有点激动又有点紧张。

  打开日记一看是父亲的笔迹,有的字上的墨已经晕染开来了。柳安安忍不住看了起来。1982年6月15日,晴。今天是倒霉的一天,也是开心的一天。倒霉的是自己刚买的裤子在下矿坑救人时被刮破了,开心的是自己救了一位姑娘,而且是一位眼睛会说话的姑娘。日记末尾画了一个大笑脸。

  柳安安继续翻阅。1982年6月20日,晴。今天那位姑娘来跟我道谢了,原来她叫小梅,非常好听的一个名字。她是随父母来探望外公的,那天一个人出去闲逛不小心误入了废弃的矿坑,幸亏被我发现了。我们俩很谈得来,我觉得我们能成为朋友。柳安安一页一页看下去,时间到了1982年7月28日。父亲写道,今天天气真好,我和小梅约了去爬山,一路上她开心的像只小鸟。她说要是能一直和我这样在一起就好了,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当然,我没好意思告诉她。柳安安心想,父亲竟然也有这么纯真的时候。她脑补了一下当时俩人爬山说话的场景,笑了笑又继续看下去。1982年8月16日,阴天。今天小梅说她明天要跟父母回北京去了,我真想跟她说让她留下来,可是,我没有开口。我不想耽误她的大好前程,只希望她以后还能记得我,而我将会永远记得她。。。读到这里,柳安安忍不住叹了口气,命运就是这么残酷。1982年8月17日,阴天。今天小梅就要走了,远远的看着她离开,我的心像丢了一大块。可是小梅突然推开车门跑了下来,她跑到我的面前,往我手里塞了一样东西,低声笑着对我说:“下次把这个带着到北京来找我。”小梅,我要把它珍藏着,以后我一定会来北京找你的。这是父亲写的最后一篇日记,柳安安不知道后来父亲到底找了小梅没有,到底又发生了什么事使两个人没有在一起?她心想等父亲好一点了一定要好好盘问盘问。

  正当柳安安把日记本装到包里打算走的时候,秦天的电话来了,他只沉声说了一句:“马上到医院来。”柳安安的心瞬间沉了下去。在去医院的路上,柳安安两只手攥在一起,指甲已经掐进了肉里,可她浑然不觉,只是一直默念:“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在父亲的病床前,看着瘦弱的父亲安详的躺在那,柳安安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她从包里掏出了日记本,跪在父亲的床头,哽咽着说:“爸,日记本我给你拿来了,你快醒醒,别睡了,我想听你讲小梅的故事。。。。。”可是回答她的只有那令人窒息的静止和沉默。

  柳安安跌坐在地上,想喊却喊不出来,她想跟父亲说,只要他醒来,她一定做他的乖乖女,听他的话,不和他顶嘴,找一个好男人嫁了,给他生个外孙。可是,一切都晚了,柳安安甚至有点痛恨自己,为什么要跑去那么远的地方工作,为什么不留在双亲身边侍奉,为什么不能在父亲活着的时候对他好一点?子欲养而亲不在,这种痛苦压的柳安安喘不过气来,她感觉整个内脏都在体内绞着,仿佛要从身体内冲出去,顺带把她的痛苦也带出去。

  “安姐,你要挺住!”秦天看着柳安安那么痛苦,心如刀绞,“你还要照顾阿姨呢!”

  哦,对了,妈妈呢,我还要照顾妈妈呢!柳安安仿佛从一场睡梦中醒来。她爬到受不了父亲去世而昏迷的妈妈的身边,擦了擦眼泪,把妈妈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妈妈,你放心,还有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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