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身上不能有钱,特别是像我这种花样年华愤世嫉俗又处在莺歌燕舞场合里的女人.身边出类拔萃的美女实在太多,没事儿就聚在一起相互攀比,女人之间的话题基本都很浅显,在一起无非就是讨论谁的衣服好看,谁的包包昂贵,一旦谁被比下去了,那肯定是比上刑还难受的,故此每个月购物三五次为自己添加行头是必须的.没有性生活都可以,不购物那还不如直接去死了算了!

　　所以,当我提着大包小包的购物袋从仁和春天里冲出来的时候,已经下午六点多了.还有半个小时就到上班时间,面对着成都这随时都处于瘫痪状态的交通,我心里想,看来要在半个小时之内赶到公司再换好衣服肯定是不可能的了,每次一购物就失控到无法自拔,真的是没有一点自制能力,今天是非迟到不可了.孟欢那厮简直不是人,自己在组上制定了一条不成文的规定,迟到一分钟就罚款十元.意思就是说,我要是迟到十分钟,那就意味着一晚上的小费就少了三分之一,更何况保守估计我都得迟到二十分钟,也就是说我辛辛苦一晚上得到小费的三分之二都得充公了.对于我这种嗜钱如命的人来说是绝对不容许这种事情发生的,为了我的票子,我必须要拉下脸来求求这个贱人.

　　电话响了七八声她才慢悠悠的接起来,那死了妈的中江口音飘了出来,"说嘛~~ "我知道这个时间点她都没什么事,一般就是瘫坐在开会的包间里一边画皮一边等待人到齐了开会,她故意这么久不接电话,就是知道我打来肯定是要请假在故意摆谱,不用在场我都能想象出她那副嘴脸,黑着一张能拧出水的脸,向上翻着带血丝的眼白,从鼻腔和喉咙里挤出一丝鬼泣，让人怀疑这人是不是快撒手人寰了,这跟她接她男人和客人哥哥们的电话有着天壤之别.我调整了一下情绪,清了清嗓子,强装着笑脸跟她说,"那个.... 欢姐啊..... "这女的她妈给她取什么名字不好非要取个狗的名字,我叫出来都嫌恶心,还姐,我真的犯贱得想抽自己两个嘴巴子,可我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不想罚钱,那就只有忍受.我笑嘻嘻的说,"我这边出租车实在不好抢,可能要迟一会儿了,那个 .. 不好意思哈,嘿嘿 .... " 那死了妈的中江音继续传来,"没事哈~~ 六点半之后 ,开始计费."

　　我心里暗自骂娘,我要是舍得让你计费,我还来打这个电话给自己添堵做什么?我不知道直接大大方方的甩两百块钱在你脸上?就是因为我一毛不拔,我才忍辱负重来求你的,我都如此不顾尊严了,你还要计费?计你那个头!!我压住心头的怒火,继续跟她那儿装孙子.我说"哎呀欢姐,我现在过来起码要迟到二十分钟,那可是二百块钱呐,你行行好吧,我就只请这一回假!"那贼婆娘也继续跟我哼哼,"你每次都说只请这一回,不行,哼,才二百块嘛,对你来说算啥子?你昨晚不是才拿了高分得吗,十倍都有了唦!"我心里一惊,我昨晚拿2000多小费的事这么快就传出去了?这么大的事虽然说是肯定按不下去的,但我琢磨着再怎么也得今晚开了"立谈会"之后才会各种传播吧,现在这厮竟然就率先知情了.既然已经知道了那也没办法,我只好出点血收买她一下, 免得她这种心胸狭窄的女人嫉妒我赚了大钱敲诈我的罚款,也顺便卖个小人情." 我马上转变出一副献媚的嗓音说,"那个~ 欢姐,我本来还打算到了公司再给您个惊喜的,既然您已经知道了,那我就先跟您汇报了吧,昨晚我是吃票子了,这一切全靠您的安排提携才有幸拿到的,所以我今天特意跑到仁和春天购物,顺便给您带了瓶眼霜,您老不是最近老是熬夜打麻将吗,刚好给你舒缓一下眼部疲劳,你知道的眼霜的品牌那么多,我这一选就忘记时间了,您看这 ...... "

　　我故意把您字说得特别重,以突显出她在我心目中"权威"的"地位"以及她渐渐流逝的青春和她眼角日益加重的鱼尾纹! 那她显然没有那么聪明.一听到有便宜可占瞬间就缓过气了,刚才说个话都还要死不活的现在立马就精神了.语气也开始晴转多云.她嗯了一声说,"乖,懂事,给你半个小时时间,七点准时来做卫生! " 这惊人的转变现实得让人措手不及.我在这边点头哈腰,"好的好的谢谢欢姐." 电话一挂我恨得牙齿做痒,我靠孟欢!你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母夜叉,我398人民币的眼霜就这么洗白了,昨晚像灌溉稻田一样辛苦喝来的小费,这五分之一就拿去孝敬贱人了,你也真好意思收!这可比罚款两百贵多了!不过有了这瓶眼霜,也足够你一个星期不刁难我了,事情总要往好处想,不然这悲催的人生怎么过!

　　昨晚运气还算好,被孟欢安排去又有钱又能喝的香港人强哥的包间服务.此人长相猥琐不堪,但却不怎么好色,还非常的大方,这时相当受欢迎的一个优点.他每次来都不叫小姐,就喜欢和我们这种包房公主服务员玩玩,特别喜欢长得乖巧喝酒耿直的.昨晚他们包间一共喝了六瓶皇家礼炮兑苏打水,我陪他一把一把的摇骰子,谁输了就喝一满杯.我们公司的威士忌杯大概有50毫升,强哥喝了不知道有多少杯,当然我也喝得不少,只不过我们预先知道是他的房把自己的酒全部换成了苏打水,这才那么豪迈的一杯一杯跟他干.不过这也不是开玩笑的,一杯杯带气的二氧化碳饮料灌下去也不是什么好玩的事,灌得我胃里无比躁动,一晚上打了不知道多少个嗝儿.后来老天开眼,强哥终于灌不下去了,毕竟他一晚上就没怎么赢过我,这对于他们这种横扫各大知名夜店的骰盅高手来说可是莫大的耻辱.强哥提出一个建议,他输了就给我一百块钱,我输了就喝一杯酒,我欣然应许,带着无比振奋的心情以小赢3800元的局势结束了本场赛事.强哥临走时还吩咐他的小弟又额外给我和一起看房的凝雪又发了五百员服务费,之后就摇摇晃晃的被几个小兄弟搀扶着下电梯了.我们送他去电梯的时候眼中流露出了无限的眷恋之情,这简直就不是在送强哥走啊,这分明就是在送提款机!我在心里呐喊,"亲爱的强哥,如果你原意,让我陪你玩到天荒地老,我也无怨无悔啊.唉 ....."送走了提款机我拿出赢的3800元数了18张递给凝雪,这孩子可真的是辛苦了,一晚上守在强哥的身边,不仅要故作乖巧的添酒递水,还要在昏暗的色情灯光下偷窥强哥的牌,然后又从胳肢窝下面伸出手指来给我爆料,弄得眼花手软精神疲惫,很是可怜.

　　我们公司在一家五星级酒店的四楼,此酒店座落在城南的一个繁华地段.交通便捷高楼林立,周围全是豪宅府邸.成都有这么一句话,南富西贵东淫北盗.在富人云集的南门,又依附着一家大规模修葺的五星级酒店,生意自然是客似云来.成都的夜店,只要是有些名气的,百分之九十都建在城南,以至于每到下午五点开始,街上就四处散步着形态各异的美女,三个一群,五个一堆,摇摇晃晃,闲闲散散,她们化着浓妆,穿着暴露,踩着八公分以上能把地面戳个洞的高跟鞋,在路上行人的注视下,在街道大妈的数落中,或疯狂的抢着出租车,或悠闲的坐着三轮车,带着高傲又轻浮的笑脸,消失在了各大娱乐场所里面.

　　我到了公司换好衣服刚好六点五十分,孟欢给了我半个小时的时间,这可是我花真金白银买回来的,我还有十分钟可以消磨浪费的话,那我绝对不可能在九分钟之内开始工作!我们的更衣室在地下停车场二楼,从负二楼到四楼,如果等电梯的人不多的话,那就只用得了一分钟,即便人多每层都停,充其量也只用得了六分钟.毕竟这是高级酒店斥巨资安装的豪华无声电梯.我精准的计算这时间,不紧不慢的嗒啦着高跟鞋,左手拎着赏给孟欢的眼霜,右手悠闲了点了一支烟,慢悠悠的晃进了电梯里面.一出电梯我又装作十万火急的模样直冲开会的203包间,浮夸的表现出我积极的工作态度和因为迟到的愧疚之情.203算是大包间,格局方方正正,陈设简简单单,能轻松的容纳20个人,公司总共分四个小组,每组20人,除去每天休假的,再加上当组营业经理,用这类包间来开会是最适合不过的.我风风火火娇喘连天的撞开门,抬眼就见到孟欢那张炭黑色的脸.我调整了一下心态,跑过去一脸讪笑的把袋子递给了她,她嘴角含笑的拿出来把玩了一下问我,"多少钱啊?我拿给你."说完还假惺惺的要去拿钱包,真是做戏做全套!于是我也装着一副假愠的模样对她说,"够了啊欢姐,这点小钱还给我你是不是看不起我啊,你平时那么关照我,我再帮你买十瓶也就那么大回事儿啊!"她听了笑盈盈的说,"那谢谢了哦,去210吧,范凝雪已经在里面了,你去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我点头应承,好的那我去了哈姐~" 这声姐叫得我自己都觉得恶心至极,差点把下午在街边啃的乐来锅盔吐出来.

　　我头也不回的窜到210,凝雪正坐在小包凳上哀怨的擦着杯子,见我终于过来了,赶紧把手中的口布往我身上一扔,闷头点燃一支烟对我说,"我该做的都做完了,你继续啊!"我接过口布一脸媚笑的讨好她,"辛苦了雪姐,剩下的全部交由小妹来完成吧."她眯着一只被烟熏得睁不开的眼愤怒的对我吼道,"哎呀说得你多伟大似的,就只剩这几个杯子了,日...." 我一边卖力的擦着杯子一边跟她闲聊,"刚才开会都说了些什么?"凝雪哼了一声,"还能说什么,不就是提高服务质量,给经理妈咪老总多倒腾点儿假酒,发小费的时候记得通知当房管理人员嘛 ...."我说哦,就这么些啊?凝雪抬抬眉说,"还有.订房!"

　　"靠!"

　　基本每个地方的夜店都一样,除了被客人的轻薄歧视和不尊重以外,最最让人头疼的就是业绩了.业绩是每个企业赖以生存的重中之重,夜店就更不例外.只要有业绩就有底气,有业绩就有财源,有业绩才是面子,才能在任何场所中过得自在.甚至在很多人眼里,能拿得出来业绩已经远远超过了维护自己的尊严.在夜店工作的除了少爷,也就是男性服务员以外,基本每个人都是有任务的,坐台小姐一个月就只规定一两间的包间,即便订不了也不会有处罚,当然她们属于资源,是夜店里必须配备的软件设施,只需要风骚漂亮舍得被摸就行了,业不业绩的不太重要.她们的任务相对来说是较轻松的.而我们,也就是所谓的包房公主,一个月任务是四间,四间房的总消费额必须达到一万,两个条件缺一不可,不然轻则罚款,重则劝退.罚款金额2000起价.营业经理和妈咪就更不用说了,带上各组组员一起,任务每个月高达几十万,罚起款来更不会手下留情.所以就算是日薪可观,压力也是非常大的.能者居上,弱肉强食的道理在夜店可算是体现的淋漓尽致.因此孟欢每月为了完成任务,就像念经一样天天在我们耳边"业绩业绩业绩"的叫个不停,实在令人讨厌.

　　而客源这个东西就好比海市蜃楼,看似容易接近,实则虚无缥缈.来夜店的客人基本都是消遣,看谁顺眼就捧谁,且都很花心,口味一月一换.要想长期留住一个客户是极其艰难的,特别是那种消费实力雄厚的,上上下下起码十几个人来哄抢资源.从小姐到公主到经理再到妈咪,时不时的老总还要来插一脚,能突出重围很不容易.而那些客人看着是跟谁都亲,谁他都喜欢,其实并不然,如果你不投其所好,出其不意的将他把握住,过不了多久,他就把你抛在脑后了.夜店的客人就像皇帝一样,享受着众星拱月般的爱戴,谁受宠就是他一个订房说了算,这也是掌控着我们的命脉.他们把握着我们的命脉掂轻择重,挑肥拣瘦,就像甄选嫔妃似的依次翻牌.部分人为了可观的业绩主动不惜主动献身,可即便说你为了留住他献身,也会有比你更优秀的人再去献身,献了身都不一定长久的把握住,就更不用说那些不献身的.夜店里不献身的女人,在那些自以为是的客人眼里,那就是又要当婊子又要立贞洁牌坊之典范.自尊这种东西,在利益面前,从来都很可笑.

　　公司的开档程序很枯燥,六点半开始报道点名,开组上例会,之后给每个人安排打扫卫生的包间.大包间2到3个人,小包间一个人搞定.工作内容大概就是擦桌面,擦酒杯,擦烟灰缸,整理沙发靠垫,清理地面,去电脑房领回各包间的麦克风和电视遥控器,完了以后等待纪检部的人来挑毛病找理由罚款.七点半检查卫生,八点钟准时到走廊上站位,也就开始了每日必不可少的"立谈会",即聊八卦翻是非之大会,用于传播公司最近的各类新闻事件.今天的会议由张萌女士主持,这女人天生一张大嘴,嘴唇其厚无比,上下两排大板牙微暴,江湖人称张小暴,也是我们组立谈会的盟主.小暴非常对得起爹妈给她的这一张厚嘴,说起是非来毫不含糊,一件芝麻大小的事被她知道,必定会在十分钟之类以西瓜的形式传遍全公司.信息来源源自各个角落,信息准确率百分之五十,添油加醋率百分之一百.可即便如此,我们还是十分乐意听她神吹来消磨这无聊的站位时光.特别是我和凝雪这种求知欲望特别强烈的人,一来二去我们仨就成了乌合之众,号称——牙尖帮.

　　小暴以一种酸得能掉牙的语气做了开场致辞,"七七,凝雪,你们两个昨天嗨了哈,吃票子吃惨了哈~"她边说还边翻着死鱼眼,我真担心她的假睫毛掉下来戳瞎她的狗眼. 她把话题扯到我的身上,还涉及到财产问题,我也就不像平时那样积极响应了,我赶紧低头不语做沉思状,凝雪眼神四处闪躲作事不关已状.因为我们知道这接下来的话题即将是让我们请客吃饭泡吧钓帅哥云云. 果然,见我们倆在哪儿装圣女,小暴又开始继续,"哎呀,要不想让我们晓得,自己就低调点嘛,站在电梯口就开始分赃,深怕别人不知道你们俩昨晚不平凡哦,唉,我们都没你俩命好,上回守香港强的房守到四点,才拿八百呢,你们俩昨晚才两点过,就一人两千多了,真是,啧啧啧啧......" 我依然不开腔,心里却终于明白了,我说怎么孟欢一大早就知道了呢,原来是我过早的暴露了军情,都怪昨天太忘形,在电梯门口就分钱了,这电梯口那么多咨客迎宾,牙尖的又岂止一两个,这么让人眼红的事情传出去了一点儿都不奇怪,要是我俩躲回包间再分就好了,就能避免这一场惨重的损失,真是悔得我肠子都青了.然而小暴的演讲还在继续.她说,"哎呀,咋个嘛,那了高分也不请客嗦?今天晚上怎么说都要请吃顿大海湾嘛,我好久都没吃虾饺了."周围的八婆们也跟着起哄,"就是唦,吃不了你们多少钱...."我试探性的拿眼角瞄了下凝雪,凝雪正坚定的望着我,以我俩多日来的默契,我读懂了她眼眸里的含义,"别甩她们!"

　　这个眼神也无疑坚定了我的意志.我朝她点了下头,继续反省自己的失误,任由小暴那个蠢货矗立在走廊当中激情演说.这时孟欢扭着她的肥腰丰臀过来了,眼睛盯着左手的小笔记本,右手用笔尖指了指小暴,"张萌,去207看房,快点,客人都到了.楚七七,208待客."小暴惊叹到,"不得哦,这才几点哦?就上到207了?" 我轻蔑的扫了她一眼说,"咋子嘛,废话还没说够哇?今天周末,我们几个又是排在前面的,当然上得快,有钱给你赚你还那么不情愿嗦?"然后我拽着她就往07和08的方向走,走的时候还不忘回过头去跟凝雪说,"下了房打电话哈,今天周末,下班去打猎!"凝雪嘿嘿的淫笑着说OK,之后听见一句,"范凝雪,林轩,210." 笑容瞬间凝结在了她脸上.

　　和全公司最懒最骚的林轩看豪包210,凝雪今晚遇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