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遇刺(二)

  给沈沐宸处理好伤口后,苏离才开始低头处理自己的伤口。抬头见沈沐宸没有丝毫要休息的意思便对沈沐宸说:“你先睡一会儿吧,今夜我来守。”

  沈沐宸见苏离精神还不错,自己因为中毒和失血过多的双重作用还有些微微的眩晕便没有客套,只是接了句“那明夜我来守。”

  “先过了今夜再说。”苏离头也不抬地说道。

  沈沐宸闭上双眼不多时便沉沉地睡去了。待他第二日醒来时天已经亮了,斜照进来的阳光洒满了半个山洞,火堆上缭绕着丝丝缕缕的余烟,看样子已经熄灭有一段时间了。山洞内苏离均匀的呼吸声清晰可闻,沈沐宸并未发觉这呼吸声似乎比往日粗重了几分。

  沈沐宸侧过头,静静凝视着沉睡中的苏离,眼中流露出的温柔足以将人溺毙。恍惚间眼前这个一身男装打扮的女子又变回了几年前那个穿着翠色襦裙的小姑娘,娇纵任性但又聪明理智。

  “爹,您不是在开玩笑吧!清河王可是赫赫有名的战神,怎么可能长得跟个娘们似的。”一脸不以为然的她。

  “输了就是输了。”一脸严肃认真的她。

  “宸哥哥,你给我讲讲北齐好不好,好不好嘛。”撒娇耍赖的她。

  苏离眼中突然涌出的泪水一下子打断了沈沐宸的回忆。苏离伸出右手好像是去抓什么却怎么也抓不到,原本平静的毫无表情的脸上显露出了极其委屈焦急的神色,像是一个想要拿糖但又够不到的孩子。沈沐宸见状忙握住了苏离的右手,苏离的手劲极大,握得沈沐宸生疼,沈沐宸动了动发现现在自己都手是“羊入虎口”想撤也撤不出来了,沈沐宸轻声唤道:“苏离,苏离。”

  “哥哥。”苏离梦呓。

  “苏离,我是沈沐宸。”

  苏离并没有听到依旧沉浸在梦中,梦呓:“哥哥,你们不要丢下小梨,小梨怕,小梨怕。你们不要走,不要走……”话语中竟带着隐隐哭腔。

  沈沐宸突然觉得心中的某个地方像是被人猛的一戳,酸酸的感觉溢满了整个胸腔。“小梨不怕,哥哥在,哥哥在……”他把苏离抱在怀里轻声哄着。

  “哥哥不走。”苏离扁了扁嘴,抽囔了一下。“嗯,不走,不走,哥哥会一直陪着小梨的。小梨乖,不哭了,啊。”沈沐宸学着自己小时候哭泣时母妃安慰自己的样子,轻轻抚着苏离的后背。不一会儿,苏离又沉沉地睡去了,不过紧紧攥着沈沐宸前襟的手并没有因此松开。沈沐宸见苏离已经睡熟想将她放下,他动了动苏离抓着自己衣襟的手,发现苏离攥得死死的,不想打扰苏离睡觉,硬来又怕伤了她的手所以只得作罢。

  “三哥。”睡梦中的苏离嘟哝了一句。

  “嗯?”沈沐宸怕苏离再哭起来只得应道。

  苏离并未回答,只是靠在沈沐宸胸口的头部蹭了蹭换了个姿势,鼻子却正好对着了沈沐宸的脖子。温热的鼻息轻轻搔着沈沐宸的脖子也搔着沈沐宸的心,这让沈沐宸不由得有些心猿意马,他侧了侧头,脖子上的痒总算是消除了一大半,他刚刚舒了一口气,苏离身上那股特有的淡淡的药香又钻进了他的鼻子里,他低头看了看怀里睡得正香的人儿,不由得苦笑了一下,开始默念《清心咒》。

  直到晌午时分苏离才醒过来。当她发现自己和沈沐宸那暧昧的姿势时不由得一惊,下意识地一把推开了正在小憩的沈沐宸。“哎呦。”沈沐宸一个没有防备被苏离推倒在地,碰到了刚刚结痂的伤口疼的脸微微抽搐了一下。

  “你,你……”苏离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看着苏离又羞又愤的样子,本想和苏离解释清楚的沈沐宸临时改变了主意决定逗逗她。“你昨日不还说让我不把你当女人看吗?我现在听了你的话不把你当女人看了,你怎么又这个样子了呢?男人之间抱一下怎么了?”

  “这不一样!”苏离叫道。

  “有什么不一样?”沈沐宸问。

  “昨晚我那是为了帮你解毒,怕你疼的受不了才那么做的。”苏离辩解道。

  沈沐宸说:“我那是怕你冷。”

  “我,我才不冷呢。”苏离有些急了。

  沈沐宸说道:“是,你身体不冷,但是你的心感觉冷。”

  沈沐宸话音刚落苏离一下子愣住了,她呆呆地看着沈沐宸,鼻子有些发酸。“你刚刚做梦,梦到你的三个哥哥了。”见此状况沈沐宸柔声说道。苏离想了想自己刚刚确实是梦见哥哥不要自己了不由得脸一红。“哦,刚刚的事对不起啊,你没事吧?”苏离低着头小声说道,像是个犯了错误等着挨批评的孩子。

  “没事,不就是坐着被推到了嘛,能有什么事。”沈沐宸说。

  两人胡乱摘了些野果子,采了些野菜垫了垫肚子便上路了。因为受伤,两人的行进速度慢了不少,按照原来速度两天可以走完的路程花了三天时间才走完。

  苏离将伤药几乎全部给沈沐宸用了,到自己这里药已经不够用了,故而伤口并没有完全结痂。而第二日山中天气突变,下起了瓢泼大雨,虽然最终两人找了个山洞躲了起来,但经过一段时间雨水的冲刷苏离脸上易容的药膏全部被洗掉,露出了原本白嫩如蛋白的肌肤和两弯细长的柳叶眉,沈沐宸看着苏离心里百感交集,她仍旧是自己记忆中的模样,只不过成熟了许多,气质也由明亮温暖变为了冰冷凛冽。沈沐宸出于私心并没有告诉苏离她易容的药膏已经被雨水冲洗掉了。苏离的伤口经过雨水的浸泡有些感染。前两日的遇刺事件苏离不仅受伤而且也勾起了她最不愿想起的回忆,这已让她开始发低烧,而这两样一加起来,当天夜里苏离便发起了高烧。习武之人身体强健,不易生病,但若是生起病来必定十分严重。第二天上午苏离还能勉强支撑着骑马,可到了下午竟连上马都有些吃力了。看着坐在马上摇摇晃晃随时都可能掉下来却依旧逞强坚持自己能够独骑一匹马的苏离,沈沐宸是又好气又好笑。他只得飞身从自己的马背上跃到苏离的白马上,不待苏离说话就挥动缰绳,催马行走。而他自己的枣红马并不用人管就乖乖地跟在白马身后。

  傍晚时分,沈沐宸望见远处终于出现了一个村子,他低头看了看自己依偎在怀中烧的满脸通红的昏睡着的苏离,轻轻抽了白马一下催他向前奔去。到了村子最边缘的一家沈沐宸抱着苏离飞身下马,急促地叩门,开门的是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见到此番模样的两人小男孩并没有害怕而是回头喊道:“奶奶,奶奶,有人找你医病了。”

  随便敲了一家人的门,这家主人竟然是懂医术的,沈沐宸感到十分庆幸。

  那老人见状并未多问只是让出道路让沈沐宸抱着苏离进屋去了。号完了脉,老人告诉沈沐宸不必担心,苏离并无性命之忧,便去厨房熬药去了只留下小男孩在屋子里。

  沈沐宸这才松了一口气,打量起这间屋子来,屋子里的家具只有一张桌子四把椅子和一个被阁子,一铺炕占据了原本就不大的屋子的三分之一的面积,使得这个屋子更显狭小了。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啊?”沈沐宸问道。

  “虎子。那叔叔你叫什么名字啊?你们怎么弄成这个样子的?”小男孩显然很不怕生。

  “我叫楚沐,我和这位叔叔两人在山中遇到老虎了。”沈沐宸答道。

  “老虎?山里有老虎我怎么从没听说过啊?”虎子十分惊讶。

  沈沐宸说:“可能,可能是最近才来的吧。”

  “那叔叔你给我讲讲老虎是什么样子的呗?”虎子对沈沐宸口中的老虎十分感兴趣。幸而沈沐宸曾经见过老虎这个问题没有难倒他。

  过了一会儿虎子突然说道:“楚沐叔叔,你骗我。”

  沈沐宸一惊,说:“叔叔哪里骗你了?”

  虎子说:“躺在床上的分明是个姐姐,你看她的手。”

  沈沐宸顺着虎子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苏离的手白皙纤细,手指修长,一看就是个女子的手。想到虎子刚刚叫自己叔叔而叫苏离姐姐,沈沐宸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脸明明只差了四岁啊,难道自己就长得这么老吗?

  这时老人端着汤药进了屋子,在沈沐宸给苏离喂药的时候,虎子对奶奶将刚刚发生的事情全部讲述了一遍。

  老人看了看沈沐宸和苏离问道:“你们两个是夫妻?”

  “嗯。”沈沐宸也不知为什么自己竟鬼使神差地应了下来。

  第二日清晨苏离幽幽醒来,发现自己躺在炕上有些迷茫,沈沐宸趁着此时老人吴婆婆和虎子不在便给苏离讲了昨日的经过,并再三叮嘱她记住她现在的身份是自己楚沐的妻子,千万不要穿帮。

  吴婆婆摸了摸苏离的额头,又给她诊了诊脉,说道:“这烧已经退了,便没什么事了。只不过老身看夫人应是出身富贵之家,衣食无忧,哪里来的这么多堵心的事情,郁结于心,弄得气血瘀滞之症如此厉害?”

  苏离淡淡道:“婆婆,人生在世并不是衣食无忧便是真正的无忧了。有时候衣食无忧的人担忧堵心的事情比只追求温饱的人要多的多。”

  吴婆婆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们普通小老百姓人家的烦心事也不见得少,只不过凡事要想开一些便不会有那么多不愉快了。”

  苏离思索了一下,颔首道:“多谢婆婆,小女子受教了。”

  吴婆婆道:“夫人明白就好。”

  在吴婆婆家住了两日,苏离的身体已差不多恢复两人便告辞接着赶往南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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