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师父从怀里掏出绿色瓷瓶,沉着脸说:“我收你到瓶子里,你就在瓶子里露头儿看你的恋人一眼,不许说话!”
钟婧犹豫了一下,答应了。
师父拔下瓶塞,念了一句咒语,喝了一声“收!”一道黑气从六丁六甲阵中飞进了瓶口儿。
师父端着瓶子走进莫德的卧室,莫德正在熟睡,一溜白气从瓶口冒出,凝成一张年轻的女子面孔。
钟婧默默含泪凝望着沉睡的恋人,双唇颤动欲言欲止,最终还是遵守了约定,一句话没说,钻回了收鬼瓶里。
不管是鬼还是人,感情都是触动心里最深的东西。对于她喜欢的人,就算是阴阳两隔,千言万语一个眼神就够了。
师父塞上瓶盖,大踏步出来。被阴魂附体已久的莫守莫老头儿受了阴气侵染,还在昏迷之中。
“师父,要不要救醒莫老头儿?”
“这老小子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儿,让他多昏迷一阵子好了。”
我满肚子的疑问,看见师父脸色阴沉,也就不敢发问。师父带着我拐到莫家后园,这里十分僻静,少有人来。
师父打开收鬼瓶,倾倒了一下,钟婧飘然出瓶,含着眼泪垂着头说:“多谢天师成全,我愿意来生再报。”
师父往后园的一个石墩上一屁股坐下,翘起二郎腿冷着脸说:“哼,少来虚的,对我这号老得成了精家伙不管用。”
“我这就遵守承诺,对您说出指点的那位术士的来历……”
师父打断她说:“从头讲起,如果你讲的句句是真,或许我能看在你没有滥杀无辜的份儿上,发个善心,送你到地府,还有半个小时,你抓紧了。”
“是,是。”
钟婧收起眼泪,从头讲起了整个事件。
原来,她生前跟莫德是一对相恋多年的甜蜜恋人,两人都快订婚了,钟婧也经常在莫家出入。半年多前,莫氏老二莫修喝得醉熏熏的来找大哥莫守,只有钟婧在家。莫修平时就是胆大包天的色鬼,趁着酒醉兽性大发,竟然弓虽.暴了哥哥的准儿媳。因为牵涉到恋人的亲叔叔,钟婧不敢立刻报警,也不跟莫德收,就把这件事告诉了准公公莫守,想跟他商量。
不料莫守因为在在开矿生意上要仰仗弟弟,又害怕家门无光,同样不准钟婧报警。更可恨的是,他居然因此觉得钟婧就是不守妇道的破鞋,跟着也弓虽.暴了她,拿她跟儿子的婚事威胁她不准报警。
钟婧心中苦闷,想跟恋人商量又不敢出口。当她终于下定决心报警的时候,却在途中被人从背后推下了花西河。
钟婧死后,坟地被人暗地里钉了桃木钉,布设了封魂局,堵死了所有冥途,魂魄出不得棺木,只能日日夜夜在黑暗中痛苦辗转,仇恨也在心里日日夜夜疯长。
直到一个多月前,一个南方口音的术人偶然经过坟地,察觉出了这个封魂局,于是通过灵识与棺木中的钟婧说话,说愿意放她出来让她去报仇,但是有一个交换条件,就是她报完仇后,要将一部分精魄献出,供他炼制灵药。
钟婧复仇心切,又舍不得莫德,于是答应下来。术人启了桃木钉,破了封魂局,还教会了她一些索命的法门,比如怎样附身,如何变脸等等。
钟婧的亡魂逃出坟墓后,执念化为牵挂和占有,整天缠着莫德,同时也开始了复仇。前天她被打伤后,又刚好遇见了术人,也是他给她灵药疗伤,告诉她仇人莫成在警察局,还教会了她极为狠辣的“入尸变煞”。
听完这些,我才明白为什么莫老头儿听说自己被女鬼掏了裆后脸色大变,原来这老东西就是下半身犯了错,所以心虚。
师父这个老流氓显然跟我这个小流氓考虑的事情不一样,沉吟了片刻,问道:“推你落水的人是谁?查出了吗?”
“是莫修那个老东西让儿子莫成干的。”
“在你的坟地暗设封魂局的是谁?”
“是莫守那个无耻狠毒的老东西,请了一个什么韩天师。”
听到这儿,我算是明白了,莫老头儿聘用了那位丧尽天良的韩天师,给家里贴了镇宅道符,给钟婧的坟墓设了封魂局,然后又把韩天师推荐给了同样亏心害怕的兄弟莫修,莫修父子也作了准备,可惜还是一个道符遭了玷污失效,一个进了警局被收走了护手符,同样是遭了报应。
师父忽然厉声问:“这两件事都是你一个人查出来的吗?”
钟婧的神色突然慌张起来,垂着头说:“是。”
师父冷笑:“玷污莫德卧室里的禁制符,破坏莫修的护身符,这也是你能干得了的?”
钟婧低声说:“是我托梦给朋友,让朋友帮忙干的。”
“你一个道行还浅的新鬼,托什么梦?哪个朋友又能帮你干这种事。”怪老头儿神色肃厉,桃木剑在握,“给你十秒钟说实话,不然你就魂飞魄散,再也不能投胎转世。”
钟婧迟疑了一下,突然又跪在地下,垂泪说道:“任凭天师处置。”
“好一个痴情女鬼!”师父脸色和缓下来,叹息说道:“我明白你的心思,也不硬逼你了。你虽然害了人命,但也是情有可原,没伤着无辜。子时将到,我这就为你开辟一条幽冥路,送你入地府吧。”
钟婧连声称谢,磕头如捣蒜。
师父微闭双目,挥手烧出一张开路符,念出咒语:“北帝在左,冥帝在右,天地幽冥,六道轮回,黄泉有路,地府启门,开!”
其实我当时真没想到师傅的道行能有这么高,阴阳路一般只对地府的阴司开启,如果别人强行开启一定要避开地府的阴司,这就相当于在地府阎王面前徇私舞弊。后来我才知道不是师傅道行高,而是另有原因。
眼前的地面上突然裂开一条白茫茫的大路,前方雾色中有一点蓝色灯火亮起,似乎是指引的路灯。
钟婧向师父拜了一拜,说了一句“多谢天师”,又向我点点头儿,嫣然一笑说:“多谢大兄弟在莫老头儿的裤裆里顶了一下,也算是解了一些我没能报复到的心头之恨。”
我乐了,笑着说:“没事,没事,这种无耻的老色鬼,没能废了他是我不给力。”
钟婧正要踏步走入黄泉冥途,突然后园外面传来哈哈大笑:“说得好!好一个痴情的女鬼!我炼药正好缺了一味‘爱魄’作药引,刚好取来用用,哈哈!这一趟来花西出个小差,收获不错,两少一老,三个横死的凶魂到手。”
跟着一道闪电般的白光飞射过来,斩在钟靖身上,她立马化为一片青烟。师父看到这情形脸都绿了,钟婧虽然是厉鬼但也不坏,最主要是当着我们的面废了一个师傅要送走的厉鬼,这绝对不能忍。
我们一脸怒气纵身跃上后园的墙头四下眺望,冲出园子搜寻,只有一个黑影迅捷无比地几个起落,就逃得远了。
接着就有几声极短促的、极细微的笛声响起,钟靖魂魄化散的那几缕青烟立刻往远处飘去,正是昨晚在警局地下室响起过的那种笛声。
师父用收鬼瓶念咒急收,却根本收不住,只得眼睁睁地看着钟靖的魂魄碎片被“招魂笛”引走。
师父脸色铁青,双眼赤红,发了好半天呆。
我从没见过这个平日笑嘻嘻、偶尔严肃的怪老头儿有过这种难看的脸色。我以为他是因为遭了挫败或是同情魂魄被收去练药的钟靖。
后来我才知道,其实不只是这样。
过了好久,师父和我再次回到了莫德的卧室,师父拍醒莫德,扳着脸冷冷地说:“小子,别装睡了,问你个事,你卧室的驱邪禁制符,是你拿了你家女佣用过的卫生巾弄玷污的,是不是?这是钟婧教你的,为的就是你们一人一鬼能够夜夜相见偷欢,对吧?就连我在院子里贴上的禁制符,也是你悄悄撕下一截的,是不是?”
我大吃一惊,再看怪老头的脸色,发现不像是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