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蔡宇在宿舍打包自己的东西,唐麟也来帮忙。她已经在C城靠近地铁的老城区找到了一个两居室,好在平时攒了些钱,付出房租还是没问题。

  唐麟一边帮她收拾书本,一边不断地把头发往耳后掖。蔡宇实在看不过去,递了一根皮筋给他,谁知他却愣住了。他完全不会用——

  蔡宇无奈,只得跪在床上,帮他把头发好好绑成低马尾。不得不说,没经过现代烫染摧残的发质的确要好很多。

  唐麟曾是武将,皮肤并不白,此时脸有些微红,好在也不明显。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试探性询问:

  “我看这个时代的男子大多是短发,我是不是也应该剪掉比较好。”

  每每涉及到关于现代生活常识的问题,唐麟连说话的语气都会温和许多。经过一段时间的了解,蔡宇大概了解了他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有时蔡宇拿架子发火,他就梗着脖子一句话不说,倔地比牛厉害。若是蔡宇良心发现,他也必然软下三分。

  “不用。嗯,我觉得长发挺适合你的。反正也不会再生长了,以后找到合适的发型再说吧。”

  不过大部分时候,蔡宇说话是不顾忌他心情的。甚至是直戳痛处。

  比如现在,唐麟的脸色明显不好。

  但蔡宇却觉得无所谓,甚至美曰其名“帮助你认清现实”。当唐麟忍无可忍,委婉地提醒她:

  “我知道什么是现实,但你也不必一直提醒我。”

  蔡宇则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作为我的武器,你付出体力,我付出魔力,认真工作就好了。明明是一个复活人,居然还有这么多情绪,真奇怪。”

  若是唐麟气恼地说出:“没有朋友要反省自己”或者“你要怎么和其他人相处”的话。蔡宇就必定会大发雷霆。

  但在此时,蔡宇明显对自己颇为关怀,唐麟也只好在内心不断重复“她没有恶意、她没有恶意”以及“她性格就是如此、她性格就是如此”,然后尽量摆出微笑的表情。

  唐麟自从苏醒之后,就发现了蔡宇的头脑的确非常聪明,比自己这个男人可谓强过数倍,但在为人处事和与人相处的方面就实在不行。虽然同样是朝夕相处之人,却和她,正好相反呢。

  最终,他决定转移话题:

  “我看你购置了很多实验材料,你还没有去工作,都是奖学金么?”

  蔡宇看了他一眼,冷冷道:

  “奖学金都用来交学费了,至于你说的那些,把我自己造的东西卖掉就能换够钱了。工作本来也不是为了钱,只不过是想证明自己的能力罢了。”

  “既然你问我,我也有问题想问你。”

  蔡宇把手中的东西放下,一脸严肃地望着他。唐麟见此,也忍不住认真起来,只等着她发问。

  等了半天,她却突然出口一句:

  “你多大了?就是,年龄。”

  唐麟愣了一下,万没想到她会这样问,但还是回答了:

  “正如你所说,我的时间已经停止了。还活着的时候,我不过而立。”

  “真老呢——”

  唐麟摇了摇头,继续帮她收拾东西。

  蔡宇收到的通知是周一早上九点务必就职,从新公寓的醒来的第一天,他们赶了个早。毕竟新人,早到比较好。

  要进入异能安全部,这个C城最重要的政府机关,要通过高高的九十九层大理石天阶。这个天阶高耸而宽广,也是C城的地标性建筑之一。到了夏天的夜晚,还有不少人在前三十三个台阶上乘凉。

  抬起头,异能安全部的接待室,一对传统中式木门敞开着,里面的人员来来往往,漂亮的接待员也忙忙碌碌。

  然而,就在蔡宇正准备踏上第四十四个台阶的时候,她突然感到一阵杀意夹裹着妖气,从头顶袭来。她连忙向后退,唐麟也一把护在她的前面。

  天空上方,赫然出现一个长着尾巴和爪子青年。明明以那样的速度降落,却在临近地面时突然减速,两只脚轻轻地点在地上,安安稳稳地落在地上。简直就像猫一样优雅——

  或者说,眼前青年本来就是一只猫。

  可是异能安全部,最开始也是为了除妖降魔而存在的,怎么会在天阶上突然出现妖怪呢?

  虽然这样疑惑着,但蔡宇还是后退,而唐麟则摆好了防御的姿势。

  “请问,你是谁?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么?啊!”

  蔡玉刚刚开口,正打算询问那个猫妖青年,谁知那猫妖竟跳着一爪飞扑过来,吓得她差点摔倒。

  唐麟见这猫妖居然径直攻击,也二话不说,直接超他冲将过去,想要把他和蔡宇拉开距离。二人登时过起招来。

  蔡宇则往上看,这不应该的。在异能安全部自家门口突现猫妖攻击新入职的员工,本部居然能够如此淡定,竟然没有一个人甚至超外看上一眼。

  然而很快,唐麟就从攻势变成了守势,身上甚至出现了不少抓痕。倒不是唐麟技不如人,不敌猫妖,而是他的爪子实在厉害,一出手就是三道深深地伤口。若不是唐麟早已是不死之身,否则早就被他挖地动弹不得。此时他也用一种敬佩的眼神看着满身是伤的唐麟,算是承认他的武功。

  “为什么要拦住我的道路?”

  蔡宇再次开口试探。

  她发现,这猫妖虽然下手极狠,但并没有向四十四天阶以下的前进一步,只是始终守卫着那里,一动不动。蔡宇估计,猫妖的任务应该就是守卫天阶。因此她想确认一下信息,可谁知这猫妖竟然一句腔也不答。只是坚决攻击想要上得台前的唐麟。

  她看了看表,八点四十,最多只有二十分钟。她必须赶在九点之前才能入职。

  “唐麟,你过来一下。”

  再这样下去,别说是二十分钟,就算是两个小时他们还是不能通过天阶。

  唐麟虽然有些犹豫,但他对蔡宇的脑袋倒是绝对信任。她若是这样说,那必然是有理由的。在这一点上,他对她倒是很有信心的。

  果然,让他吃惊的事情发生了。那个猫妖并没有追着他打,而是淡淡定定地站在天阶上,面无表情地一言不发。

  蔡宇给他指了指手表:

  “只有不到二十分钟了,我们必须改变战略了。你把左手伸出来。”

  唐麟闻言,果然把左手交了出去。蔡宇一把握住,他吃惊的发现,自己的掌心浮现了从没见过的符文。这符文还发着金光。蔡宇问:

  “你有什么熟手的武器么?”

  唐麟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有。”。

  “很好,你现在在脑海中想象它的模样、细节、质感——不要停,要一直想象。”

  蔡宇转而抓住他的手腕,利用咒语将储存在唐麟体内的魔力激发出来:

  “三生天、黄泉府,黄天玄地的万物。汝名同吾身,汝名同吾身,急急如律令!”

  唐麟也知道“急急如律令”是“令咒”的结束语。他从前,也有司天监这样的衙门,但他只以为那不过是为陛下歌功颂德的闲职,可在如今同样职能的蔡宇这里看去,竟然是全然不同的模样。不禁有些感叹——

  唐麟见到这样的异象,也不敢松懈,脑内不断回想着曾经无数次陪伴自己武器。斩断敌人的血肉的时候,在悲伤时不断擦拭它的时候,又或者最后一眼看见它的时候——

  蔡宇的咒语念到第三遍的时候,唐麟突然觉得手心初热热的、毛毛的,一种熟悉的感觉又溢上心头。他忍不住将右手伸了过去,蔡宇也并没有阻拦他。待到触及掌心的时候,手指竟然触空了!手指末进去了一节,仿佛进入了异空间。

  这情景虽然惊异,但他内心却完全不感到害怕,只觉这是他非做不可得事。手指在异空间不断搅动,突然他握住了一个东西,并有一个声音传入脑内:“我一直在等你。”唐麟心中一软,在内心里回应那声音道:“我也是。”

  “唰——呯!”

  唐麟握着一把长刀,脚一点地,飞阶而上。猫妖伸出爪子去格,格不过,竟然大大地后退一步。再一次立定时,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唐麟见此,并不停歇,只是连续拾阶而攻,砍、劈、刺、斩,一招不停。猫妖的动作则显得有些滞后了,不断躲闪之间,好几次都与刀口擦身而过。

  唐麟心想,既然只有将他打败才能上得台阶,那么就将他打败即可。这是作为一个武将,最擅长的事。况且,他此刻感觉极其良好。不仅是有了武器,如鱼得水。曾经的他就算再怎么无畏,也会受伤、劳累。而现在,他的身体早就变了模样,即便是受伤,也没有痛觉,永远不会感到疲倦。这简直就是绝佳的战斗工具,唐麟虽然心里还觉得略有些别扭,但还是不得不赞叹蔡宇的想法之绝妙。

  而蔡宇则看了看表,还有十分钟,看此情景,估计五分钟内就能结束战斗。那么及时感到天阶的最顶端,也是绰绰有余了。

  “呯!”、“嗙!”

  在五十阶左右,而人来回过招。就在猫妖侧身向右一躲的瞬间,唐麟凭着丰富的经验,抓住了那个漏洞——胜败就在此刻了。

  他并不追击,而是脚下翻身一转,换到右侧,正向猫妖闪躲的方位抬手迎刺——结束了。

  就在他的心刚刚恢复平静的刹那,他的心又“突突”地跳动起来,唐麟连忙摆出防御的姿势,四下寻找猫妖的身影。

  可恶,我竟然小看了他,既然我能使用这异能之术将长刀召唤至此,那么难道就不准许别人也用类似的方术么?!

  就在他四下寻找他的时候,一个想法闪过,他大叫一声:

  “糟了!”

  “啊!!”

  可却为时已晚,天阶下,传来蔡宇一声惨叫。

  唐麟疯狂地超下冲去。是他忘记了,他和蔡宇就像魔兽和驯魔师的关系,乃是二身同命的。又不同于魔兽的是,他死了还可以无数次再活过来,因为他们的主体只有一个——那就是她。

  虽然依旧是凌厉的刺击,但也在意料之内刺了个空。唐麟紧紧抱住自己的“命主”防止她摔下去。

  他的手上,满是血。那是蔡宇的血,会很痛的吧。比起再也不会疼痛的唐麟,他觉得她代替了自己的疼痛。

  猫妖站回到第四十四级台阶上,猫爪上染着蔡宇的血,说出了第一句话:

  “我在她的身体上安装了妖力炸弹,还有两分钟。结束了,两位。”

  他的话音刚落,天阶上立马响起了刺耳的爆炸声。

  “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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