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不论罗莎是否是菲力指派来的,莲娜还是很高兴有人作陪。这房子并无左邻右舍,房子又大,有人作伴总是令人安心些!
莲娜躺在床上思念着克里夫。亲爱的克里夫是她生命中最安全的靠山。是她全部的爱,也是她将托付终身的良人。她知道克里夫一定会因为她还没打电话而牵肠挂肚。明天她一定要打电话给他,让他安心。
她盘算着明天要告诉他这里发生的一切事情——从伦敦到多塔多的旅程、那笔惊人的遗产、她与可恨的孟菲力的冲突等。不过她对和菲力冲突的细节将会说得轻描淡写,克里夫一向都体贴她、呵护她,如果他知道菲力对她这么粗鲁,一定会吓坏了。莲娜带着对克里夫的思念,渐渐沉入梦乡……
现在,只剩下打电话给克里夫这件事未办了。今早,在经过长途跋涉抵达特蓝洛吉时,她没有立即打电话给克里夫,她不愿意吵醒沉睡中的他,因此决定在比较合宜的时候再打。
根据卡先生的说法,她可以到电话公司打国际电话,不过他们的午休时间到两点。
对莲娜而言,这个时间正合适。下午两点刚好是伦敦时间上午九点,她可以在克里夫的办公室找到他。
吃完了蔬菜卷,她喝了一口桔子汁,想到先和卡先生会谈再打电话给克里夫的确是比较好的安排。她要和克里夫讨论会谈的内容和结果,因为会谈后她产生一种念头,但还来不及细想。
就在侍者正要端上她的主菜时,莲娜瞠目结舌地僵坐在椅子上,望着那个又高又黑的身影闯进了大门,像一阵旋风般越过了侍者,站在莲娜面前,黑眸中闪着怒火。真的是他?她生命中的克星?
“原来你在这儿!”
“没错,我在这儿。”
“看来你志得意满啊。你认为我该恭喜你吗?”
“不必了。”她真的看起来很志得意满?她应该是看起来很吃惊呀!看他闯进来的样子,莲娜还以为他会掀翻桌子,然后把她像拎小鸡般地拎起来。
然而,他却展现了惊人的自制力——他才值得恭喜呢——他在她对面拉出木椅坐下。
“你觉得自己很聪明,会玩这些愚蠢的小把戏?”他的声调低沉,竭力自制着。
她以同样的语调回答:“聪明?一点儿也不。这趟旅程太容易了。”她故意曲解他的意思,眸中闪着看好戏的神情。“而且,我也没玩任何把戏,就算有,我也不想和你玩。”
他虽然没笑,但眼眸中闪动一抹温柔。莲娜怀疑自己是否该说最后那句话。他是否会理解错意思了。
随后他再度目露凶光:“我告诉过你九点钟去接你,你不记得这件事?”
“我也告诉过你,我会亲自开车来,这件事你也不记得了?”
莲娜说完后,原本以为他接着会提醒她,他曾经“禁止”她独自开车进城。如果他提起这件事,她会立刻告诉他,除了法律及她自己的良知外,没有任何人可以禁止她做任何事。孟菲力当然是无法禁止她的!
也许他从她的目光中读出了这样的信息,他没再提醒她。他以惯有的傲慢态度,挥手叫来了仍在近处等着给莲娜上菜的侍者,为自己点了一客午餐。
莲娜颇不以为然地望着他。他今天的穿着不像昨天那么寒碜,一条浅棕色的长裤配蓝色格子衬衫一无疑地,他原先是准备要和卡先生会面的。
他一定颇费了一番功夫,而这一切努力却只是白忙一场,莲娜感到一丝快慰。
点完菜,菲力再度转向莲娜:“你没有权利不告自取就开走这辆车。”
“为什么我没权利?汽车是我的,而我有合格的驾照。”而且,我还保了全险。她无声地加了这句。“如果我想开,我就可以开。”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不耐烦他说:“我门事先安排好的,结果你却不遵守约定,我不得不浪费将近两个小时开着车大街小巷到处找你。”
他无法想像她多高兴听到这样的事。“你不必费心,我处理得很好。”
“我又怎么会知道?难道我突然有心灵感应的能力?”
莲娜强忍着才没脱口说出:心灵感应可不是你能有的本事。她以严峻的眼光看着他:“我以为他们一定会告诉你。我向你保证,我不要你承担什么责任。”
“然而,我认为要。”愤怒的黑眸在她脸上峻巡。“你毕竟是葛洛丽姨婆的侄孙女。独自在这个陌生的国度,人生地不熟,我认为我应该负起责任。”
“我不同意,”莲娜注意到他很技巧地提到“葛洛丽姨婆的侄孙女”,而不屑称她为表妹。这大概是两人惟一的共识!她继续说:“无论如何,我绝不要你承担责任。我是唯一对我自己负责的人。相信我,我有足够的能力可以照顾自己。”
侍者送上菲力点的啤酒。菲力喝了一口说:“真会说大话。”他往后靠在椅背上,目光在她脸上游移,“其实你说的也没错,你看来就像个精明干练的年轻女强入……”
他说到这里,色迷迷地盯着她,使她的双颊泛起一抹赧红。她往后靠以便与他保持些距离。他的言同,加上大胆的暗示,使她忽然惊觉到:其他的客人必定以为他们是一对口角中的恋人,正气鼓鼓地闹着别扭。
这念头使她感到困扰及惊骇。她以冷静的语调说:“我重复一遍,我能够照顾自己。”
“在你熟悉的环境中你是可以照顾自己,但这里是阿根廷,我们在大草原的中央小姐,我们不是在伦敦。”
“我很清楚这一点!”
“那么你的行动要和你的想法一致!”
“别告诉我该怎么做!我知道该怎么做!我以完全负责的态度完成了这趟旅程!”她再度气鼓鼓的倾身向前。
她突然往后坐,转过身去试图冷静下来。她生气地想着,为什么她不能心平气和地面对这个男人、他似乎总是使她情绪激动。
“我有地图”,她继续道:“水箱有足够的”水,油箱也是满的。我不会笨到没油缺水也开车出来。不过,依你的意思我应该向你道歉,因为我剥夺了你发现我躺在某条臭水沟中的乐趣。”
莲娜注意到他的嘴角闪过一抹微笑,不过他回答的声调是平淡的:“我向你保证,那不会带给我任何乐趣。那只不过是你又给我多添了一项麻烦而已。”
侍者趁这个时候端来了他点的菜。莲娜现在知道了,那是带血的牛排。
这就对了,她生气地想着,他喜欢看到血。这就是他不断地刺激她。折磨她的原因。但是,他是没办法让她流血的,他的敌意不会伤到她。他尽管继续刺激她、折磨她吧。
为了证明这项事实,她拿起了刀叉切下一片肉卷放进嘴里。真是美味!肉卷包着菠菜、蛋和洋葱。她微笑着向他挑衅:“这真是人间美味!在伦敦怎能吃得到!”
菲力皱着眉,一边看着她一边开始吃牛排。“既然这样,在你能享受时尽量享受吧。毕竟你的机会不多了。几天之后你就得回到伦敦去了。”
莲娜收回她的目光。他的话听起来像挑衅,她出于本能地想要还击。她刚才正在构思时而被菲力打断的念头,再度浮现脑海,而且逐渐清晰。
她放下刀叉,快速地瞥了手表一眼。“这倒提醒了我……”她抬眼看着菲力,“吃完午餐,我得找到电活局,我要挂个电话到伦敦。”
“我陪你去。”菲力露出微笑。“那将是我的荣幸。你一定是想告诉你的未婚夫你马上就会回去了?”
莲娜迎着他的目光。“如果你愿意就陪我去吧。但我得警告你……”她停顿下来,思索该不该说出下面的话,个过、她知道此刻世界上没有一件事能阻止她。
“我打这个电话的目的并非如你所想的,告诉我的未婚夫我很快就会回去……”她在他的注视下继续说:“相反的,我准备告诉他,我将停留在多塔多,直到我找到一个能确保我的遗产的方式……”
他面无表情地隔着桌子凝视着她,莲娜露出得意的微笑。“为了与你对抗,我已决定留下来。无限期地留下来!”
第四章
莲娜预期着菲力会有激烈的反应,威胁她,或要求她重新考虑。结果,他只是点点头令她大失所望。“我明白了。”他低语,甚至不看着她。
这个人真是喜怒无常,她思索着,看着他把牛排吃完,而她自己也吃完了蔬菜卷。她没有和这种男人相处的经验,克里夫是完全相反的典型,他令入觉得有安全感。
她就是喜欢那种男人。坐在她面前的这个野蛮人却令人难以捉摸。当他在身旁时,她总觉得有一股莫名的紧张,随时得保持警觉。他似乎总对她构成一种难以言喻的威胁。
在享用甜点及喝咖啡的时候,他们礼貌地交谈着无关紧要的事。离开咖啡厅后,菲力陪她到电话局,站在听不到她说话的地方等她打电话给克里夫。
然后,他提议道:“如果你在城里没别的事,我们就回多塔多吧。”
“我们?”莲娜不大喜欢这个词儿,“我能自己找到路回去的。你如果赶时间,你就先走吧。”
“我认为你也应该回去了。”他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几个钟头之内天就要黑了。我知道你来的时候没发生意外,但我可不相信你在黑暗中运气还会那么好。”
她也不相信。这事颇令她厌烦,但她很明白菲力说得没错。
她很不情愿地耸耸肩。“好吧”,她只好让步,“我和你一道回去,反正我的事已经都办好了。”
“我在前面开,你在后面跟着。”他凝视着她,露出了讥俏的微笑,“或者,你愿意在前面开,我跟在后面?”
莲娜板着脸。“你带头,我跟着。”她不得不认清事实:“毕竟,你比我熟悉路况。”
在回家的路上,她一直纳闷回到多塔多后会发生什么事。他那冷静的外表下会不会蕴藏着怒火?他是不是仍怒不可遏:等他们两人独处时,他会不会火冒三丈地塘她的脖子?
莲娜仔细考虑后认为反、上也没关系了。无论他如何恫吓威胁,她都不会改变决定的。尤其是克里夫虽然对她不能即刻返回伦敦感到失望,但他却无条件地全力支持她的一切决定。莲娜向他解释她改变计划时,他说:“亲爱的,你觉得该怎么做,就放手去做吧。只有你能做最佳的判断。”
“我一办完事就会尽快赶回伦敦。”虽然,她曾威胁菲力她会无限期地停留此地,但实际上,她很想尽快结束遗产之事,返回伦敦。
克里夫曾大笑着提醒她:“尽可能享受阳光吧。这里正是天寒地冻呢。这是有史以来最冷的一月。至少,你那儿的天气比较好。”
稍后,他以较稳重的语调说:“有问题立刻通知我。如果你那位表哥找你麻烦,答应我,一定要立刻告诉我,好吗?”
“我答应。”她向他保证,“不过,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他只是粗鄙低俗,但并不是危险人物。”
这会儿,她紧盯着菲力车后的保险杆,祈祷上苍保佑她的判断是对的。根据路标的指示,再往前几公里就到多塔多了。是吉或凶,马上可见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