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气充满了挖苦味。特别是说到“钟爱”二字,好像很令他恶心似的!但是,莲娜决定目前暂时不动声色。
她双臂抱胸,满脸不耐烦地看着他,并且简洁地问:“那你又是谁?”
“我告诉过你,我就是发电报给你的人。”他饮了一口啤酒,也不看她,只向远处墙边的柜子指了一下:“对了!如果你要饮料,冰箱在那边。别拘束,一切自己动手。”
别拘束?真是可笑!
“你真好客。”她语带嘲谑:“让我受宠若惊。”
“不必了。好客绝非我的本意。我已经告诉过你,你不是我的客人。”
“没错,你的确说过。”莲娜皱着眉头对着灿。她到底做了什么,要忍受这一切的敌意?“但是,你还是没告诉我你是谁?”
他啜了一口啤酒。“我是本地的一个农夫。”
“那只说明你是做什么的,井没说你是谁。我想要知道你的名字以及你和这件事的关连。”
“你真想知道?”他双眸犀利地看着她:“就一个陌生人而言,你想要知道的也未免大多了。”
他那犀利如剑的眼眸盯着她好一会儿,莲娜几乎要避开他的目光。但她懊恼地自付:那不就正中他下怀了吗?想威胁我以取得上风!她不慌不忙地走进房间,面对着他。
“听着,我今天很累了。我从伦敦搭了十六个小时的飞机,才在今天一大早到达布宜诺斯艾利斯。”她瞥了手表一眼:“现在差不多四点了。我从布宜诺斯艾利斯坐巴士花了五个小时到特蓝洛吉,然后又花了好几个小时等巴士,再花了几个小时才到达这里。我又热又累,好久没吃东西了,我想,你应该给我一个解释吧!”
“是吗?”这个陌生人喝了一口啤酒,同时毫不同情地朝她笑笑。莲娜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她所遭受这一连串的苦难,似乎令他相当满意。
他凝视着手中的啤酒,看都不看她一眼他说:“我承认,你的确经历了许多麻烦。”然后,他又以咒骂的语气加上一句:“显然地,你自认此次的任务是相当重要了。”
到底他所指为何?为什么老是出言不逊?不论原因为何,现在该把话说明白了。
“我来这里没有任何任务。至少,就我所知是没有。”莲娜向前跨一步,现在她和他隔着咖啡桌面对面站着。她因忿忿不平而显得粗声厉气:“我到这里来是因为我收到这么一封电报,上面写着:葛洛丽姨婆于星期五逝世,你必须立刻到多塔多来。你说电报是你发的,所以你应该知道。”她提高了嗓音:“你为什么发那封电报?你又是谁?”
他慢慢地摇着头,等了一会才说:“表演得真好。几乎要让我信以为真了。”他自长长的黑睫毛下瞄了她一眼:“照我说嘛,你是人错行了。你有这等表演天才应该在舞台上发展才对。做新闻记者可真是对不起你的天赋“你怎么会知道我是记者?”莲娜颇为震惊。这个人是谁?他怎么会对她了如指掌?
但就在她要继续追问时,他放下啤酒罐站了起来。“你既然这么急于想知道我的身分,我就自我介绍一番吧。”
莲娜还以为他站起来是要和她握手呢。不过,他显然没这么有礼貌。他傲慢地走过她身旁,到墙边的冰箱取出另一罐啤酒。
然后,他再度转身走向先前所坐的沙发,坐下之后才再开口:“小姐,我是孟菲力。”
“你是菲力?”莲娜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人就是菲力。
他扬起一边的黑眉:“你似乎是很惊讶。这个消息似乎令你挺惊愕的。”
惊愕?不错。莲娜皱着眉头回望着他。“我承认你和我心目中的菲力完全不同。”
她心目中的菲力是一位彬彬有礼,受她爱戴的绅士。葛洛丽姨婆写给她的信中,常提到钟爱的侄孙孟菲力,使她有这种印象。难怪她要大感惊愕!
她忍着没有说出内心的想法。他绝不会在乎她对他的看法的。
因此,她改口说道:“我只是对你不懂待客之道感到惊愕罢了。到底你还算是我的表哥呀。”
孟菲力默默地看着她半晌才开口:“是的,看来的确是如此。”不过,他对他们之间的血缘关系显然毫无兴趣。
莲娜对这样的血缘关系也没有多大的兴趣。不过这层关系是无可否认的。她以平淡的声调告诉他:“我妈妈是你爸爸的妹妹,不论你喜不喜欢,我们终究是表兄妹。”
孟菲力喝了一大口啤酒,然后向后靠着沙发的软垫,他仰起头,浓密睫毛下的眼睛看着她:“你弄错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你是说你不是我的表哥?”
“我说的不是这个。”
真可惜,莲娜想,不然就可大快人心了。
她定眸看着他:“那么,我哪里弄错了?”
“我已经说过了。”那一双黑眸闪烁着。“我没有必要待你如上宾。所以,你一直指责我不懂待客之道是毫无意义的。”
“我并未指责你。我只不过是指出——”
“什么,我的礼数不周?”
“可以这么说。”
“我已经请你喝啤酒了。”菲力笑中带刺,“你还要怎样?”
莲娜回他一个讽刺的微笑。“你不过是告诉我啤酒在哪里。在我的字典里,这不叫请我喝啤酒。”
“我应该怎么做?拿一罐啤酒给你,然后替你倒在杯子里?”
“如果你来我家做客,我就会这么做的。”
“但是你并非我的客人。这也不是我的房子。”
“这是我们姨婆的房子。而且,你跟她比较熟,照理说你也应该比较清楚这栋房子,就算你稍微殷勤一些也不会死啊!”
莲娜感到极为沮丧。她在做什么呀?为了这么愚蠢的事和这个什么都不在乎的男人争论?她绕了半个地球,只为了在这种无聊的对话上浪费时间?
她强自振作。她已经让他折腾得够久了!现在她要掌握情势。
她双臂抱胸朝他跨进一大步。“你为什么打电报给我,要求我一定要到这里来?我想你总有个合理的说词吧叶
“噢,当然,我有很多的理由。”菲力不屑地望着她,好像在进行一项很精密的检验。
莲娜被他瞪得坐立不安。他的双眸似乎充满挑逗味又有点不屑地在爱抚她,那犀利的双眸似乎能穿透她的棉布衬衫及长裤,使她衣物之下的洞体一览无遗。
然后,他再度露出一个微笑,直视她的双眸。“我没料到你会自己来,我原来以为你的未婚夫克里夫会伴随你一道来。”
提及克里夫,使莲娜感到一阵温馨。亲爱的克里夫。他会如何处理眼前这个粗鲁的野蛮人?
然而,她可不想让菲力岔开话题。她提醒他:“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他是个税务顾问什么的,不是吗?”他完全不理会她的问话。“他不能请假吗?”
莲娜深吸了一口气。她很想揍他。这个粗鲁无礼的人居然敢诘问她未婚夫的事?她挚爱的克里夫,比菲力好上千百倍!
菲力仍继续在观察她。她觉得菲力已看穿她的心事,而且为了能激怒她而心满意足。
她以很慎重的态度再提出:“请你回答我的问题好吗?你为什么要求我到多塔多来?”
邪恶如撤旦的黑眸紧盯着她。“对单身女孩来说这趟旅程大远了。你一定非常精明。”
莲娜缓缓地吸了一口气以平息愤怒的情绪。她闪过他身边走到冰箱前。此时此刻最好能来罐冰凉的啤酒。她取出一罐啤酒,并就近从旁边的橱架上拿了个玻璃杯,在倒酒时她问:“这儿有很多玻璃杯,你要吗?”
“如果我要,我自己会拿。”
莲娜自顾自地笑着,背对着他仰头畅饮。
莲娜自己也经常开罐就饮,这种事不至于困扰她。令她困扰的是这个男人。她只是想借提供酒杯以使他困窘。
一这儿发生了事情,而我显然是被蒙在鼓里。你不断地讥讽我……你以为我心怀不轨……”她逼视菲力:“你不介意把事情解释清楚吧?”
菲力微笑着,但那不是关心的微笑。“你可真是个好演员,你为什么去当记者而不在舞台上发挥呢?”
莲娜紧握着玻璃杯,啜了口啤酒以平息心中的怒气。接着她避开那对愤怒的黑眸,平静地走向他对面的摇椅。
“显然我们得谈很久。”她的语调也充满了讽刺:“你不介意我坐下吧?”
“一点儿也不!而且就算我……”他停顿下来直视着她:“我也没有权利反对。”
莲娜坐下时忍不住露出一个讥讽的微笑。这话听起来还真谦虚,不像他的作风。盂菲力是自认有权利率性而为的那种人!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几乎漏听了下面的话:“毕竟,这张摇椅是你的。”
有好一会儿都沉寂无声。莲娜蹙眉望着他:“为什么你说这椅子是我的?”她突然有了个念头:“你是说姨婆在遗嘱中将摇椅留给我了?”
菲力点头。“没错。”他露出了冷笑:“这可让你高兴了吧?”
“当然,这把椅子很漂亮!”莲娜欣喜异常地转过身子,以赞赏的眼光看着织锦缎面的摇椅。
为了她们之间的感情,葛洛丽姨婆还留了纪念品给她。她深深地受到感动。
“她把我现在坐的沙发也留给你了。还有那边的一张椅子,和窗户旁边的椅子。”
他那尖酸刻薄的语调,打断了莲娜欣赏椅子的心情。她迷惑地抬头望着他。
“事实上”,他继续:“这房间内所有的椅子都留给你了。说得更精确点,整栋房子内的椅子都是你的了。”
莲娜坐直了身子,他话中的玄机使她感到喉头一紧。她觉得好像有颗炸弹即将在面前爆裂:“你说她把所有的椅子都留给我是什么意思?”
“我亲爱的小姐,我刚才说的还不够明白吗、葛洛丽姨婆对你最大方了。她不但把屋中所有的椅子都留给你,还把屋中所有的家具都留给你。当然,也包括地毯及所有的油画……事实上,她把整栋屋子的东西全部留给你……”
莲娜张口结舌,无法相信她所听到的这一切。
“而且,唯恐你没有地方安置这些东西,她还很体贴的把这栋房子也一并留给你了。”
“这栋房子?”他一定是在开玩笑!
但他的眼中可不带一丝丝的幽默。“没错,小姐,这栋房子现在属于你。还有阿根廷境内最肥沃的五千亩农地也是你的了。”
菲力情绪爆发似地站起来,目露凶光,紧握双拳向她走去:“别看起来这么惊讶的样子!别再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就知道这一切都是你精心策划的。小姐,你是个骗子兼小偷!”“我不懂你在说什么!”莲娜茫无头绪:“我不是小偷!我没计划任何事!”她几乎没办法思考。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她意会不过来。
菲力不顾她的抗议,怒气冲冲地走向她:“但是,你策划这件阴谋时忽略了一件事,在你拿到这费尽心机所得到的遗产之前,你还要通过我这一关呢!”他朝她咆哮着:“而且你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你选我做你的敌人是最不明智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