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鹿不见了。
他点了一支烟,不禁微微叹了一口气。卧室。客厅。洗手间。甚至大衣柜也被仔仔细细里里外外地查找了一遍,却依旧不曾找到阿鹿。
显而易见,這不是一個孩童的游戏。尽管阿鹿曾躲在窗帘后边,待他进门时突然跳了出来,露出顽皮小女孩的神情,然而这次却与那次的玩闹有着十分本质的、不可逾越的巨大区别。
他瞥了一眼那张再稀松平常不过的双人床。床似被一把无形的巨斧闷头劈了下来一般,形成了截然相反迥然不同的两个对立世界。
从中轴线开始,左侧的床似乎要充分显示凌乱的具体含义一般。皱巴巴的被子像一张被用过后随意丢弃的抽纸,无声的蜷在那里。枕头歪歪斜斜,以一种一半凌空的危险姿态睥睨着他。床单自然也好不到哪儿去,过多的褶皱仿佛老妪脸上的皱纹一般让人生厌。而右侧的床单平整的好似冬日一望无际结着薄冰的湖面,光洁的几乎想让人沉溺其中。枕头也亘古不变似的呈现一种过分完美的均衡状态。而在枕头的正中央,却安安稳稳放置着一朵不属于这里的半开梅花。既像某种自白,又似无言宣告。顿时,這娇艳欲滴的柔弱花朵成为整个事件至为重要的关键。然而十分遗憾的是,他并不曾手握密码。
他吐了一口烟圈,用力抓了抓尚未梳理的头发,又给阿鹿打了一個电话——不抱任何希望,只是出于某种确认。
果不其然,手机那端立刻传来刻板无趣的女声:“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他不等讲完便面无表情挂了电话。
十分钟前他刚給Lina打了电话。Lina是阿鹿的合租室友。
“阿鹿回来了吗?”他问。
“咦,不是和妳在一起吗?”Lina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懒洋洋地说。
他简短叙述了过程,Lina沉默了一会儿,“我給九妈妈打电话。”便挂断了电话——這次声音明显比上次清醒许多。
Lina曾经工作的蓝调酒吧就是阿鹿现在工作的地方,由九妈妈管理。 阿鹿和Lina就是在那里结识的,那时阿鹿还未找到房子,Lina便提议阿鹿可以住到她那里去——当然要收取一定房租。
在等待Lina电话的时间里,他起身开始洗漱。冷水刺骨般的温度让他瞬间清醒了许多。他望向镜子里的自己,却有一种骤然而来的陌生感。他许久未曾这样正视过自己了。每日即便洗脸,也只是睡眼惺忪地敷衍了事,并不曾真正审视过自己一眼。多么嘲讽。
那是一张匆匆忙忙被生活无情碾压过的面孔。未曾梳理的头发如刚刚经历过飓风一般。眼袋明显。黑眼圈也已急不可耐般地冒了出来。少年时代的英俊依稀残存,勉强还能确认一二。他不禁苦笑一下,时间的洪流真是难以避免,无论是高楼大厦还是泥屋瓦舍,无论是精心培植抑或野生野长,通通都只能是瞬间短暂的存在。唯有时间,才是最后唯一正确的存在。国家元首也好,人中之杰也罢,抑或自己与阿鹿,通通都只会消失不见。由此看来,阿鹿的消失倒似乎带有一些禅意的味道了。
他开始刷牙。牙刷与牙齿的接触发出一种单调而规律的声音。
从洗手间的窗户望去,外面开始下雪。雪下落的样子充满整洁的秩序感,仿佛遵循着某种隐秘的公式一般。他几乎要怀疑每一粒干燥凝结的雪都是严格按照计算而得来的。即便偶尔有车辆或者行人经过,破坏了下降的力度,然而却丝毫不能影响这场严苛计算得来的美。然而,最令他惊讶的却是,这数以万计的、缄默的死亡。无数雪犹如受过专业训练一般,没有丝毫的犹豫与迟疑,不发一声地扑向了地面、人群、车辆,扑向了属于它们的死亡。没有反抗,没有争辩。意识不到正在进行的巨大死亡的人群依旧熙熙攘攘。孩童依旧贪恋糖果。妻子仍然心疼丈夫。人们熟视无睹,若无其事地继续沿着自己的轨迹运转着。
倘若死去的是数以万计的人类,又会是一番怎样的情形?是痛心疾首还是无可奈何?或者是短暂伤痛后继续恢复到原来的我行我素中去?他不禁想起了二战时期的犹太人。
他吐了一口水,发现自己牙龈有一点轻微出血。
那麽既然注定最终一定会消失,又为什么要十分努力的去证明存在呢?难道是要彰显自己的意志,表明自己的态度,以有限去对抗无限吗?而这样的对抗又是否是有效的呢?他继续胡思乱想着,刷完了牙。正待他准备抹一点药时,电话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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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翼书网编辑部: 您好,请问我可以将第一章设为免费的吗?
回复 @阿舍: 已设置,多多更新哈,到时候上特荐。加油创作哦!she
回复 @翼书网编辑部: 谢谢啦,因为同时更两部,所以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