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好不要打那个女人的主意。古丽一边搅着皮囊里的酸奶一边对乔伊说。她可是只有病的小羊羔,惹上了你吃不了兜着走。
老子的事你别管。我只不过逗她玩玩,你别想得那么肮脏好不好。乔伊说着掀开毡房里的毛毡往外面草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嘴里木木的一点感觉都没有。一股冷风迎面扑来,他打了个激灵连忙把毛毡堵好,然后一连打了几个喷嚏。把被子盖得严严实实的,但还觉得冷得让人受不了。
好受些之后,他感觉到嘴里的每个腺体都往外渗着一种苦涩的液体。抽烟喝酒实在是人类一大恶习,不过没这两样东西人活着也没劲。他一直躺在被窝里懒得出来,尽管饿得要命。这里的天气真他妈的让人受不了,有句话是怎么说来着,“早穿棉午穿纱,晚上抱着火炉吃西瓜”。这句话一点都不假,所有的动物一天中全靠中午那点阳光维持生命了。
不过晚上抱着女人吃西瓜一样美妙无比嘛。想到这乔伊咧嘴嘿嘿笑了起来。
你笑啥?古丽牙齿白白地问,她舀了一碗酸奶子给乔伊送过来。
我做了一个梦。乔伊披着被子坐起来,边喝边对古丽说。我梦见我死去多年的大哥,他的坟地被公家征去开路。人们都忙着干活没人理会我,有一个头头对我说他们要赶在雨季来临之前把路开出来,然后他就不见了。我大哥的棺材已经烂得不成样子了,他的尸骨坐在棺材里,只有耳朵没烂还是原先的老样子缺了一个角。他一定是被埋后又活了过来,挣扎着叫喊着拼命地敲打棺材,看来当时的情景相当惨。后来我把大哥的骨头拢在一起一把火烧了,这回他是真的死了。
大黑狗从毡房外面摇晃着走进来,古丽从干肉中找了一块羊骨头扔给它,大黑狗懒懒地过去把骨头闻了闻,然后抬起头表情复杂地看着古丽和乔伊。它像是有好多话要说似的,古丽和乔伊被盯得难受就停止了手中所有的活,一起把精力集中到大黑狗身上。它只是一条狗,狗是不会说话的,用不着为它发愁,只是他们在大黑狗的注视下,觉得心里发虚,不踏实。有一种狗男狗女奸夫淫妇的感觉。过了好长一会儿,大黑狗对他们失去了兴趣,它眼睛红红地打了一个哈欠把目光转向别处。它的尾巴像一条破绳子似的拖在地上,上面粘了许多干草,它已到了狗生的暮年,老眼昏花眼角夹着许多污秽的东西。大黑狗不知道能不能赶上下一个发情期,整天无精打彩的一脸愁云。
终于,大黑狗低下头叼着那块干骨头摇晃着离去。
乔伊和古丽都松了一口气。
它也快变成酒鬼啦,整天找着吃你们这些好汉们吐出来的脏东西,越吃瘾越大。古丽叹了口气对乔伊说。然后她又开始手中的活。她要把好多牛奶从分离器里分离出来,分离器有两个出口,一头出来的是奶油,另一头出来的是脱脂牛奶。
乔伊盯着古丽手里的分离器想,怪不得她做的奶疙瘩一点油花花都看不见,敢情她把奶油都弄掉了。这个狡猾的女人。
我可不是什么狗,也不是什么醉汉,我喝酒从来不吐。乔伊说完把空碗还给古丽。我他妈的在给你说梦哪,而你却往狗身上胡扯。乔伊开始骂女人。实际上乔伊很害怕那只狗,从他一见到它,就觉得那狗像个幽灵似的。这不是个好兆头,你在它面前好像什么都瞒不住,它好像什么都知道似的,真他妈的背气。
那么你大哥是怎么死的?古丽问。
怪就怪在这儿。我根本就没大哥。乔伊咕哝着吐了一口唾沫。他现在觉得好受多啦,酸奶使他的嘴里分泌出许多清泉般的液体,舌头顿时也变得灵活起来。有了一个好的感觉,乔伊的思绪也变得活跃起来,他盯着古丽扭动着的腰肢,那里正大面积地跟着主人有节奏地左右变换方位,甚至连那两颗硕大的奶子也跟随古丽在分离器前的劳作而跳着优美的舞蹈。她从哪里学的这手好活?你看她干活的样子,真是迷人极了。乔伊想把自己的发现告诉古丽,但又怕古丽听后得意忘形钻进被子里撒欢,就忍住了。这回该吸支烟啦。他想。
你这人真没劲。古丽说。
乔伊没理她。
说你呢!你这没筋的懒骨头,快跟大黑狗差不多啦。除了忙着喝酒找女人外你能不能干点别的什么事情给我看看?
古丽唠哩唠叨的时候,乔伊就装作什么也没听见。他正忙着挖鼻孔吐痰,还古里古怪地发出一些只有狗或着牛羊马驴才能听懂的声音。
呜嗷——!古丽发出一声非人的尖叫。
蒙古包里面所有的生灵都被这声尖叫震得失去了魂魄。乔伊吓得一哆嗦,竟把鼻孔抠出了血。
古丽开始哈哈大笑。
乔伊气得差点发狂。
神经病!呸呸呸!乔伊骂道。
古丽开始做早饭。她把一些干牛粪塞进大铁皮炉子里,用干草叶把它点着,铁炉子的烟筒也是用铁皮做的,直直伸向毡房的顶部,风的吸力很大,只吹了几口气牛粪就呼呼燃烧起来了。
古丽擦了一把被烟熏湿了的眼睛,提起桶子往锅里倒了半锅水。草原上缺蔬菜,早餐一般多是奶茶酥油和一种厚厚的烤饼,如果能有一盘菜就表明这家的日子过得相当奢侈了。
牛粪的热量很快传遍屋子里的每个角落。乔伊感到被子里冷得像个冰窖,于是他扔掉手中的烟屁股光溜溜地从被窝里爬出来,古丽就抓起一边的衣服一件一件扔给他。
你壮得像匹野骆驼。古丽说。
我要不像野骆驼你也不会收留我。乔伊嘿嘿笑着说。
是你自己不要脸。说是问个路就赖着不走。
要不是你先掐我一把我早就走啦。
两人在对话的时候,不知不觉地已经抱在一起了,乔伊替古丽把衣服一件一件脱下来然后就在毡毯上开始疯狂,他们把声音弄得很大,从毡房外面听上去就像两只狗在草原上奔跑。因为开心,母狗的声音尖细公狗的声音粗犷,因为是个发情期于是它们就做爱了。
他们做爱的声音在草地上转了一圈之后又回到了毡房里。里面静得要命,从大亢奋到大疲乏,高潮几经迭起。他们经历了一次漫长的并且十分惊险的生命旅程。穿好衣服,都懒得说话。
锅里的水开了好长时间了。古丽把一部分开水灌进暖瓶,把另一部分灌进一只大铜壶里。铜壶很精制,样子和咱们以前用过的土火锅一样。只不过土火锅矮小,而铜壶却和一只水桶那么大。用的时候,大铜壶里事先已经放了燃烧好了的炭火。这样可以保温。在草原上,好的铜壶很值钱,一把要上千元呢。
干完这些活后,古丽搬来小方桌,在上面铺上台布,把饼和酥油以及奶皮子一一摆好。她从大铜壶里放出半碗掺了咸盐的白开水,又从炉子上拿过一只小瓷壶,往碗里兑上一点点浓茶,然后又往兑了浓茶的碗里舀上一小勺煮熟的牛奶。一碗香喷喷的奶茶算是做好了。乔伊用刀子把金黄色的大饼割成一小条一小条,给自己面前放了几块,剩下的全放在古丽面前。这女人食量大得惊人。
之后,乔伊就闭上眼睛,把双手合起来放在胸前。他咕噜了一长串谁也听不懂的话。他在祷告的时候古丽就在一旁冷笑,一副嘲笑的模样。
吧唧吧唧乔伊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那个女人,想不通她为什么要去自杀?活得好好的,三更半夜的一个人跑到山上去死,真是可笑。
乔伊没搭理古丽。
这个女人好奇心太强对什么事都想插一腿,而且喜欢想入非非。乔伊只想赶紧把饭吃完摆脱这个爱唠叨爱刨根问底的讨厌的女人。
她是打算从山崖上跳下去?你英雄救美呀!古丽酸不溜溜地边说边往乔伊的碗里兑奶茶。
今天有好多事要做。乔伊想,去找瑶瑶,陪她去额吐克赛尔河边散步,这件事最重要。然后到巴扎别克家去一趟,老家伙手里有支猎枪,看看能不能弄到手。然后……嗨,事情多着呢,也许不知跑到哪家帐蓬里又喝热了,一件事都办不成。草原上的事跟城里不一样,什么事都说不准,除了放羊就是喝酒,要么就和女人齐心协力搞出一个小娃娃来。吉祥盛世嘛。
哎,你这个坏蛋,我在跟你说话呢!古丽生气地叫了起来。
乔伊被古丽的叫声吓了一跳,差点给喉咙里的一块大饼噎住。他很生气。连我自己也搞不清楚她为什么要自杀,别人的事你最好别管,不然最后倒霉的一定是你!他恶狠狠地对古丽说。
那你为啥去管她的闲事?你住我的房子,吃我的喝我的,晚上还占我的便易,一分钱不给,还想着法子往她那里钻打人家的主意,你要脸不要脸?
妈的我说过会给你钱的,一分也不少!
拿来!古丽把油乎乎的手伸到乔伊的面前。
乔伊避开她愤怒的眼睛,目光在别处无可奈何地游离了一会儿。你别急,钱我一定给你OK?就这几天,我就会拿到一大笔钱,OK?一大笔,你懂吗?就是你一辈子都没见过的一大堆的钱!乔伊说着用手比划了一座山的形状。
古丽气哼哼地把头转向别处。
我说你这人真没劲,你也算是个有文化有见识的女中豪杰啦,张口钱闭口钱的真让人恶心,我一个堂堂男子汉最恨的就是别人把钱看得太重,见利忘义最可恨你懂吗?乔伊觉得有必要把这个女人敲打一下,女人嘛,天生的贱骨头。
果然,一番话把古丽的火气平息了许多。其实她只不过是嫉妒那个女人而己,但是生理上的妒火并不代表她恨那女人,实际上她对这件事表示了许多同情心,她一开始就没有反对他们来往,这一点已经足以说明她是不恨那个女人的。只是……一想起乔伊去找那女人自己就受不了。她觉得这不公平,干嘛把花前月下留给他们而把忙碌劳累留给自己?
唉,古丽叹了一口气说,我只是觉得你救了她这已经足够了,干吗非要管到底?她说着握着乔伊的手,流下几滴泪来。
你没跟她睡觉?她问。
或者你特想跟她睡觉?是吧?她又问。
两个问题乔伊都没有办法回答。
你想到哪去了?我是那种人?呸!乔伊推开古丽的手恶狠狠地说。女人真是麻烦,像胶水一样,一旦粘上你,你只有下地狱的份了。乔伊站起来点了一支烟,准备出门。
你又要去哪达?古丽问。
出去转转。不在草地上转转心里就憋得慌。他说。
你一定去找她。
放屁!
你的眼睛骗不了我。
你再逼我当心挨揍。乔伊说罢恶狠狠地朝古丽展示了一下他那巨大无比的拳头,这拳头以前古丽是领教过的。
乔伊走出毡房很远的时候还听见古丽骂他是“骗子”、“流氓”、“有种晚上别回来”之类的话。
他摇着头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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