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铁皮甲虫(二)

  郭郝二人收不住来势,往山坡下跌去,掉落在一处圆形的泥潭里,周围土石鳞秩栉比,高出潭面不少,难以攀爬,而迎面一股腥臊之气扑到,直呛得郝海燕不住咳嗽,这声音吸引了那些怪物,只听得轰隆声响如潮水般涌来,郭锋连忙用手捂住了她的嘴巴鼻子,示意她别出声。

  二人慢慢靠近泥潭边的土石壁面,那里有杂乱伸出的虬枝,他们擒住一根较为粗大的,将身掩藏在这些虬枝后面。

  那涌动地声响迅疾间来到,刚至那山坡上时,远处蛙鸣四起,随即又掉头转走,循着蛙鸣而去,这在泥潭里的二人听来,是那么地地动山摇过来,又风卷残云般消失,他俩仍有余悸,隐于虬枝之后,不敢有半分动弹。

  不一会儿,嗘嗦声起,上方有碎石掉下,虬枝轻微颤动,少时,但见一只铁皮甲虫的脑袋出现在他俩视线里,触须抖擞,大颚摆动,那腭唇巨齿在面前晃来晃去,抚毛不停地蠕动着,巨眼在虬枝外闪过,寒光乍起,直入二人心灵深处,欲将魂魄勾走,郝海燕看得是心虚气急,血脉喷张,一把将头别过去抱住郭锋,身体不住瑟瑟颤抖。

  郭锋心里也在发毛,可身边还有个女人,怎样也不能让她有所闪失,于是将她搂紧,身体慢慢地侧向一边,尽管内心恐惧,两眼却死死盯着那铁皮甲虫,心念飞快闪过,若是那虫子透过虬枝袭来,便拉着她沉入泥底,纵使在泥潭里憋死,也好过被这怪物撕咬了去强。

  哪知那铁皮甲虫并未看到二人,搜索一番之后,又将头缩回,上方碎石掉下,虫足移动声疾,不多时便已走远。

  郭锋松了口气,拍了拍郝海燕,说道:“走啦。”郝海燕回过头来,见铁皮甲虫消失不见,也张口吁气,不料被这泥潭腥臊之味冲得憋了回来,差点又要咳出声,她探头于虬枝上方,想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忽然之间,前方泥潭边缘的土石啪地一响,一只铁皮甲虫的尾部露出,铁甲张开,下腹突涨,“噗哧”声起,冲她脸上喷出了一股液体排泄物,郝海燕顿时眼皮翻白,气血冲上脑门就要窒息而死,郭锋一下拉她回来,赶紧嘴对嘴给她做人工呼吸,当然,这一切在悄无声息之间进行,否则惊动了铁皮怪物,他俩可就碎尸万断了。

  原来这泥潭不过是甲虫排便的糞坑,而那泄掉体内秽物的虫子轻松快活地放了几个屁,志得意满地爬了开来,可苦得郭锋不停地吸出郝海燕口中的虫糞,也不知自己吃进去多少。

  郝海燕睁开来眼睛,显然被郭锋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郭锋抚了抚她的额头,安慰着她,耳朵却凑向外面,倾听着上方地动静,这时虫声蛙鸣渐渐减少,而至悄无声息,又等了一会,他探出身子,向上查看一番,见无风险,招呼郝海燕跟出,二人爬上之前掉下的山坡。

  二人极目而望,草丛树枝到处都是恶心的粘液,草地上散落着蟾蜍的骸骨,还有几只被踩扁了的甲虫躯壳,触须和巨齿抚毛仍在动弹,让人看着纠心难受。

  而远方不断传来地虫声蛙鸣,听着是那般嘈杂惨烈,可以想象得出蟾虫的争斗已趁白热化,双方均有更多的同类从远处奔赴,此起彼伏加入到战争中来,二人不敢久留,往这声音相反的方向奔走。

  身后蟾虫大战的声响逐渐远去,二人悬着的心也慢慢放下,但脚步不停,生怕蟾虫跟上来这边,不敢有丝毫懈怠,一直到这声音听闻不见为止,而之前枯枝败叶的末日景象也由生机盎然的丛林原野替代,他俩仍不放心,再往前走了许久,终于在一处山包下驻足,靠着山包,一时难以平复心境,大口喘着粗气,而全身上下,粘满污泥秽物,恶心难闻。

  郝海燕抚着胸口一阵呕吐,想是先前吸进了那甲虫的糞便,心里翻江蹈海地,好不难受,郭锋轻拍她后背,左右瞧了瞧,查看附近有没有水源,二人可以洗漱一番,可四处杂草灌木无序生长,唯独没见到有任何水流经过,他知是远离那沼泽地带,到了山林里。

  夕阳快要隐去山后,方向也已迷失,二人只能寄望夜幕降临,有北斗七星出现,以便确定方位,走出这怪物频出的丛林莽原。

  二人仰面靠向山包,郭锋心里犯着迷糊,对郝海燕说道:“先前你说我们处在这时空叠加的维度,也就是结界里,而魔王也说进入那地狱双峰的是人的思想意识,也即灵魂,出来便是现实世界没错,可这会又算是什么,难道又进入到结界中来?”

  郝海燕望着夕阳下的晴空,沉思不语,良久,她对郭锋道:“我想那双峰之后是虚幻之结界,而双峰之外又是现实之结界啦。”

  “这怎么说的?”

  “不论东方和西方人的思维都认为,地狱是灵魂的寓所,能到地狱去的,也就只有灵魂,不然,那里面的怪物为什么死后会化为脓汁,消失不见呢,那是最里层维度,而这外面一层便是由这些活生生的怪物守护着,你想想,我们开始遇着那湖中怪鱼,之后便见到了所谓的青要之山,而从钟山地狱出来,又碰到了这变色蟾蜍和铁皮甲虫,难道这结界不也是有着层次之分的多元世界吗。”

  “我还是没搞懂你说的。”

  “你对虫洞和黑洞的理论了解多少?”

  “这倒是听过,不就是时空穿梭什么的吗。”

  “嗯,听着都是一个道理,可这有些分别,或只是我的一种猜测罢了,时间在不同人眼里有时慢如龟行,有时却快如闪电,所以出现虫洞现象不是没有可能,试想人们全站在这里,而你以光的速度来去一回,相对于我们来说不过只是瞬间,但你却实实在在走过了几千公里。虫洞就是一个载体,它让时空起了褶皱,甚或重叠,改变时空的相对,使人瞬间自由穿行。黑洞却是将时空吞噬,在一个点上停止,变成永恒,它将时空在此处打了一个结,外面是时空流逝的宇宙,里面是恒久不变的世界。我们所处的便是这黑洞虫洞和现实叠加的世界,最里面的是钟山地狱的灵魂寓所,之外是虫洞般的远古猛兽世界,而我们处在最外面的现实世界中,这犹如意识,存在,还有现实的三元空间,而这也是我们能够感知的三维时空,再往上去,我们便无能琢磨得了。这样的三元世界里,逻辑理论是向内层层递进,而生命迹象却是向高级发展,因此我们发展完全,具有灵魂与肉体,而这虫洞空间有肉体而无灵魂,而那钟山地狱便有灵魂而无肉体。”

  “什么递进递出的,我不知道,我这倒有一个问题没弄明白。”

  “什么问题?”

  “你说那钟山地狱里的生物死后便化为脓汁,可我手中握着的是什么,难道真是钢鞭不成。”

  “嗯,问得好,我也正要说来着,那便是在这三元世界之外还有一个时空相对,你父亲称作神的世界,既然那白灵和魔王都说它们是神族,这个世界由衪们创造,那衪们便处在不可知的四度空间里,也即是四维时空里,是以我们的逻辑思维是无法推理得出的,所以衪们高于我们,是我们的神,那烛龙来自于神界,既具肉身,又具灵魂,可以不腐不化,而你手中的龙须鞭,回去以后,我得好好研究研究。”

  “神既高于我们,而生命是由低往高发展,我们是完全的,但问题来了,那白灵和魔王却是灵与肉不得完全,照你这样说来,我们岂不是高于那两物,可为什么它们还说我们是由他们创造,高于我们的神族呢?”

  “白灵无体,黑灵无魂魄,两者必须结合,在造物瓶中试炼而出才算得完全,你父亲不是也说过,上古之人产生基因突变的吗,我认为它们本是一体,可能基因变化,使得分离,需要重新从造物瓶中试炼合体,但什么原因导致分离,关键便在那造物台上,那造物台既是生化之台,也是熔炼之台,看来所有的观点都指向它,我们只有凑齐九碟,去到造物台中,方能明了。”

  “你也认为这世间真有神的存在吗?”

  “不是我认为,大凡这世上伟大的科学家,穷其一生所推动的人类社会发展,改变着这个世界的物质构造,使人类得以摆脱各样桎梏,进入到现代文明中,也必将进入到未来文明里去,而最终他们都选择相信了神,这证明什么,证明在人类最开始的地方,我们便有了神造的基因,使我们朦朦胧胧地感知那样的存在。”

  “神要是真的存在的话,他为什么不肯显现,以他的大能,让凡人见识见识,或者我们根本就是凡人,既看不见衪,也没有要衪显现的任何资本吗?”

  “神是高于我们认知的一切,站在时间的这头也便是站在时间的那头,对于衪们来说,没有高低区别,也就像无数的细胞组成我们一样,它们也不自知,是头脑或意识驱动着它们,我们是共生在一起的两物,但彼此谁也离不开谁,否则一起灭亡,而这头脑意识在它们看来便是神。推而极之,宇宙是有生命的,如果将其视为一个整体来看的话,生存期间的便是各种细胞组织,而我们居住的地球不过是其中的一枚而已,那我们充其量只是附着在这枚细胞上的因子。因此,我们无法窥见得神,而神却一直在指示着我们。”

  郝海燕大谈她这些日来的心得,郭锋一时难以消化,却于面上不住点头称许,而郝海燕像寻得知音般,兴致浓时,意犹未尽,也在这时,郭锋听到山包上方传来人的脚步声,对郝海燕做了个手势,二人停止了讨论,蹲伏在地,倾听那脚步行来方向正是他俩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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